杭州乃是中國八大古都之一,隋王朝建立之後,開皇九年,“杭州”之名第一次出現。北宋皇室南渡之後,建都於此,易名臨安。元滅宋之後,雖然曾有過蕭條,但中後期較爲繁榮。據馬可·波羅說:“這座城市的**和秀麗,堪爲世界其他城市之冠。”。關漢卿在散曲【南呂·一枝花】中,也寫下了“普天下錦繡鄉,寰海內風流地”之句。
元朝末年,天下局勢動盪不安,各地均有荒蕪之象。但杭州城的繁華,異於別處,依然是歌舞昇平的“銷金窟”。
薰風酥軟,時值晚春,湖畔桃花已有凋零之意。傍晚,殘陽斜照,餘暉灑下,整個天地給人以古直悲涼之感。白日裡的喧囂,漸漸的遠去,天地間漸漸的暗下來。平滑如鏡的湖面上,突有幾隻水鳥滑出,湖面上頓時蕩起陣陣波紋,波光粼粼,祥和卻又淒涼。
“蘇東坡有佳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如今亦是‘水光瀲灩晴方好’,但這西湖,如今卻是隻剩下半湖了!”說話人身着藍衫,身材修長,只瞧其背影,便給人溫文儒雅、瀟灑俊逸之感。
倦鳥歸巢,光滑平靜的湖面上,倒映着一張臉。這是一張絕世之臉,五官俊美絕倫,一雙眉毛濃而筆直,目若星燦,隱隱間卻又給人滄桑之感。一頭濃黑長髮以玉簪子束起,額寬飽滿,幾縷青絲自然垂下,又爲他增添了幾多滄桑與邪異,與那溫文儒雅之氣相融相和,造就他獨特於衆生的魅力。他不是別人,正是七年前掀起一番風雨的少年風凌雲。
七年,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孩童,他的道路雖然滿是荊棘坎坷,但他有別人沒有的毅力,與不服輸、不低頭的決心。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披荊斬棘,將崎嶇的人生之路,變成了他所過處的一道道風景。他走到今天,絕無絲毫僥倖,更無偶然。
七年了,當初江湖上傳言他帶走了孔明能夠困敵十萬的八陣圖,天下共敵。幸得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至於陸羽,在李晚晴的懇求之下,也不會再多說一言,再說他心裡本就還有他的打算,所以也沒有說出風凌雲的名字。是以江湖上雖有他的畫像,但卻是沒有他的名字。就這樣,他於江湖上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直到人們都已淡忘,曾經那個搶走八陣圖的少年。
七年了,他已經是某家有男初長成,武功修爲、學識皆是臻至一流之境,他眼中那若隱若現的滄桑,是歲月的無情、世事的無奈留下的痕跡,也是他人生中寶貴的財富。
他擡起頭來,望向西湖,這曾經被大文人蘇東坡比作西子的西湖。如今因爲疏於治理,富貴豪族圍湖造田,使得昔日聞名的西湖日漸荒蕪了。他不禁搖頭,世間一切,皆是在默默的變化着,這變壞的西湖,就如當今危如累卵的大元朝廷一般,看上去或許還有些光華鮮麗,實際上已經病入膏肓。
歷來大亂必有大治,只是這其中的代價,卻是不可用語言來形容。功業又如何,名利又如何,千秋留名的人,最後也是一抔黃土,只是苦了百姓。
風凌雲走在柔和的夕陽之下,不經意間走到了白沙堤。長慶二年,白樂天任杭州刺史,在任期間,他興修水利,拓建石涵,疏浚西湖,建築堤壩,增加湖水容量,解決錢塘至鹽官間的農田灌溉問題,惠及後世,其功業可彪炳千秋。後人爲紀念白樂天,便把他修建的堤壩命名爲白堤,傳揚千古。
風凌雲走上堤壩,似有所悟,人雖然不能逃脫生死,但若功德後世,爲人所紀念,也算是生命的另外一種繼續了。走過白堤,他又想到另外一位大詩人所建的蘇堤。於是不思其他,便朝着蘇堤走去。他輕身功夫甚是了得,不到一會,便來到蘇堤。當年蘇東坡在此做官,因見雜草佔據湖面一半,便動員二十餘萬民工疏浚西湖,並挖出葑草淤泥,築起至南貫北的一條長堤,於堤上建了六座石拱橋,至此,西湖水面分東西兩面,南北兩山始以貫通,這便是蘇堤來源。風凌雲此時不禁自語:“如今不僅僅是這西湖需要疏浚,就連山河也需要有能人來治理,茫茫亂世,誰又將翻雲覆雨,指點江山?”
“適逢亂世,當是英雄輩出之時,兄臺既有濟民之志,何不放手去做一番功業?”這聲音自後面傳來,頗具氣勢。風凌雲心中警惕暗生:“此人離我有丈餘的距離才被我發現,若是敵人,雖然也能應付其突襲,但卻會處處被動,終究是落了下方。他步子輕盈,落地無聲,卻帶有一種莫名的節律,正是江湖上傳說中的輕功‘踏雪無痕’。”
風凌雲轉過身去,但見一白衣公子踏步而來。這一回頭,風凌雲心間突生異樣之感:“此人容貌清雅,目若秋水,最難得的是他身上那股清晰自然之氣,仿若初春陽和,嫩柳抽芯。不僅如此,他身上還有一股孤傲狷介之氣,仿若一座冰山,高不可攀。此人,怎會有如此矛盾的氣息?”
那人也是震驚至極,先前他與岸上散步,忽聽有人感慨,其語氣還不小。他身份高貴,但性子頑劣,聽到這慨嘆聲時便想到:“聽此人語氣,倒像是一酸書生,且讓我去戲弄戲弄他!”打下主意,於是他向着風凌雲這裡走來。在風凌雲轉身的那一瞬間,二人四目相對,心間不由升起異樣情感:“此人相貌俊朗,舉止儒雅風流,但隱隱間卻又透着點點邪異,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知覺間,他那如羊脂玉般的臉上,泛起點點殷紅,心間羞意頓生,急忙將頭低下去,生怕風凌雲瞧見。
風凌雲也是覺得麪皮發熱,心中一陣驚慌,便四下張望,結結巴巴的說道:“敢問兄臺······兄臺高姓大名?”
那人神色變幻,見到西湖上有舟徐行,便答道:“不敢,在下商輕舟!”
風凌雲也是報了自家姓名,兩人相談一會,風凌雲心中突地生出一種想法:“此人行動扭捏,不甚自然,倒像是個女子一般!”這想法一出,他心神猛地顫動,皆因商輕舟膚白如雪,眉毛彎彎細長,鼻樑高直,鵝蛋臉,說是女子,一點都不爲過。
風凌雲心間自語:“若是女子······若是女子,定爲絕色,不,絕色都不足以形容其容顏的萬分之一!”風凌雲此刻有種極爲強烈的衝動,幾乎要問出對方是男是女。
商輕舟臉色再次泛紅,四目相對間,再次陷入尷尬之中。過去許久,商輕舟開口道:“兄臺······是來遊西湖的麼?”他開口自是爲了解開兩人之間的尷尬,但卻不知道說什麼,於是便這般隨口一問。
風凌雲聞言,道:“西湖,如今只見渾濁,不再是過去的西湖了!”
商輕舟道:“世間本就是渾濁一片,何止是這西湖,你看,那畫舫中的佳人才子,卻是也不閒這湖水骯髒發臭呢!”
兩人邊說邊行,行人看去,均是詫異。皆因兩人像是鬼魅一般平移,不見雙腳走動。不經意間,兩人竟然走到了白堤處的斷橋。
斷橋一端跨着北山路,一端連着白堤,傳說因孤山之路到此而斷得名。此處有許多傳說,最爲著名的,便是那許仙與白娘子了。
二人站在橋上,望向遠方,商輕舟輕聲道:“此處傳說甚多,但我最喜歡的卻是斷橋殘雪了,可惜啊,我們來的不是季節!”
風凌雲笑道:“這有什麼,到下雪的時候過來看便是了!”
商輕舟不由瞧向風凌雲,道:“到時候你還會陪我一起來麼?”風凌雲不假思索,答道:“當然會!”
商輕舟宛然一笑,像極了一朵雨後初綻的的桃花,驚豔而又清新。風凌雲不由微微失神,而後自罵道:“風凌雲呀風凌雲,你在想什麼?”
恰在這時,有幾個身着勁裝的漢子向着這邊走來,風凌雲神色一凝,這幾人武功均是不弱,可見這個商輕舟的身份非同一般。
“公子,是時候回去了!”帶頭的人向着商輕舟行了一禮,其他人站成兩排,卻是誰都沒看風凌雲一眼。商輕舟眉頭輕皺,猶豫幾番,看向風凌雲,問道:“風兄你還···在······這麼?我······”
商輕舟有些語無倫次,風凌雲也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只是道:“我······這幾天都還在的,這斷橋,我明天還會來的!”
商輕舟聞言,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帶着一絲笑意,而後便隨着那幾人離去了。風凌雲望着那道遠去的背影,心中更加凌亂,失神一會,他使勁的搖了搖頭,自罵道:“風凌雲你真是胡思亂想,商兄怎麼會是女子?”
但他又亂想道:“若真是女子,以她這等見識,這等容貌,又會是何等身份?”
這一次偶遇,使得風凌雲那一顆平靜的心,落下一顆石子,蕩起了陣陣波紋。而商輕舟,便是那顆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