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場大戰,風凌雲已經渾身是傷,匆忙逃走之際,有不少鮮血灑落。禿魯也是一個心細之人,沿着血跡,沒一會兒,便追蹤到風凌雲。風凌雲臉色慘白,但卻是不敢有絲毫放慢,前去數裡之地,但見一片密林無邊無際,他二話不說,便朝林中奔去。前面的林子越來越深,古木撐天,茂密的枝葉交織錯落,光亮照不到地上,看不到他流在地上的鮮血。
但禿魯能得到元順帝的寵信,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他憑着一點蛛絲馬跡,緊緊跟在風凌雲的身後。幾日過後,風凌雲因爲受傷頗重,失血過多,加上連日奔逃,實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也許是他命不該絕,這一日先前本是晴天,待到午時卻是突然烏雲密佈,黑雲層層壓下,一聲雷鳴驚天而起,暴雨傾盆而下。
疾風驟雨或許洗不淨這髒亂的世間,但卻是衝去了風凌雲一路奔逃留下的任何氣息,令得禿魯再也無法進行追蹤,禿魯直氣得吐血,但卻是沒絲毫辦法。
哈麻本以爲幾個無名小子,不費吹灰之力便可除去,卻沒想到十餘天裡,只是死了一個。而且據老的沙和答刺馬吉所說,都是掉下萬丈深淵,死無全屍,另外三人卻是不知去向。哈麻心中很是煩躁,如今已經是六月底,離元順帝給的時間只有十天不到,若是繼續追殺剩下的三人,他便不能趕到大都,他此時望着老的沙幾人,不由罵道:“廢物!”
老的沙同答刺馬吉都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哈麻威壓的聲音再次響起:“禿魯可回來了?”
“回稟大人,禿魯頭領說是又發現了那人的蹤跡,他前去追擊去了!”答刺馬吉道。
哈麻一臉贅肉抖動,眼中閃過不耐煩之色,道:“我們先進京,答刺馬吉,你留下來同禿魯一起解決剩下的麻煩!”
答刺馬吉聞言,只得硬着頭皮答應。
風凌雲於密林之中沒有方向的跑了一陣,他覺察到禿魯沒有追上來,才堪鬆了口氣,但他卻不敢走出密林,皆因它知道,禿魯是不會放過他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風凌雲一邊運功療傷,一邊將警惕提高至十分。他害怕一覺醒來,看到的便是禿魯提着大刀站在他的面前。就這樣恍恍惚惚的過去幾個時辰,風凌雲只覺肚子空空,全身乏力,他已經有一日多的時間裡未進食,若再不吃點東西,不等禿魯來到,他便已經被餓死了。
風凌雲繼續向密林深處走去,也是他運氣好,前面一棵不知名的樹上,結了幾個青色的果子。風凌雲同風浩天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風浩天博學多才,諸多方面皆是有所涉及,對於醫學一門,自然也是通曉的,他雖然也不認識這果子,但知道這並非毒物。
既然並非毒物,便可充飢,風凌雲摘下那幾個青果,往嘴裡面塞了一個,嘴脣蠕動,嚼碎青果,一股苦澀的味道傳至心間,他的臉頓時變得扭曲難堪,這種不知名的青果,是他嘗過的至苦之物,他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可是就在這時,那青果滲出的果汁順着他的喉嚨而下,他感覺到像是一把熱火從他嘴裡點燃,然後燃燒蔓延至他的心間,然後燃燒他的整個身體。一時間,他只覺得整個身子就像是處在烈焰之中,那種無言的疼痛傳來,令得他情不自禁的吼了出來。聲音猶如驚雷,響徹山林。
禿魯帶着十幾個正在林間尋找風凌雲,正在發愁時,這一聲卻是暴露風凌雲的位置。禿魯不知道風凌雲爲什麼會大吼一聲,但哈麻給他的命令就是殺了風凌雲,此時他一邊派人去通知哈麻,一邊親自帶人往風凌雲所在的位置趕來。
風凌雲知道自己這一聲壞了大事,他顧不得全身疼痛,發了瘋似的往前奔去,待到禿魯來到風凌雲摘青果的位置時,風凌雲已經不知去向。不過風凌雲跑得太急,四下的雜草樹木被他弄得東倒西歪,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往哪裡跑了。
“追!”禿魯面色不變,但是他心裡卻是比誰都着急,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追擊風凌雲,可是卻是連風凌雲的影子都沒見上,哈麻對他已經不滿。雖然他是哈麻的妹婿,但是他知道,哈麻的心狠手辣以及六親不認。
風凌雲全身似火怒燒,身子乏力,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如此下去,必會被禿魯追上,他看了手中剩下的幾枚青果一眼,眼中突然露出狠色,一咬牙,將青果全部塞入嘴中。這一次可不得了,風凌雲臉上青筋暴漲,手腳痙攣,差點就摔倒在地,他心中再一狠,藉着那疼痛的刺激,身子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就像是風一般。
禿魯等人的速度也算是快,已經離風凌雲不到百丈的距離,他眼中露出喜色,叫道:“小子,這回你跑不掉了吧?”他話剛畢,風凌雲就不見了影子,衆人皆是一愣,以爲是自己花了眼。
禿魯大恨,再也無法淡定從容,怒吼道:“追!”
風凌雲神志逐漸模糊,但他的步子卻是沒有停下,相反卻是越來越快,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已經凌空而起,像是飛起來了一般,他使勁的一甩頭,神志清醒一點,這纔看清楚自己的處境。
這一看直嚇得他色變,敢情他沒有看清自己腳下的路,一路狂奔,竟然直接跳下懸崖。
“完了!”風凌雲沒有想到自己不是死在禿魯的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不由露出苦澀的笑容,腦海中不斷閃現風浩天的面容,時而溫和慈祥,時而狂傲不羈,最後是臨死前那張中毒的紫黑色的臉。
不知覺間,風凌雲的眼眶已被淚水打溼。
“要死了嗎?孩兒不孝,沒能查出是誰給您下的毒!”風凌雲輕語,他的眼睛在這時慢慢的閉上。忽然間,他對於死亡並不是怎樣的恐懼,因爲他想到死後就能見到風浩天,他再能享受父愛,他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禿魯一行人追到懸崖邊上,身子堪在懸崖邊上,衆人皆是捏了把汗,若是在向前一步,必是墜下萬丈深淵。
禿魯心中滿是火氣,但他依舊沒有追到風凌雲,不過這一次倒是可以交差了,畢竟,他相信,一個人從這裡掉下去還能活着的話,那就是奇蹟了。
在這時,答刺馬吉到了,他道:“頭領,這?”
禿魯不耐煩道:“掉下懸崖了!”
答刺馬吉聞言,想到他們撒的謊,心中頓時一虛,不再說話。禿魯問道:“大人呢?”
“回頭領,大人已經回京了!”答刺馬吉低着頭,他知道哈麻是一個不好糊弄的人,先前他們說徐達墜崖了那是說謊,可是今天這一個卻是真的墜崖,若是將整個結果稟報給哈麻,不知道哈麻又會做什麼。
“回京了麼?”禿魯眼中閃過異色,哈麻會若邪宗的“若邪功”,而“若邪功”是他宗門中的不傳之秘,也就是說哈麻是若邪宗的人,他覺得哈麻這人神秘極了,一切都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大都,哈麻府中,首座之上,哈麻鐵青着臉,吼道:“都是廢物!”
禿魯同答刺馬吉、老的沙都在,老的沙看了答刺馬吉一眼,二人都有些心虛,禿魯倒是神色平靜。哈麻再次道:“你們說人都掉下懸崖了?”
禿魯行了一禮,道:“回大人,那人確實掉下懸崖了!”
老的沙同答刺馬吉頭心中頗是苦澀,他們不敢走進霧林,便編了一個徐達墜崖的謊話,可是巧的是,風凌雲竟然真的墜崖了。一個墜崖倒是好說,接連着兩個都是墜崖,這莫非也是太巧了些?只是到了這時,若是說自己撒謊,他二人可是知道哈麻脾氣的,二人皆是城府極深的人,相望一眼,互相點頭,而後都硬着頭皮站直了身子。
哈麻臉色變幻幾次,終是隻叫了一聲“廢物”,將茶杯給摔了,然後氣沖沖的走出了大門。
風凌雲本來閉目待死,可是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將自己託在了半空,他的身子不在往下墜去,似乎於空中懸着。風凌雲心中頓覺詫異,便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在那絕壁之處,竟然長出一根碗口一般粗的灌木,那灌木也是堅韌非常,竟然能夠拖住風凌雲急墜而下的身子而不斷裂。
“莫非老天爺覺得我不該死麼?”風凌雲不由苦笑了一下,他的衣衫掛在那灌木之上,身子像是盪鞦韆一般擺來擺去的,也幸得他那衣衫材質好,否則他也是有死無生的。
風凌雲這時卻高興不起來,皆因他雖然未死,但是也離死不遠了。這棵灌木長在懸崖之上,離地面還有幾十丈高,就算是他沒有受傷的時候,能調動自身真氣,從這裡掉下去,不死也是半殘。此時此刻,他全身是傷,真氣枯竭,而這衣衫雖然材質頗好,時間掛得久了,也是會被撕裂的,那時候就是他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