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紫金山縱橫南北,恰如巨龍潛伏,石頭山臨江陡峭,似猛虎盤踞,正前方是滾滾東流的長江。此地歷來便有不少帝王定都於此,傳說乃是一處孕龍之地。不過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風水,而是此處的地理位置。此處不僅是重要的糧食產區,更是商業中心,交通發達。再者,集慶的正北面乃是紅巾軍的首領劉福通,東南方向乃是張士誠,東北面是青軍張明鑑,西面是徐壽輝的天完政權。至於東邊鎮江的元朝軍隊,有張士誠牽制,不敢輕舉妄動,同樣,正南面的八思爾不花的目標也是徐壽輝。若是得到集慶,便是得到一處空前絕後的堡壘。待拿到這處寶地,也不要像張士誠等人一般急着稱王稱霸,東打西打。應當休養生息,廣積糧,緩稱王,待兵力強盛,時機到來,取天下也不過是囊中之物。”馮國用分析道。
朱元璋聞言,連連點頭,道:“只是如今,我手下兵力不足以渡江攻打集慶,否則這處寶地,元璋真想立刻就拿到手!”
馮國用笑道:“不急,當年諸葛孔明爲劉玄德謀劃蜀中之地,也非是一時半刻的事。”
朱元璋神色一閃,站起身來,深深的行了一禮,道:“元璋不才,欲學劉玄德請孔明出山一般請先生,不知先生可否出於爲蒼生社稷考慮,出山創一番功業?”
馮國用也站起身來,放聲一笑,道:“我馮國用結寨自保十餘載,要等的便是一個真正爲蒼生打算的良主,如今得遇朱鎮撫,是馮某人榮幸,主公在上,請受屬下拜禮!”
朱元璋急忙扶住馮國用,喜道:“先生何須多禮!”馮國用那一禮是誠心的,但朱元璋堅決不受,也只得作罷。
卻在這時,外邊忽然傳來說話聲:“你說我大哥在他這破屋子見客?”
“是的,二爺!”有人輕聲回答。那先前說話的人又道:“他這破屋子平時不讓我進,今日卻用來見客,我倒是要看看,這見的都是什麼客!”
“不可,二爺,若是您進去了小的定要被家主給打死!”這人說到後面,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
那被叫做二爺的冷哼一聲,卻是沒有再做要求。
屋裡,馮國用笑道:“主公見笑,屬下有一個親弟弟,是個武癡。”朱元璋道:“先生多禮了,我也正想要去見見這位兄弟!”在風凌雲的口裡,朱元璋知道,這馮國用之弟馮國勝武功奇高,乃是與徐達一般不可多得的大將。是以他覺得今日之行,不僅得到這位自比孔明的馮國用,更要令馮國勝心服口服,爲他所用。
馮國用又謙遜幾句,與風凌雲朱元璋一起走出木屋。馮國勝正要離去,見三人出來,便轉過頭來,瞧向風凌雲二人,片刻之後,道:“看來與大哥投緣的必是這白麪小子,兀那漢子,快些下來,那些書生做的淡得出鳥的事,咱們男子漢是做不來的。走,咱們前面大碗喝酒去、大塊吃肉去!”
風凌雲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此時他不由回想當年見到的那個馮國勝,可不是這般的。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馮寨居高臨下,說不定他們還未到寨,便已經被看到,同時也認出了自己。如此說來,這馮氏兄弟是在演戲。風凌雲心中道:“且看你們玩什麼把戲!”
在這時,朱元璋與馮國用,均是一臉錯愕之色。馮國用回過神來,正要罵馮國勝。馮國勝這時多瞧了風凌雲幾眼,又先開口道:“你這書生,怎麼看着有幾分面熟,咱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馮國用聞言,臉色頓時鐵青,厲聲道:“你胡說些什麼,快過來見過主公!”
“主公?”馮國勝目光掃過衆人,終究落在風凌雲身上,道:“你說的是這白面書生?不行,這書生連我一拳恐怕都挨不住,如何能做我的主公?”
風凌雲當年見到馮國勝時,便知此人爲人豪爽,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是心細如髮之人。此時他與馮國用站在兩邊,以朱元璋爲中心,以他眼力,風凌雲不相信他看不出馮國用所說的主公是誰,看來他也是要考較朱元璋一番。風凌雲道:“馮二哥太擡舉在下了!”
馮國勝又多看了風凌雲一眼,大喜道:“你是風小兄弟!”風凌雲笑道:“馮二哥總算是認出小弟來了!”
馮國勝哈哈一笑,道:“不是我認不出,實在是你怎麼長得這般細皮嫩肉的,就像是小娘子似的,又與馮大酸一起,我自然是沒認出來了!”
馮國勝說的“馮大酸”,自然就是他親哥哥馮國用。馮國用雖然早就習慣這稱呼,但這是也不免臉皮發熱。風凌雲則是隻有連連苦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馮國勝看向朱元璋,道:“你便是那個主公?”朱元璋道:“不敢,馮兄弟不是要請在下喝酒麼?”
馮國勝聞言,笑道:“看來你也是一豪爽漢子,不過要做我的主公,卻不是那般容易!”
朱元璋心道:“凌雲所說不錯,這兩兄弟一文一武,各有自己見解,看來今日要他服氣,確實得顯些手段。”於是便問道:“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馮兄弟服氣?在下雖然不才,但也想一試。”
馮國勝聽了,微微點頭,心道:“我這般無禮,他卻依舊風輕雲淡,看來有些胸襟,馮大酸雖然酸了些,但是真正的博古通今,他能認可的人,想來必定不差。如此一來,要考他的便不多了。可是就這般歸順於他,心有不甘,對了,看他武功如何!”於是便道:“也不是我小瞧你,只要你能在我的手上走過三招即可。”
“不可放肆!”馮國用厲聲道。
朱元璋擺手示意無妨,他走下臺階,與馮國勝正對面站。馮國勝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給人猛漢形象。但此時與朱元璋站在一起,彷彿一下子矮去不少。朱元璋道:“這麼說只有接下你的三招,才能喝到你請的酒?”
馮國勝搖頭道:“我的酒只要是客人都能喝到,不過要做我的主公,連我三招都接不了,這我不能接受。想必你上山是也是知曉的,我就是一個武癡。”
馮國勝並非是他說的那般,平時裡也喜看書,尤其喜歡兵家著作。而馮國用諸家均有涉及,是以馮國勝爲了與其兄長有區別,便埋頭專研武學兵法。
朱元璋點頭道:“好,既是如此,那就請馮兄弟出招!”
馮國勝道:“你是客人,你先請!”朱元璋知道眼前這漢子非是花雲那般江湖俠客,是以他不再客氣,只見他一步踏出,腳下的青石板寸寸皸裂,狂風頓起,雙拳掄動,砸向馮國勝。
馮國勝虎目神光熠熠,他身子微微一錯,右手探出,抓向朱元璋肩膀。朱元璋這是身子一頓,雙臂橫掃而出。馮國勝探出的右手並不與朱元璋雙臂碰撞,而是猛地收回,身子旋動,一腳踹向朱元璋膝蓋。
朱元璋瞳孔猛地一縮,真力灌注雙腿,閃電一般躍起,避過馮國勝那一踹。馮國勝哈哈一笑,道:“好,第一招!”
朱元璋一口真氣用盡,身子降落,心中道:“此人不愧武癡之名,我主動出擊,卻是處在被動地位,接下來的兩招怕是極爲困難。”
風凌雲也是第一次見馮國勝出手,其武功之強,與他交過手的,或許只有秋末楓、常遇春、伽璘等這寥寥幾人勝過於他。至於如今的自己,在他手上,肯定是敗多勝少。
馮國勝第二招應聲而出,朱元璋應付更加吃力,但還是勉強過了。馮國勝再叫一聲“好”,第三招使出。這一次朱元璋竭盡全力,卻是無法阻擋馮國勝那必擊一招,眼看馮國勝那回首一擊就要正中朱元璋面門。在這時,風凌雲、馮國勝二人的目光,都落在朱元璋身上。若是此招落敗,那他真的沒有什麼臉面做馮國勝的主公。可是朱元璋就是朱元璋,這時只見他不去防守馮國勝,也不退開,雙拳揮出,直取馮國勝後腦勺。若是這招馮國勝硬攻的話,必然是兩敗俱傷。
馮國勝及時收手,退了開去,行禮道:“我向來說話算話,三招已過,屬下馮國勝見過主公!”
朱元璋將其扶起,道:“馮兄弟確實武功了得,這第三招是朱某人耍賴。”馮國勝搖頭道:“兵法雲;‘上兵伐謀’,非在於戰,無論你是用何手段,在戰場之上都是隻有輸贏,不看過程,只看結果。”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兵家傳人,有這樣的你們兄弟二人這樣的良將謀士,何愁大事不成?”
馮國勝微微笑道:“適才屬下對主公不敬,但前面已經準備好酒菜,待會屬下自罰三杯。”
朱元璋道:“朱某人雖然酒量欠佳,但得到你們這二位良將賢士,必然要喝上幾杯,以示慶祝。”
風凌雲目光一閃,心道:“這朱元璋說話已經開始有一個君主的風範了!”
一頓酒後,馮國用兄弟二人帶着馮寨的幾百弟兄歸了朱元璋的旗下。得知朱元璋表字“國瑞”,二人便將那“國”去掉。從此,朱元璋的帳下,便有了一位謀士馮用,以及一位百戰百勝的將軍馮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