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櫺外的,是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年。他擡頭仰視着藍天,轉身時,伴着一陣風的流動。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隨筆《騷年》
更多的時候,我樂意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多餘的人,被風遺棄,被時光遺棄,註定的不存在。
天遠遠兒地離開了我,她也遠遠兒地離開了我,就這些天以來,竇泌躲我躲得更加頻繁了,很多時候,我只是遠遠兒地望着她,然後她一看見我就會狠狠地瞪上我一眼,最後厭惡地跑掉。
還記得那天她聽到我說那番話的表情,不是驚訝,更不是欣喜,我至今還記得,那是一種嚇到窒息的恐懼,好像一不小心掉到了懸崖下頭,然後不停地下墜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這當然不是心動,因爲她一聽完我說的話,啪地給了我一巴掌就跑掉了,而且因爲我跟在後頭追上了她,她又給了我一巴掌。
“浪子,”她罵我:“你是個浪子!”
我很難過她會這樣想我,一直以來,她都是把我當哥哥的,我只是很單純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沒想過就因爲這樣,她把我當成了居心叵測的壞人。
我很想解釋什麼,卻什麼也解釋不清,她也不想聽我說話,逃命似的摔倒了,我想去扶她,她卻抓狂地說:“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去死!”
她的頭髮算是養長了,但我死都沒料到終有一天,她會拿它當做自縊的武器。她的懼怕讓我像個被逮了的賊一樣,彷徨得不知所措。哦,我忽然很心虛,可天知道,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想揹着她,把她平安送回家而已。
時間恍若隔世地消逝,我們就這麼僵持着,我望着她啜泣,她望着茫茫的荒地哭泣,直到寸草和張老爹在拂曉的凌晨,駕着牛車趕過。
“喲,大清早的,怎麼都哭上了?”寸草看了看僵持的我們,有些迷惑不解。
可是始終都沒人能跟他解釋爲什麼都哭上了,最起碼我不知道,我爲什麼就哭上了,只覺得竇泌哭了,我忽然也很想哭,雖然我不知道,一個大男孩兒抹着鼻水哭了一宿,到底算不算窩囊。
不過可以認清的是,我哭紅了雙眼,竇泌哭紅了鼻子,我們之間剩下的,除了無言以對,就是面面相覷。“害,算我白問。”
寸草無奈地朝我和竇泌擺擺手,又更無奈地對張老爹告假道:“阿爹,今兒個我恐怕不能陪着您老兒去放牛了,我眼瞅着蜜豆傷了腳,不送她回去,就對不起我身爲長兄的尊嚴。”
“喲,那我可有得忙嘍,”張老爹笑着說:“大妞這會兒早在地裡了,見不到你,準管我要人。”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笑着放了人,寸草很高興地轉到竇泌身邊,刀子嘴豆腐心地挖苦了一句:“哈哈,蜜豆,你也有今天,怎麼樣,求求我吧,求求我,我就送你回去。”
“你···”竇泌沒力氣與他鬥嘴,吃力地強撐着眼皮瞪了寸草一眼,就暈暈乎乎地倒到了地上。
“喂,別裝死呀,蜜豆,蜜豆···”寸草笑着蹲下去伸手在竇泌臉上輕輕拍了幾下,見竇泌沒有反應,算是徹底急上了,像搖鼓似的嘩嘩地搖着她:“蜜豆,你不要嚇我呀!”
“別吵醒她,她沒事兒,”我把手搭到寸草肩上,寬慰他說:“只是又哭又餓疲憊了一宿,累倒了。”
“累倒了?”他狐疑地問我:“阿哥,你們到底在幹嘛?”
我用力地揉着太陽穴,疼得有些無言以對。說真的,我是真不曉得在幹嘛,或許,我纔是那個沒事兒找事兒乾的人,從老早就該知道,喜歡的人,應當遠遠兒地看,我不該靠近,因爲有了距離,她就遠離了傷害,只有有了距離,她才能是我眼中遠到模糊的焦距,像是隔着幾個光年的距離,卻也像是一扇積澱着灰塵的窗戶,只要肯擦,那終究還算是亮的。
我擡頭,在天湛藍的眼裡讀到了質詢,寸草就站在天幕下的正中央,眼裡的遲疑氾濫作水,倒映着天邊的質詢,等待。
“話怎麼那麼多,看不出來麼,你阿哥也不眠不休這麼久了,當然是啥事兒也沒有了,都是孩子,偶爾打打鬧鬧的,正常。”
張老爹在這時候插話兒,打斷了我們兩兄弟間沉默地尷尬。
我感謝他,感謝他適時地解圍,好讓我不至於在十年來風風雨雨的歲月裡,第一次與自己無話不談的寸草,無言以對。
“臭小子,”張老爹坐到牛車上,輕輕拍了拍車身問寸草說:“這牛車要不要我留給你拉人呀?”
“不用不用,殺雞哪兒用得了宰牛刀啊,蜜豆啊,就半袋子米那麼重,我呀,把她扛回去就得了。”
寸草嘴上這麼沒所謂地說着,但也是很小心地把竇泌抱到了懷裡,竇泌愛乾淨,大約是怕碰髒了竇泌的衣服,寸草還特意搓着雙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兩下。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要知道,寸草也很愛乾淨,他的心,和他的手一樣乾淨,他沒有那麼多,哪怕面對自己喜歡的女生,也一樣。
我和他一樣乾淨,可惜,這樣的乾淨,早已在竇泌的記憶裡抹去,她不再記得。這世事無常的變故,就是始料未及,它類似於一張宣紙,被墨跡染了個透,你還是那張宣紙,但在旁人眼裡,你已經不白了,更糟糕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你會慢慢泛黃,穿上一身洗不掉的痕跡,讓風,讓雨,讓不看好你的電閃雷鳴,唾棄你一輩子。
或w,,----一題外話-多多支持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