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與那個老頭的對答,聽在杜仲的耳朵裡,他只覺得自己思維的轉速已經安全跟不上節奏了。不論是風伯雨師,還是計蒙,抑或是衣青衣,這些名字,都是關於遠古時,黃帝與蚩尤之間的那場大戰。
傳說蚩尤爲了戰勝黃帝,請來了風伯雨師助力,於是連爲黃帝效命的應龍,也是節節敗退。而此時,黃帝的小女兒女妭自請出戰,並且大獲全勝。蚩尤也因爲被黃帝生擒,接着就是裂其軀體、鎮其魂魄……
聽蘇河話裡的意思,那個老頭就是當年蚩尤麾下、呼風喚雨的大將,難怪她會說他是另外一個守陵人。如果是真的,那麼興許這個老傢伙,就是想令蚩尤復活的幕後操縱者。若當真如此,那麼大家現在豈不是已經置身於這個危機的中心?
蘇河依舊笑靨如花的望着那個老頭,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但還有件事必須向這人問個清楚:“蚩尤的死活,我根本就不關心,只是有一事,你爲何要遣了人來偷我的金鈴?”
老頭聞言皺起了眉頭,似乎完全不知道此事一般,他頓了頓,道:“什麼金鈴,我並不知道……”
他話音還未落下,蘇河卻已果斷出手,一掌直取他的心口。與此同時,赤火兩爪一探,各自抓住了杜仲與文皌,扔進身後的混沌裂痕之中。原來,蘇河在向那老頭問話之際,以負在身後的那隻手,向他做出了準備離開的手勢。不過他只是在第一時間,將杜仲和文皌這兩個明顯幫不上忙的小傢伙,給扔回了祠堂。而自己必須不會留了蘇河在此處獨自對敵,是以身形一晃,厲爪眨眼便已揮到了老頭的頸項邊……
那老頭當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蘇河纔剛一發難,他便已縱身朝後邊的湖邊躍去,避過她那彷彿要將一切水分都蒸騰殆盡、如火焰般炙灼的掌風。不過他沒料到那頭不聲不響的朱厭,竟與蘇河配合得天衣無縫,雖已及時的側頭轉身,但脖頸處的皮膚,還是被赤火劃出一道血痕來。
雙方對峙,既已失了前機,就不能只採取被動的防衛。老頭腳雙手一錯,十指極盡扭曲的掐出個手印,漫天的黑雲再次朝着這湖上方翻涌彙集而來。雲霧還未聚成,十數道赤、金兩色的閃電,也攜雷霆之威,直劈向了蘇河與赤火……
杜仲與文皌,在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之際,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眼前一花,卻已穿透了空間的裂紋,像是被倒垃圾似的,憑空從祠堂上方十幾米高的地方,跌了出來。好在他們都不是普通人,否則非要摔個血濺當場不可。
跌落到地之後,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儘管杜仲下意識的想回去幫忙,無奈卻沒有赤火的手段,只得在原地跺着腳乾着急。驚魂未定的文皌,則直接癱坐在了地上,一手撐着碎麻石地磚,一手捂着心口,渾身還在微微的顫抖。
“小貓,你還好嗎?”杜仲彎下腰,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很是關切的問道。
“不……不好……嚇死我了……”文皌煞白着一張小臉,口齒都不靈光了,她現在害怕的就是打雷閃電,可偏偏這次遇
到的對手,操縱起雷電來就跟吃飯一樣簡單。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應付是過來。”杜仲愈發的焦慮起來,蘇河雖然厲害,雖然還有頭朱厭做幫手,可是面對的,畢竟是個活了幾千年的對手,甚至還同樣是個妖怪,勝負如何,還真不好說。
可惜,他的擔心還沒有持續太久,祠堂的門,“呯。”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給踹開了。兩個相貌很不起眼的中年男人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直接動了手。那兩人一左一右襲向杜仲,人還沒進到跟前,兩道黑色的符篆,已挾着尖利的破空之聲,被彈至他的兩側。
“噗……”的一聲輕微悶響,符篆騰起兩團黑色的火焰,便急速膨脹開來,眼看着就要將杜仲吞沒於其中。
這一下的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杜仲甚至都顧不上文皌,本能的一手抄起玄鐵鎩,一手捏出個避火訣,以免自己被這古怪的火焰所包裹。誰知道,這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把戲,那兩人中的一個,越過杜仲直接掐住了文皌纖細的脖子,將其制住。另外一個則又朝杜仲彈出了第二道符篆。
杜仲才避過第一道符篆,就被這第二道符篆所化成的網罩給纏了起來,任他有柄可削金斬玉的利刃,卻也無用武之地。他看到那兩人抓住了文皌,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因爲暫時無法掙脫那張韌性極好的網,唯有急聲喊道:“你們不要傷害她,有話直接跟我說!”
那兩人對視一眼,制住文皌的那個開了口,冷冰冰的語氣裡不帶絲毫的情緒,“後日寅時,你帶上六壬式盤,到天一閣來換她。”
說罷,根本就不等杜仲做答,另外一人擡手擲出了張卡片,“嗤。”的一聲插出了影壁之中,然後兩人便已帶着文皌,退出了祠堂。杜仲幾番掙扎,好容易才擺脫了那張困住自己的網,奔到祠堂門口一看,哪裡還有他們三個的影子。
不知道文皌被他們抓去了哪裡,他只得暫且退回到祠堂裡,自影壁上扯下了那張紙片。紙片上除了一個地址,就再沒有別的內容了。他正翻看着,試圖從中找出些什麼別的線索來,卻聽到身後有了響動。
不及多想,他看都沒看身後是什麼,已就着還緊握在手中的玄鐵鎩,掄圓了胳膊,狠狠的朝聲源揮將出去。
“喀啦。”一聲脆響,一塊一米見方的麻石磚板,被他生生的砍成了兩半。這時,他纔看到,原來是蘇河與赤火回到了這裡。
蘇河明顯有些驚愕的看着他,幸好赤火反應快,在他揮動兵刃的同時,將蘇河往自己懷中一帶,就地滾出兩圈,否則蘇河非被那柄玄鐵鎩給弄傷,“你這是要做什麼?剛纔誰來過了?”
“不知道是誰,兩個人,他們抓走了文皌。”杜仲晃了晃還拿在手裡的那張紙片,又說道:“他們讓我後日寅時,帶了式盤到這個地方去換小貓。”
蘇河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紙片,只看了一眼,“天一閣……這地方聽着怎麼那麼耳熟?”
“那兩個人是術士,而且相當厲害,至少,我沒聽說過有妖怪會使符篆。”杜仲一邊說,一邊
俯身從地上拾起張,還未全部焚燼的殘符。接着他纔想起要問問蘇河他們的遭遇,“你們那邊怎麼樣?是否棘手?”
“暫時大概是算不上個事,只是赤火受了點輕傷。”蘇河一手摻起了還跌坐在一旁、身形已經縮小到跟正常人體型相仿的赤火,另一手撩了一下,略顯得凌亂的長卷發,“計蒙畢竟活了那麼大年紀,也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
杜仲這時才留意到,赤火的肩背處,有一條焦痕,看不太清楚傷口的深淺,但卻是皮開肉綻、還沾了不少泥污。赤火沒有吭聲,眼神裡也沒現出痛苦之類的表情,似乎並不此爲意。他上前兩步貼近了看看,試探着用手按壓了一下那傷口周圍,果然只是皮外傷。
“這個要緊嗎?”杜仲問蘇河道,尋思着應該給他用點什麼藥。
可是赤火卻輕撥開了蘇河的手,徑直走到院子角落的那口大水缸邊上,打上兩大桶水兜頭朝自己淋下,就算是已經處理了傷口。蘇河跟着走過去,她的手拂過赤火的皮毛,迅速的將殘留在他身體上的水給蒸發乾淨了。
“我想起來了,陶烏提到過那個天一閣。”蘇河忽然說道,孟儒找上他們後,陶烏好象隨口說到過,“看起來,他們真的很想要得到你取到的那個式盤,現在應該就是先禮而後兵了。”
“可我怎麼覺得這裡面,總有什麼不對勁啊……”杜仲撓了撓頭髮,覺得這事如果真是姓孟那個老頭指使的,實在是說不通,畢竟纔跟他打過一次照面,也並沒有撕破臉啊。但他此時更關心蘇河他們的遭遇,“先前那個老頭真的是計蒙?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問,那地方我們不熟,呆久了難保會生出別的岔子來。”蘇河很不負責的聳了聳肩,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一見了那個老頭就十分不順眼,“我本來是想問他拿回金鈴,不過他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就直接動手了。能同時操縱風雨雷電的傢伙,的確有些棘手,不過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力量懸殊,如果陶烏那傢伙在,合我們三個之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這個答案隨意得讓杜仲的下巴都快掉了,他聽着蘇河描述了一番,那個老頭如何召喚來風雨雷電,他們兩個又是如何與之周旋的經過後,張口結舌的愣了半晌。心裡不禁生起強烈的無力感,妖怪與人類的思維怎麼就差那麼多,就不能平心靜氣的好好說話嗎?
“那現在呢?看樣子應該是已經結下了樑子了,這裡應該也不安全了吧。”
“反正也沒地方去,一邊是孟儒那個老術士,一邊是計蒙那個老妖怪。”蘇河把手一攤,在此之前,因爲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麼東西,所以纔要避開鋒芒。但現在不一樣了,至少已經弄清楚了,所面對的是誰,“以他們的本事,我們除非離開這個世界,否則去哪裡都會被他們找到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就坦然等着以後的事。”
“以後的事……”杜仲喃喃的接過話頭,他甩了甩頭,然後很堅定的望向蘇河,“我打算後天帶了式盤去交換小貓,然後先把這事的前因後果搞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