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格外清爽明亮。
高高在上的明月,無視大地上的血腥殺戮。
一朵朵檀金焰氣恍如妖魔的眼睛,近百人將兩個傷痕累累的人圍在了中間。
“同爲生洲人馬,不一致對外,反倒自相殘殺,是何道理?”“蟲極晶我們已經給了你們,爲何還不肯放過?”被圍的一男一女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臉上是窮途末路的悲憤和不甘。
將兩人包圍的人馬中,帶頭的白朮川同樣在怒吼,“邊惟英,動手!我讓你動手,你沒聽見?”
人羣中的邊惟英木着一張臉,確實如同沒有聽見般,不但沒有聽從,反而對左右的甘棠玉和象藍兒給了個眼色,轉身帶着二人從合圍人羣中退了出去。
如此當衆抗命,衆目睽睽之下的白朮川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檀金焰氣照耀的臉色顯得有些猙獰,他回頭手一揮,“一起上!”自己帶頭衝了上去,近百人呼啦啦圍了上去。
一陣短暫的咣咣打殺動靜後,被圍的一男一女倒在了地上,血流一地,身首異處,死不瞑目。
從人羣中出來的白朮川又帶着數人氣呼呼而去,直接追上了邊惟英等人。
白朮川擋在了邊惟英前面,怒斥道:“大家約好了由我統一號令,你無亢山爲何出爾反爾不聽號令?”
邊惟英平靜辯駁道:“那是生洲自己人,你要搶人家東西,我不攔你,價要殺人家,我也不攔你,但我無亢山弟子幹不出殺自己人的事。白朮川,搶了人家東西,還要殺人家,有那必要嗎?”
她不想幹這種殺生洲自己人的事是一回事,其次也是意識到了白朮川的用心險惡,有想把無亢山給拖下水的嫌疑,還有就是每次搶奪伊始,都喊她無亢山先出手用定身符。
美其名曰,是爲了減少大家的死傷。
象藍兒早就提醒了她,再這樣下去,咱們無以自保。
一開始她沒聽進去,被各派吹捧的感覺,令她看到了自己返回後的雄姿,慾望總是會令人迷失心智。
等到發現自己手上符篆數量確實緊張了,約束了自己對符咒的使用,周邊門派的嘴臉立刻變了後,她才清醒了過來,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成了拖後腿的,大會結束後,各派未必會覺得她無亢山有幫忙發揮出多大的作用。
清醒的時候,這方面的認知,她還是有的。
白朮川氣樂了,臉差點湊到她臉上去,咬牙低聲道:“不殺,難道讓他回去狀告我們搶了他嗎?這是什麼地方,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何必要捅破了,別跟我裝什麼婦人之仁!”
他也不想殺生洲這邊的人,可他真的是沒了辦法,三個月的天雨流星大會,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這邊手上搜集到的蟲極晶只有四十來顆,大半還都是搶來的。
也就是說,正兒八經搜尋的話,百來號人,平均下來,一天連一顆都找不到。
碣雲山可是生洲第一大派,碣雲山可以拿不到勝神洲第一名,生洲也可以拿不到勝神洲第一名,但他碣雲山絕不可以不是生洲第一,否則他這個領隊難辭其咎,回去無法跟宗門交代的,前途也就沒了。
其實不僅僅是他,各洲排名第一的門派,心態上幾乎都出了問題,蟲極晶的搜尋難度,遠超他們想象。現如今,他白朮川已經有些急紅了眼,哪還管你什麼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只要有蟲極晶他就搶!
邊惟英也不跟他扯什麼殺不殺自己人的話,反問道:“這一路下來,白兄是不是覺得我無亢山出力還不夠多?”以後的情況不知道,她這個時候說這話還是有資格的。畢競是統御過一城的人,一句話就堵的白朮川欲言又止。
他身邊的神光宗領隊趙山起,也是跟白朮川走的比較近的那位,做了和事佬,一把拽上白朮川的胳膊,強行將白朮川給把走了。到了偏處,趙山起才放開他低聲勸道:“你現在跟她翻臉,對咱們一點好處都沒有。”白朮川:“不是,太氣人了,就她無亢山手上乾淨的話,回頭大會結束了,大家都得提心吊膽。”
趙山起:“現在她手上的符,對我們還有用處,也總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你想怎麼樣都行。我知道你看上了姓象的娘們,大家都看着,你也不好下手,回頭真要就她們一家手上乾淨的話,你若對姓象的娘們乾點什麼,我想大家都會當做看不到的。”
白朮川眉頭一挑,目光裡有幽幽竊喜,似乎想的有點遠。
趙山起又道:“就我個人來說,我還是覺得邊惟英更有味道,就喜歡她那股勁,白兄不許跟我搶頭香。”“啊哈哈,好說,好說。”白朮川拍着他的後背,笑的開心,瞬間與之臭味相投了。
開心過後,他又泛起了一臉憂愁,“現在的問題是,蟲極晶太難找了,整個西極的地域又太過廣大,想搶都很難找到人,我們這百來號人全部撒出去也難見人影,有人就近與我們錯過了興許都不知道。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去‘月海”撈一把,據說那是蟲極晶最喜歡去的地方,運氣好的話,遇上一場‘流星雨’就發了。”
趙山起皺眉沉吟,“月海,那可是圖冊上標示的危險禁區…”另一邊,象藍兒也請了邊惟英和甘棠玉去一旁避開人的地方說話。
“惟英,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會對我們不利,我們恐有危險,還是找個機會脫身離開吧。”象藍兒沒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甘棠玉聞言也看向了邊惟英。
邊惟英卻陷入了沉默,良久後,微微搖頭道:“來不及了,要麼一開始就不要加入,如今半途而退的話,白朮川他們在競奪中一旦失利,一羣人將會集體把責任往我們身上推,這個責任宗門擔不起。唉,現在想來,師春一開始勸我的話可能是對的,是我執迷不悟,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
象藍兒靜默了,局勢越來越不對後,她其實也有想過這個事,師春那倆傢伙之所以失蹤,是不是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危險,故而勸邊惟英不要合夥,邊惟英不聽,然後倆傢伙拿到符就失蹤了,這已經不是巧的事情,而是一脈順下來的過程。
有些事情經不起回頭想,回頭一琢磨,越來越懷疑倆傢伙的失蹤並非是出了什麼意外,而是提前溜了。若真如此的話,那倆傢伙的危險察覺能力確實不一般。問題是孫士岡那邊至今也是失聯狀態,兩邊同時失聯,又同時失聯至今,她現在很難不把失聯雙方做聯想。
默了默後,她輕聲道:“惟英,他們對我們,確實已經有了危險苗頭,你若不走,那我只能自己走了。離開後,我會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到大會結束爲止。
她確實不敢再呆下去了,孫士岡的失聯,導致她聯繫不上那十二路人馬,沒了歸她調遣的策應,一旦有變,爲了自保,她只能親自出手,衆目睽睽之下,必然會暴露身份。
本以爲這場告別要費口舌,誰知邊惟英略作思索後便點頭答應了,“也好,你自己小心。”說着還摸出了兩張三品定身符給她,“我身上也不多了,拿着吧,有總比沒有好。”
她也看出了白朮川在覬覦她這嫂子的姿色,於情於理,她都不希望這便宜嫂子出事。接了符的象藍兒還是再勸了她一次,“走吧,惟英,一起離開吧。”
邊惟英搖頭:“你不明白,生洲域主對無亢山有很深的成見,一旦給了他借題發揮的機會,整個宗門承擔不起後果,我後面就算出了事,也只是我個人的事,不會牽連宗門。”
回頭又問甘棠玉,“你要一起走嗎?想走,可以一起離開。”甘棠玉淡定搖頭。
就知道他不會走,邊惟英也只能是一聲嘆息,對象藍兒道:“我們掩護你離開。”見如此,象藍兒也就不再多言。
而邊惟英和甘棠玉的掩護,看似順利,實則還是被人盯上了。
見到象藍兒一人離開,有三個男的不懷好意地悄悄跟上了,這一跟去,便再也沒有回來……大幾千人的宿營地內,點點焰火點綴,夜幕下頗爲好看。
營地內的一座小山丘上,白衣如雪的木蘭青青負手仰望星空,斜挎的佩劍,阻礙着微風飄飄的紗衣,容貌脫俗傾城,月色照耀下,冰山似的冷酷面容上也透着一股柔美。
山下幾條人影閃過,四名白衣飄飄的同門男子紛紛飛身上來打招呼,“師姐。”四人依長幼順序,分別名叫晏幾、冠英傑、晁芝林、管溫,也不知是宿元宗徒弟收的好,還是特意派了長得好看的來,一個個長的都頗爲英俊。
四人看向師姐的眼神中,皆有敬仰和愛慕之意,長這麼好看的師姐,號稱宿元宗當代弟子中的第一美,又是同輩實力中的第一人,加上潔身自好,目前還沒有如意郎君,種種諸般的好,試問哪個師弟會不喜歡,除非眼瞎、腦子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