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雲樓,神情麻木、臉上坑坑窪窪的夥計,追上了樓梯上的老鴇鳳池,後者會意,幾步到了樓梯拐角,轉入就近的樓道,推開了間空置的房門入內。
門一關,夥計拿出了一張便條給她。
鳳池打開便條一看,頓咦了聲,“剛從流放之地出來的?師春,哦,敢情不是那個思春…”皺着眉頭琢磨了一下,“這個還真不好確認,流放之地也不能隨意進出打探消息,除了博望樓的,也就生獄的城衛比較容易進出。”搖了搖頭,“算了,這個我親自來想辦法確認。”
於是夥計一聲不吭地走了……
出了博望樓,師春回頭看了眼垂頭喪氣跟出來的吳斤兩,知道這廝現在正沉浸在選擇挫敗感中。
也正因爲這位會做出這種不明智的選擇,他纔會告訴對方那紫閃閃星雲在他體內的秘密,纔會傳授對方破解定身符的秘法以備關鍵時刻不會有失,前提雖是吳斤兩已經知道了那紫閃閃的存在。
眼下身邊三個都是東九原的老弟兄,可有些秘密他不會告訴老東和大石頭。
因爲他很清楚,面臨剛纔的那種選擇,老東和大石頭一定是良禽擇木而棲。
他不認爲他們的選擇有什麼不對,給不了人家更好的,還不讓人家做更好的選擇,那是誰的問題?
不遇上類似的選擇,東九原老兄弟總的來說,還是比外人可靠的,譬如此刻。
老東還是快步走近了師春,扯了下師春的袖子,鄭重提醒道:“邊惟康那五萬金或翻倍的十萬金能賺到手的話,固然是好,可苗姑娘說的也沒錯,在照天城還沒人敢搶呂太真的女人,哪怕是城主也不會幹這種破事。
這樣的事,消息十有八九已經傳到了呂太真那邊,現在你們兩個已然不便到處亂晃,隨時可能會有危險。這裡跟執徐城不一樣,雖然也有規矩,卻不容易壓制住有權有勢的人,他們是真敢在城裡悄悄動手的。”
師春聞言奇怪道:“誰說我要賺邊惟康的錢了?他窮的要靠女人養,有個屁的錢給我賺。”
老東和大石頭齊錯愕,一旁垂頭喪氣的吳斤兩反倒因此嘿嘿樂呵了一下。
師春又道:“放心,呂太真現在還不敢動我。”
這話把眼前兩個博望樓的夥計給說的唉聲嘆氣,大石頭嘆道:“大當家,說句你不愛聽的,你在人家眼裡屁都不是,真敢動你的!”
“至少目前不敢動。”師春伸出手指颳了下他領子上銀絲繡的‘博’字,“就憑有兩個博望樓的人跟着我。呂太真的人現在若真盯上了我,就該知道我已經去過博望樓的樓上,搞不清我的底細,他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有權有勢的人確實比我們膽大,可有的時候…比我們更膽小。”
他之所以暫時放下邊惟康那邊的要緊事,也要先去博望樓拜訪一趟苗亦蘭,該有的禮貌和感謝之意固然是一方面,也是要刻意營造他說的這一方面給人看。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苗亦蘭和老東他們,既然遇上了,有便利不用白不用,能省不少彎子。
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還很弱小,去虎口搶食,哪有那麼容易,除了膽大,還要心細。
“唉。”老東又忍不住嘆了聲,“大當家,你說的有理,可也只能是糊弄一時…”
“能糊弄一時就夠了。”師春大手一揮,直接撇過這個話題,看了看周圍的人來人往,又招手將三人領到了湖邊僻靜點的地方,開始算賬,“老東,大石頭,之前那四萬兩的賬怎麼算?”
說到這個,兩個博望樓的夥計頓感尷尬,哪怕是老東,也只能是吱吱嗚嗚道:“是苗姑娘借給你的,都知道了,再說就沒意思了,走吧,請你們吃頓好的。”
師春擋住他邀請的胳膊,“吃東西不急,畢竟兄弟一場,事成後,四萬給不了你們,給你們一人一萬可好?”
兩個尷尬的傢伙當即眼睛一亮,旋即又一臉餒笑,老東道:“行,等你賺到了再說吧。”
見兩個傢伙動力不足,那怎麼行,還要兩人辦事呢,師春朝吳斤兩偏頭,“斤兩,這兩個傢伙離開東九原久了,多喝了兩口外面的山泉水,連咱們兩個都看不上眼了。喏,讓他們開開眼,告訴他們,咱們準備怎麼賺這筆錢。”
“嘿嘿,行,讓你們開開眼,聽好了,麗雲樓那頭牌,麗雲樓賣也是賣,我們賣也是賣……”吳斤兩賊笑着把準備將象藍兒賤賣給呂太真的事說了遍。
“嘶…”
聽後恍然大悟的兩個夥計齊齊倒吸一口涼氣,正兒八經驚着了,皆瞪着個眼,然後面面相覷,最後又朝師春齊吐出個數,“二十萬金?”
師春一副衣服上有灰的樣子,撣啊撣的,嘴上還刻意謙虛着,“沒辦法,初來乍到,對外面的情況也不熟悉,先搞個十幾萬試試手吧,先將就將就再說。”
“嘿嘿…”吳斤兩就喜歡他這種不要臉的勁,讓人有奔頭。
“……”兩個夥計久久無語,腦子裡算着賬,神情各種變幻,其中不乏懊悔。
目的達到,師春不再繞了,慣有的大當家派頭直接端上,“兩件事要你們去辦。無憂館給我們弄個落腳的地方,錢你們出,花了多少都算你們投入的,我說話算話,回頭賺到了,你們花多少都翻倍返還。”
“好。”
“沒問題。”
老東和大石頭連連點頭應下,臉上笑開了花。
笑滿足了後,老東又問:“五十萬的東西,賣二十萬是不是太便宜了?我看賣三十萬或賣四十萬都可以一試的,多賺點,大家,豈不是…”環顧衆人一眼,也嘿嘿了起來。
那意思明顯不過,你大當家看不上的話,我們不在乎多分一些。
這話立馬引來了吳斤兩和大石頭的一致同意,皆連連點頭叫好。
師春卻毫不猶豫地擺手否掉了,“這裡不是東九原,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太弱了,胃口和牙口都不行,太多的我們吃不消,吃多了有可能會被撐死,只有能實實在在舒服吃下的,纔算是真正進了我們肚子的,二十萬對我們來說,已經到頭了,再多一粒檀金都不合適。
第二件事,這筆買賣雖是跟呂太真做,但我不想跟呂太真談,需要你們從他身邊幫我物色個合適的人來跟我談。”
幾人皆不解,吳斤兩狐疑道:“爲什麼?”
師春:“哪有什麼爲什麼,明擺着的,呂太真在這照天城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哪怕我送便宜上門也沒用。能出五十萬金買個美人玩耍的,我擔心未必能看得上省下的那點便宜。換了是你,有無緣無故的人突兀上門送好處,你會不會懷疑,你敢冒然收下嗎?”
“這倒是…”吳斤兩摸了下巴嘀咕。
爲了自己的好處,老東也操心上了,問:“你想物色個什麼樣的人?”
師春:“離呂太真較近的人,能幫我把象藍兒轉賣給呂太真的人,用錢可以買通的,你們千萬別說你們在這呆了這麼久,照天城檯面上大人物的情況一點都沒聽說過。”
面有沉吟色的大石頭忽道:“曹樸清的外甥岑福通應該可以吧。”
“岑福通…”老東思索了一下,也微微點頭狀。
師春立問:“什麼人?”
老東當即解釋道:“曹樸清就是呂太真的總管,岑福通是他外甥,沾了舅舅的光,在這城裡過的也還算滋潤,不過有那麼點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對錢,他應該是不排斥的。”
“又是個外甥…”吳斤兩嘀咕了一聲。
師春卻笑了,“好,就他了,告訴他,就說有人願贈他十萬金,只爲跟他交個朋友。別說送錢的是誰,讓到無憂館來找我便可。你也不要直接露面,你畢竟是博望樓的人,不好直接參與這種事,花點錢找個人跑腿,你在暗中盯着就好,萬一有變也能避免波及你。”
“好,那我現在就去?”老東征求了一下意見,見沒問題,立馬執行去了,有錢當然得賺。
師春幾個則奔無憂館方向去了。
已經換了身衣裳在暗中盯着的車四,見一夥人分了兩路,有點納悶,很想看看老東干嘛去了,然最終還是選擇了師春這個主要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