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雲樓的頭牌就是頭牌,一正式登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臺階下的衆人紛紛看向了臺階上款款走下來的女人,真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哪怕有傷顯得狼狽。
吳斤兩心頭暗暗嘖嘖,難怪這麼貴。
師春也覺得挺好看的,不過心裡盤算的卻是怎麼出貨。
邊惟康卻看了個雙目欲裂,朝着鳳池悲憤握拳道:“你打了她不成?”
鳳池搖着手帕淡定道:“她不聽勸,非要跟你,我也是爲了她好。不過如今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邊少如果覺得受了傷不夠圓滿,可以不要,錢可以退給你的。”
“你…”邊惟康氣得瑟瑟發抖,卻又無可奈何,轉身又撥開阻礙的人,奔過去摟住了象藍兒,喜極而泣。
五十萬檀金的清驗還在繼續,畢竟不是個小數目。
這就是使用硬通貨的麻煩之處,原本是不用這麼麻煩的,有等額面值的金票來做交易,然魔道屢屢在這上面做手腳,後來更是搞了次狠的,大肆僞造的一模一樣,把修行界搞出了很大的亂子,在沒有手段杜絕之前才又回到了硬通貨交易。
當然,大額的其實也可以找相關票號解決,眼前顯然沒有那樣做。
好在這揮金如土的麗雲樓自有清驗的傢伙什,專門的法器,形似漏斗,清驗起來也很快。
已經說明了情況的邊惟康把象藍兒帶到了師春身邊。
師春廝混至今,對一些異常的反應有其細膩敏感之處,隱約感覺到象藍兒對他表示感謝之餘,眼神裡仔細打量他的意味頗多,這讓他隱隱感覺不太正常。
不過看看自己一身的破爛模樣,頓又釋然了。
檀金清點完了,確認數額無誤後,師春第一時間向鳳池伸出了手,“象姑娘的賣身契呢?”
如果不給他,非要給象藍兒或邊惟康,那他就會向二人提借給五萬金的事,是不是先把賣身契押在我這?
總之這玩意他是必然要拿到手的,不可能讓自己的五萬金打水漂。
好在博望樓的招牌還是夠硬的,衆目睽睽之下,有博望樓的人在場,鳳池也沒有多想,伸手到袖子裡拿出了那張早已準備好的賣身契。
師春一把拽到手,看都沒看,就問邊惟康道:“你有落腳的地嗎?”
那是一點都不擔心賣身契有假,同樣的,衆目睽睽之下,不至於,無數見證人,給假的也沒用。
情緒還在激動中的邊惟康不做他想,連連點頭,“有的。”
師春道:“走,先送你們倆過去。”
邊惟康無比感激地嗯嗯點頭。
幾人轉身就走,鳳池卻喊道:“藍兒,就這樣走了嗎?媽媽這些年待你不薄吧,你不會怨我吧?”
象藍兒停步轉身,稍稍欠身行禮,一句話都沒有,給了對方一個彼此都明白的眼色後,便毅然而然地跟着邊惟康去了,似對此地再無留戀。
邊惟康還是挺關心她的,不願她被一羣人欣賞看猴似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頭上。
從人羣中擠出去時,師春趁亂把那份賣身契塞到了吳斤兩手中。
吳斤兩順手就收進了身上,配合默契的神不知鬼不覺,類似的事情顯然不是第一回幹,路數熟的很。
待從看熱鬧的人羣中走出後,他出聲道:“春天,這破破爛爛的太招眼了,我去買身衣裳,你們去哪報個地,回頭我去找你們。”
邊惟康忙指了個方向道:“那邊的‘無憂館’,你去了報我名就能找到。”
“好嘞。”呵呵一笑的吳斤兩順手拽了老東的胳膊就直接拖走,“這裡你熟,帶個路。”
大石頭正感覺哪不對,又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頭,是車四,將他拉到了一旁問話。
也沒問什麼別的,就是問怎麼回事。
大石頭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在這邊的博望樓沒錯,可他一個新來的,要學習的事情也很多,暫時還沒關心到風花雪月的事情上來。
後來兩人乾脆攔了個看熱鬧散夥的路人,問清是怎麼回事後,車四的臉又綠了,就邊惟康那情況,他感覺那四萬金打水漂了。
倍感懊惱的他,深悔自己沒問清情況,誤了苗姑娘交代的事,可問題是誰知道那廝會幹出這麼扯的事,現在讓那個麗雲樓把錢再吐出來也不太可能。
他沒了再跟下去的興趣,緊急返回了,要趕緊把相關情況告知苗姑娘,讓苗姑娘自己來定奪。
大石頭也很是驚疑,大當家何以篤定邊惟康能加倍還上這筆錢?
心裡既暗暗慶幸沒冒這個險,又感到奇怪,大當家那人不可能不搞清狀況就砸這麼多錢下去。
看熱鬧的人已散去,站在臺階上的老鴇鳳池卻久久沒進去,大中午的本就沒什麼客,一直目送着離去的人影。
儘管事情在意料之外出現了波折,用來套緊邊惟康的苦情戲還沒上演就被拆了臺,但大的方向並未被改變。
她招了下手,一個臉上坑坑窪窪、神情麻木的夥計到了她身邊,她低聲給了句,“摸下底,看看什麼來路。”
那夥計一聲不吭地走了。
對於自己的來路,途中閒聊的師春並未做太多隱瞞,邊惟康和象藍兒問到後,他就把自己剛從流放之地放出來的情況告知了。
不是他想老實,而是知道瞞不住,回頭無亢山那邊大概是不會輕易接納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
很驚訝的倆情人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大石頭,疑惑的意味很明顯,流放之地出來的人什麼時候變這麼高級了,出行都能有博望樓的人作陪?
邊惟康還好點,畢竟之前看到了師春的狂放,不是嚷着把人拍死,就是嚷着要砸了麗雲樓。
象藍兒則是不太相信,這看着和藹又斯斯文文的人,能是那種粗鄙之地出來的人?
師春看出了他們的疑惑,也做了解釋,“沒看他也很黑麼,比我們早出來個把月而已,以前在一起混飯吃的,他運氣好,進了博望樓,知道我們出來了,過來敘箇舊。”
倆情人這纔將信將疑的信了,但依然好奇,流放之地出來的人能有這大手筆的氣魄?可能以前途聽的不能當真,畢竟沒有真正接觸過。
無憂館是個好地方,是個嵌入在懸崖峭壁上的客棧,而且是比較高級的那種,能眺望大峽谷內的好風光,邊惟康平常就住在這,用鳳池的話來說,是象藍兒供養的。
曲折而上的石階上,一行剛抵達無憂館的門口,動作神速的吳斤兩便飛奔趕到了,後面還跟着老東。
此時的吳斤兩宛若換了個人一般,竟買了一身白衣如雪的衣裳,倒是很襯他的濃眉大眼,對比黝黑的皮膚能讓人看出酸爽感來,尤其是還扛着一把大黑刀。
偏偏吳斤兩自己還美滋滋樂呵呵問衆人,“我這衣服挑的怎麼樣?”
“不錯不錯,兄弟真是好眼光。”邊惟康發自肺腑的恭維了一聲,又忍不住與象藍兒相視了一眼,就這審美,兩人相信了是流放之地出來的好漢。
“怎樣怎樣,衣服怎樣?”吳斤兩又繞着師春轉圈圈,趁避開旁人視線時,將摺好的紙張塞進了師春的破爛衣服內。
他就買了一件,這不趕時間麼,加之不知道師春的衣服大小尺碼,在流放之地還真沒關注過衣服尺碼。
“衣服不錯,人不怎麼樣。”師春隨口給了個評價。
之後便是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家。
進了無憂館,到了邊惟康的客房門口後,師春便打住了,不肯再進去了,指了指自己身上,自嘲道:“我們身上髒,就不進去了。”
“不髒不髒。”邊惟康忙表示沒有,忙請他進來,“師兄…”
每次稱呼至此,他都要頓一下,還是有點不習慣,發現這哥們的姓真是絕了,誰客氣都要被佔便宜。
師春很認真的擡手打住,“過來認個門就夠了,不打擾你們恩愛,我們還要去拜訪一下朋友,回頭再會。哦…”說着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身上掏出了那份賣身契。
他當場打開了,忽略了上面墨跡和衆多鮮紅指印的新鮮,直接看上面內容,說的是爲父療傷,借錢多少,賣身三十年,只要不是非死非殘的事,在賣身期限內都要聽從,還可以轉賣之類的。
他不禁看向象藍兒,“原來是爲父治病才賣身麗雲樓啊!”
象藍兒黯然點頭。
師春又看着賣身契上道:“三十年,算算還有差不多十年呢…”說着將賣身契嘩嘩撕了個稀巴爛,揉成了一團,也不給那邊看看,直接施法搓了個粉碎,扔掉,拍了拍手,“好了,象姑娘,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邊上的老東看的嘴角直抽搐,他是親眼看到了吳斤兩仿着賣身契作假的,而且是假的不能再假的那種,上面是吳斤兩自己的破字,手印也是吳斤兩自己的手印,造假能造這麼猖狂,生獄之外的人怕是幹不出這麼糙的活。
這撕掉的賣身契若能是真的,他能把自己眼給戳瞎了。
以他對這兩人的認知,擺明了在搞鬼。
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故作大方,一旦對方不能履約還錢,便要用賣身契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