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的耳邊,響起了童帝的腳步聲。
我低頭,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容,其實對於童帝會是什麼決定,我心中是沒有把握的,畢竟從他的表現來看,一直是想壓制着我的。
他如果猜測到了我的想法,我怕他首先想到的是我和他誰來做這真正的頭面人物。
然後一言不合,一拍兩散。
但事實證明,相比於這個,我的這個瘋狂決定,讓他更加的感興趣,這關鍵的第一步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無聲無息的解決了。
這個大廳設計的比較獨特。
大門之後,有一個小小的門廳,要穿過這個門廳,才能正式的進入大廳,在我跨入門廳的時候,童帝已經與我並肩而行了。
可我首先看見的卻是蘭萱稍微有一些擔心的臉。
她站在這個門廳的入口處等我,當她該要做的一切完成以後,她的擔心也終於爆發了。
我目光平靜的迎上了蘭萱擔憂的目光,或許是這番姿態,讓蘭萱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從來就不是囉嗦的女人,只是對我說到:“葉少,在你跨過這個門廳之前,還有反悔的機會。我暫時猜測不到你要做什麼,但針對這種情況,這十幾個小時,我也想出了一個應急的方案,可以應付這些齊聚的人。”
我這才注意到,蘭萱一向疲憊的雙眼已經泛起了很明顯的紅血絲。
我的手放在了蘭萱的肩膀上,輕聲的說到:“你辛苦了,但我沒打算回頭。可我也絕對不衝動,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
“我出生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我只能相信你。”蘭萱望着我,認真的說到,可是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容,是鼓勵的笑容。
這就是蘭萱,聰明,幹練卻也有一種生死無悔的勇氣。
我心中感動,低頭跨過了門廳,耳邊響起了童帝的聲音:“我說蘭萱啊,你火聶家的葉正凌是真正的瘋子,不如你來跟隨於我。”
“童先生,你又在開玩笑了。”蘭萱一聲輕笑。
而與此同時,我和童帝已經跨過了門廳,正式出現在了大廳,蘭萱就在我們身後一步的位置。
所以,在所有的人看來,我和童帝算是連襟而來目光在這一刻都同時落在了我和童帝的身上整個大廳原本有一些輕微的交談聲,在這個時候,卻是寂靜的如同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
壓力我只感覺到了所有的獵妖人交織在一起的氣場,如同大山一般的壓力,這種無聲的逼視,更加這種壓力如同被拋在空中的大山,重重的朝着我壓來一般。
我甚至來不及擡頭看一眼大廳中的人,就感覺到了一種無法呼吸的凝重感,而我的全身也微微發熱,感覺到了一點點些微的潮溼,那是一種緊張之下的熱汗。
這種氣場,如果是普通人進來恐怕來前行的勇氣都沒有了吧?
我自認爲自己也很普通,只不過心中那個堅定的決定,讓我猛地的擡起了頭來,我的腳步很穩,神情很淡定,手心卻全是汗水,相比於我,童帝似乎輕鬆淡然很多,手中的竹笛轉動,彷彿他只是在閒庭信步。
“水童家的童家主,果真好人才。”
“氣度不凡。”
“聽聞,童家主極有可能會重現當日水童家第一代家主的風采。”
不知道是由哪個女人開始,讚美了童帝一句,從我們由門廳走到座椅前的短短几步路,大廳之中的所有人竟然開始不約而同熱烈的讚美童帝,而我自然是被忽略的那個‘廢物’。
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其實心裡早有預料,並不是太過在意。
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規則,劃分出了所謂人羣的高低,就連這一羣傳承自修者圈子的獵妖人也不例外,只是規則不同罷了,在這個圈子多少還是將就實力的。
“重形(看重術法,修煉等形式)而輕心(看輕修心)是道家人最容易犯下之錯,其餘修者,就包括佛門修者,莫一不如是。卻不知道自古以來,到底是錘鍊一顆本心爲重。若心皆明,則萬事萬物皆同。”
這是多少年前,師父對我說的一句話了,到了如今我纔算是深刻的體會到其中不易。
不說萬事萬物,就連今天,我和童帝不是在衆人眼中劃出了一個高低嗎?我眼角的餘光看見蘭萱的表情,是一種壓抑的難受和不平畢竟我的顏面就是火聶家的顏面。
我故意放慢了腳步,輕輕的握了一下蘭萱的手,再隱晦的看了她一眼,蘭萱對我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想是讓我安心的意思。
衆人的態度並沒有刺痛我,蘭萱的表情卻是刺痛了我。
原來人不禁的被拉入各種好笑的規則,自顧自的把同爲人的自己劃了個高低,全是因爲這樣的束縛啊?怪不得佛門說是要六根清淨,不跳出紅塵萬種,如何能用一顆最通透的心勘破這世界?
最大的仁慈是公平,聖人莫不如是說。
可是,公平何其之難?而紅塵萬種又是那麼好跳出的嗎?如果沒有情感的紛紛擾擾,心靈的力量又來自於哪裡?
我竟然在這種時候,想到了如此深刻的道心之悟的問題上轉頭卻看見童帝依舊高傲不屑的臉,輕輕嗤笑了一聲,說到:“你們奉承我一句,我也不會因此高看你們一眼。我想要的是,只是葉正凌承認,我童帝纔是那命定之人。畢竟當年的火聶與水童,是不可磨滅的光輝,可是,葉正凌你承認嗎?”
說話間,童帝微微揚眉,似乎輕狂一笑,手中竹笛一轉,一甩漢服長袖,於廳堂之中主位稍稍往下一點兒的位置坐下了,姿態慵懶,眼睛微閉,如同利劍歸鞘,全然不理衆人此時尷尬的沉默。
之前,那個位置,本是被柳吟風那個驕狂的老頭兒坐着的,童帝一來,偏偏就選擇了他的位置,他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我看見他握着‘鐵蛋子’的大手都泛起了青筋,卻到底是在童帝坐下之前讓開了座位,衝着童帝一抱拳,然後走到了另外一個主位稍微靠下的位置坐下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與童帝平起平坐的位置。
估計這個發現讓他心中好受了一些,只是一秒,他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驕狂的表情,目中無人的樣子,似乎又愉快了起來。
這樣的人,真是驕狂到了‘可愛’的地步,實在讓人難以討厭,甚至有些同情起來,在這種時代,如果他不做出正確的選擇,恐怕會是死的最早也最無辜的那種人吧?
但我也沒有心思想這個,而是前跨了一步,終於坐到了屬於自己的主位上。
童帝的位置和我臨近,我走到主位坐下的時候,和童帝不可避免的擦肩而過,我看了他一眼,心中難免有些微熱,那是感動剛纔童帝看似不經意,一向符合他性格的高傲之話,事實上卻是在無意中突出了我的地位,爲我解開了這份尷尬,也讓那些讚不絕口的人閉了嘴。
畢竟我如何的不在乎,我到底是這裡的主人?如果都被衆人無視了,這一場幾百年來最大的獵妖人聚會該如何繼續下去?
就算繼續下去,我也只能成了一個場地的提供者,再也無法主導這場會議。
童帝肯定是看見我感激的目光,卻是裝作沒看見一般的半倚在舒服的座椅上,爲了這場會議,蘭萱也是費了心,從場地的安排,佈置,排位上都有細心的講究,而唯一不能改變的則是這個大廳的背影。
明明是很優雅的唐宋古風,卻有着詭異繁複的花紋,似乎是百獸圖,卻又不像我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可是卻沒辦法在這個時候研究這些,頂着強大的壓力,我坐在主衛之上擡頭了,我手心的汗水就沒有幹過。
但我還是臉上平靜的掃了一眼整個會場,終於也看清楚了坐在主位之下的幾乎是當代全部的獵妖人。
除了穿着漢服的童帝,因爲穿着的原因,顯得與衆不同其餘的獵妖人都很普通,至少在穿着打扮上並沒有任何驚世駭俗的不同。
就這樣的他們,走在人羣之中,沒有人會猜測到他們的身份竟然是獵妖人。
只有在這裡,他們才能完全的釋放自己不同的氣場,而在普通人的世界裡,收斂了這份氣場,他們就徹底的隱沒於衆人了吧?特別是‘獨行者’,也就是說並沒有加入任何家族的獵妖人,更是顯得低調而內斂。
我這樣看着所有人的時候,並沒有人迴應我任何尊重的目光。
在家族之人的區域裡,有的家族之人會帶着別樣意味的眼神好奇的打量我兩眼而在獨行者的區域裡,很多人甚至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
我沒有說話,蘭萱就站在我的身後,下意識的輕輕靠近了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