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很不愛擠公交車,倒不是因爲公交車是否舒適這個問題,而是因爲像我這樣缺乏安全感的人,連陌生人靠近一米範圍內,都感覺內心不安,更何況要在擁擠的公交車上,被動的和人緊貼呢?
可是,現在我在搖搖晃晃,幾乎連轉身都困難的公交車上,卻感覺分外的安心。
在這城市裡,恐怕只有這樣的環境下,我能夠確定自己安全。
但公交車不會一直的開下去的。
在這過程中,我掛斷了家裡打來的兩個電話,發了一條短信給爸爸,大概就是真喝多了,看見別人爸媽來看孩子,心中感慨,所以打了這麼一個電話,現在仍然在應酬。
爸爸簡單的回了一個短信,沒有標點符號,大意就是別喝多,什麼時候回家。
我默默的把手機放進了上衣口袋,不讓自己多想,就比如說是否還能回家這種問題。
我覺得我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但有的人你可以告別,有的人卻是不能告別,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或者兩個人,會讓你同他(她)告別的時候,瞬間就摧毀你繼續前行的勇氣。
我是一心選擇了冒險,這需要莫大的勇氣,我不敢讓自己懦弱,所以也就選擇了對她不告別。
儘管我現在很好奇,也牽掛擔心她的情況,她也是我選擇出走的最大導火索可是,我搖了搖頭,沒有可是
對嗎?辛夷我在心裡默唸了這樣一句話。
老陳和老周是我兄弟,而辛夷就是我妹妹她在我身邊的日子對我的依賴,也讓我形成了那種對她深深的保護欲,不忍心她有那麼一點點難過。
而她的難過和擔心,會摧毀我的勇氣吧?
城市畢竟不大,在胡思亂想的當口,公交車已經停下,到了阿木酒吧所在的那條街。
現在已經是晚飯時分,在這條居民小區爲多的街道,從來都不算熱鬧,在這個時間更不熱鬧我從車上走下來,看着那些小區中的點點溫暖黃色燈火,沉默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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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就快要散去,天空還剩下最後一抹豔紅這樣瑰麗之中帶着一點兒就要散去,淡淡悲傷的天色,伴隨着的卻是人間最‘俗氣’的飯菜味道,卻一點兒都不違和。
在那一刻,街道中突兀的接二連三的開來了好幾輛平日這個城市都難得一見的豪車。
彷彿是爲加大我的心理壓力一般,那些車子就這樣隨意的停在這條街道的街頭和街尾總之除非我會飛,或者跑進周圍的小區,不然包圍之勢已經形成。
而進入周圍的小區也沒有什麼意義,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誰也不知道在那些小區周圍,這些人是不是有別的佈置?
我放慢了腳步,甚至停了下來,點上了一支菸這些人是誰呢?從車上下來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他們穿着隨意,身形也或高大,或矮小,沒有一點兒共同點,甚至連共同的氣質都沒有。
真不夠格,還沒有黑社會有氣勢呢!穿上一身黑西裝,加上一副墨鏡不是更好?至少還沒有動手,就把人腿給嚇軟了我在心中暗暗的鄙視了一把這些人,大概二十幾個?
吐了一口煙,從衣兜裡拿出了電話。
我後悔了,我現在無比的想要給辛夷打個電話?我已經在懸崖邊上了,沒有一寸多餘的土地讓我回旋了所以,勇氣什麼的,不需要了吧?環境已經能夠逼迫我。
我心中想的只是,如果我忽然就真的死了,我是不是該告訴她一聲,以後別那麼呆,別人欺負你要知道反抗。
不想說的是,你以後沒有什麼小叔可以依賴了。
我沒有看向自己的手機,只是快步前行,手指卻在飛速的摁着,辛夷在國內的號碼,我熟悉的不用看鍵盤,也能快速的撥打出去
forest吧沒有像往常那樣亮起並不算張揚的燈牌,只是那風雪夜歸人的簾子被不知道哪兒吹來的風,吹動的不停飛揚。
明明就是夏季,那飛揚的簾子卻有了一絲冬季的肅殺。
號碼已經撥出去了,我把電話貼近了耳朵,可是電話之中卻是一片茫然的沉靜在過了十幾秒以後,電話就斷掉了。
我感覺後背一陣發熱。
想起辛夷出國以前對我說的話:“小叔,我是不會換電話號碼的,這個號碼我準備用一輩子。”
“嗯啊,挺能堅持的。”
“不是啊,是因爲不換號碼,以後就算任何時候,你想起我的時候,都可以找到我。就算我不在國內。”
辛夷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呆呆的眼神難得會有一點兒情緒,很堅定的眼神,也很期待的看着我我當時沒怎麼在意,叼着煙,往面前的遊戲機扔了一顆幣,劈里啪啦的扳動着搖桿,繼續我的遊戲。
我沒看她,我當時覺得她這話挺無聊的,眼角的餘光卻對上了她的眼神,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兒在逃避,逃避什麼呢?我不知道!她也不在意,一如既往的看着我打遊戲,偶爾在我打的激動的時候,擰開手上的飲料,遞到我面前,餵我喝一切都很自然。
可是如今這段對話,卻給了我信心,辛夷從來沒有騙過我,她是不會換號碼的。
我繼續的摁着那一竄無比熟悉的數字,我的腳步依舊很快可是包圍我的那羣人,卻是充滿了閒情逸致一般,只是這樣淡淡的朝着我靠攏,好像我已經是插翅難飛。
依舊是一片沉默,然後斷掉“X!”我大罵了一聲,這是什麼毛病?額頭上已經是一片熱汗。
我沒有停下來打這個電話的理由,所以我繼續摁動了第三次,當我走到風雪夜歸人那熟悉的布簾前時我輕輕的說了句‘辛夷,你接電話啊’,而電話在這個時候,終於艱難的‘接通’了,迴應我了一句話‘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我愣了半秒,腳下的腳步依舊沒有停,踏上階梯在之前,我打了那麼多電話,只是有想哭的心情。
當這句話響起的時候,我有一種心上的一條線被切斷的感覺,所以在左邊的眼眶之中滾出了一滴淚,然後被我若無其事的擦掉,右邊眼眶中的眼淚被我忍了回去。
這個過程不過兩秒當我走近forest吧的時候,我的臉上已經是換上了滿不在意的淡笑,手中的手機被我依舊放進了上衣的衣兜裡。
阿木說過,今天酒吧不會營業
所以,往常在這個時候,各個角落都會有一盞精美宮燈亮起的forest吧,在今天,只是吧檯那裡亮着兩盞宮燈。
光線從來都不明亮,卻映照的在吧檯前的阿木更加的嫵媚。
她嗜好紅酒,在這個時候穿着一襲淡紫色的長裙,懶洋洋的坐在獨角凳上凳子隨着她的身體微微旋轉着,她單手撐着吧檯,整個人就倚在那隻手上,眼睛半閉着,似乎是要睡着,目光卻是專注着的看着另外一隻手拿着的紅酒杯。
紅酒很美豔,泛着玫瑰一般的光澤,卻豔不過這樣坐着的阿木。
桑桑就在吧檯後,難得安靜的站着,卻是上半身懶洋洋的半趴在吧檯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正凌哥,來了?”她打招呼,然後手指對着我微微勾起,又問:“那麼,今天要喝點兒什麼呢?”
這倆姐妹,到底要什麼樣的男人才可以駕馭呢?我歪頭,開始思考起這種無聊的問題但整個人卻已經陷入一種奇異的鎮定,我幾步走到了吧檯前,挨着阿木坐下。
看着桑桑,相比於阿木,她更像是要睡着的‘貓’,在這炎熱的夏季,就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冬困’,對着她那慵懶的眼神,我問她:“你覺得如今我這種狀況,適合喝一杯什麼酒,才顯得比較壯烈?”
桑桑用手撐着下巴,陷入了思考,半晌才說到:“這可是個難題呢?”
輕輕的一聲‘呼啦’聲,酒吧門口風雪夜歸人的簾子又被掀了起來一個輕輕的,顯得頗爲優雅的腳步聲,又在安靜的酒吧中響起。
我沒有回頭,倒是阿木放下了杯子,豔麗的紅酒映照着她漫不經心的臉,她輕輕的開口:“桑桑這丫頭沒有那份功力,能找對符合你現在的酒呢,我來吧。”
“也是,說好今天不營業的,怎麼又來客人了?不懂事兒,我去招呼一聲吧。”桑桑吐了吐舌頭。
我沉默,眼光卻不由自主的朝着樓上看去。
那裡,不是曾經有屬於我們的天字一號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