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逢相遇

皇城門下,姬昌同孩兒姬發在外等候着,衛兵長查看了他們的公文說:“失禮了,西岐侯爺,我等這就帶路。”姬昌點頭。

走在朝歌皇城大道上,姬發看這富麗堂皇的帝都樓閣,忍不住嘆道:“天下美勝,江山河川,也不過如此了。”

他怒瞪了一眼姬發,低語說:“孩兒不可無禮,須要顧忌言詞,莫要招人使那口舌詭辯。”

姬發心慌稱道,是也。

隨行的伴當扈從,有擡小轎裝攜好多的珠寶禮物,也有背起酒盛大甕一隻,更有人在推着一精怪野獸鐵籠,它渾長紅髮,頭黑鬃毛,似猴若豬但不同,仍有短長鼻子在嗅着鐵欄杆,眼睛靈動看着籠外人,他們都是在看它,眼神好奇。

體型跟初生犛牛一般,也是很碩大。

姬昌所帶的伴當隨從都是目不斜視,擡物直走。衛兵有時還是會忍不住多看籠中精獸,總看幾眼好多趣。

但誰人不曾注意到,守着野獸籠旁的隨從,長得白淨巧裝,根本就不是養牛馬的粗人糙漢該有樣貌。

原來,她是昨夜變裝化形的玉瑩、玉夫人。就在昨夜,她悶的心苦,想着無論如何,主公父親不得任由自己進來朝歌皇家,但爲達成秘密之事,怎能久等在客店之外,只怕到那時什麼事情也是辦不到了。

今日化形隨從,在紂王召見之時便是行事好時辰。

徐徐走前,宮廷侍從官在庭門中府石階上等候,笑態俯身拜禮說:“陛下早已命老奴在此等候,爲侯爺領路召見,請跟隨老奴一同行走吧。”

姬昌一行人便是跟着走。

穿過庭門中府,到了皇都內的曲水宮殿前,侍衛官看着姬昌說:“請西岐侯爺稍等,老奴先去稟告陛下。”說罷就是進去宮內。

姬昌還在跟姬發說着,待會兒該怎麼行禮,對紂王說奉的官話都該如何,仔仔細細都不能有一點馬虎。只因孩兒是初次到來朝歌,怕一點錯漏便是招惹了怒威降至。

姬發自然點頭答允,可他心裡並沒有任何忠肯認服紂王的心思,想着也不過戲做真看。

這時,一宮廷裝的貴人到來,看見那籠中精怪甚是有趣,站在旁邊左瞧又看,笑說:“這是什麼?”姬昌看見這女子,心裡讚道:仙姿華容,媚然天成。再看旁邊的姬發竟也是看呆了,他心有不悅,趕緊扯住孩兒衣襟。

姬發歸神,暗想不該,這樣瞧那皇宮親貴當真是得罪。

此時,蘇妲己只看着精怪很是喜悅:“我可以帶它獨自看看嗎?”她還以爲,這只是尋常官商來訪道送禮,自己求得觀賞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衛兵長在邊上聽見,張望瞧着那曲水宮門口,侍從官還沒出來,他有些急了說:“帝姬公主,屬下可做不得主。”

說着,他朝姬昌拜了一禮,對帝姬說:“這是西岐侯爺所帶來的貢禮,正是要送與陛下,還請公主多多包涵。”蘇妲己聽後,心情可謂是不樂,只好說道:“那好吧......”

“既是帝姬要求,本侯自當識趣。公主且命人帶去瞧上幾刻,本侯先是同陛下聊談幾時,但還請公主隨後不要爲難於我,少頃請送歸回來可好?”姬昌笑顏說。

看着這白髮少黑的老者,蘇妲己並不認識什麼侯爺尊貴,開心地說:“便是說好,我可就差人帶去。”姬昌伸手一請,示意隨心請便。

這西岐侯爺本來欲拒絕,但聽見衛兵長說出‘帝姬’什麼的,心裡記得歸順從他的晉州都侯蘇護,對他說起了小女跟隨自己孩兒私奔事情,每當這二人相坐之時,心中的悲傷都是大徑相同。

過了一段時間,蘇護又同他說道,近些收到聞太師親信送來的書筆,是宮中比干大臣所寫,言罷那紂王有一日出獵救起了民女收留在宮中,已經認下爲帝姬公主,稱說那女子閨名喚作蘇妲己,請蘇護侯爺派人過來相認,若真是蘇侯爺之女,也可差遣人等接走。

蘇護想着不知是不是紂王的詭計,想要尋求不日啓程的西岐侯爺。姬昌答允,讓蘇護派遣信任的人士跟隨自己,可辨認帝姬公主是否爲蘇護女兒,這雖是好心,但也有私心,因爲姬昌還需要過問蘇妲己,此時自己的孩兒伯邑考到底發生何事,現今在何處。

他又想着,進宮前竟是忘了帶上那位蘇護的下屬,不然此刻一瞧,便是知道面前是誰了麼。

正要轉身之時,妖狐妲己瞥了一眼在鐵籠邊上的小隨從,淡淡地說:“侯爺,我對西岐珍獸甚是感興趣,但不多瞭解也是枯燥得很,可否讓這位小哥一同隨我來,細細介紹這小獸的奇特之處?”

瞧看自家的小隨從,姬昌說道:“自然可以。”

然後他示意小隨從也跟着去罷。

小隨從‘玉瑩’心中急亂,低着頭,眼打四處,後頸細汗密集。蘇妲己笑說道:“可是這小兄弟緊張慌怕了?侯爺放心,我不會帶走這珍獸的,只是想帶去周圍轉轉看看,獨自欣賞之後,自是會讓小兄弟你回來,也是會讓精獸亦同送歸。”

他低喝道:“還不照做!”

小隨從期期艾艾,低頭說是。

笑聲清脆,蘇妲己轉身先走,小隨從和一位拖車籠的扈從跟着一起離開。不久,侍從出來稟告一聲:“侯爺,陛下已經坐上庭宴席位,恭請入內一聚。”姬昌父子整理自身衣裳,神情嚴峻端重,進到曲水宮。

荷花湖風景秀麗,偶有蜻蜓落在上面,又輕輕飛去。

扈從推着鐵籠走到這裡,有侍女爲蘇妲己扇風,妲己接過那面錦團蒲扇,自己搖扇起來,背對着兩位侍女和推車扈從說:“這裡很是靜心,我要在這裡休息,你們下去侯在黃門外,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到來,我自會去找你們。”

轉過身,她對着小隨從笑吟吟地說:“小兄弟,你可就不能走了。”

待到那下屬三人走後,蘇妲己坐在荷花湖邊上的石凳,手肘放棋桌上搖將扇風,笑道:

“說罷,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小隨從的稚嫩細嗓,好像那未過變聲時期的十二三歲童子,低頭說:“小的不明白帝姬公主所說何事?”

撲哧一笑,錦團蒲扇掩住半臉,蘇妲己露出一對狐媚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小隨從,說道:“變身成男童孩兒倒是新奇的很,說謊的能力也是很高嘛。”

小隨從一驚,眯眼看着蘇妲己,慌想着自己的身份是幾時被識破的。

站起身來仍舊是半掩嬌容,蘇妲己用那雙魅惑人心的俏眼,繞着看着小隨從說:“你不認得我了?”

小隨從望那圍着自己移步瞧看的蘇妲己,心疑:“你是?”

忽而,小隨從感覺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的左手臂膀纏繞,另一條軟綿綿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蘇妲己在右側抱住其手臂,酥胸緊貼着,紅脣抵着自己的耳垂,笑靨噴息地說:“玉瑩妹妹,真是好久不見。”

頓時喜不自禁,小隨從玉瑩‘咭’的一下,吐舌笑出聲來,轉來臉看蘇妲己。

臉上顯現出原來的女兒面容,她笑開顏說:“冰靈姐姐,原來是你!”

看着往日姐妹,玉瑩擁抱着蘇妲己有些激動地說:“冰靈姐姐,自軒轅墳黃道河口一別,小妹真是想念你。”

手撫摸着玉瑩的秀髮,蘇妲己柔聲地說:“我今日要不是嗅到你的氣息,差點兒還認不得你呢。你當真是好了不得呀,怎麼就學會化形之術了?”

玉瑩聽後,很是難爲情地說:“說來真是話長,小妹與你離別後,獨自遊玩天地,但修煉總不得要領,進步十分緩慢。某一日也不知是怎麼闖入一處仙家藥谷,讓小妹我瞧見了一株靈氣豐沛的仙草,旁邊還有一隻神獸看守。”

說着,她笑道:“我瞧那仙草實在是氣味濃郁,忍不住便是趁着夜色起,悄悄奪取良機,將那仙草吃下肚中。說來驚險,我被那神獸發現,於是一路抵抗,受了很嚴重的傷。”

‘啊’的驚呼,蘇妲己爲姐妹擔憂,玉瑩拍了拍她的手背,繼續說:“後來妹妹很機靈,躲過了神獸的追捕,逃到了一個地方被一小公子搭救,此後就是潛心練法了。”

撫着心胸,妲己說:“真是好險,妹妹真是有天人相助,才能躲過一劫。”玉瑩搖頭,笑鬧着說:“姐姐真是好有趣,妹妹偷的就是天人仙家之寶,哪兒還會有什麼相助的說法。”

“總之你沒事便好,今後你可就留在姐姐我的身邊,我們姐妹再也不分離了。”說着,她奇怪道:“不對啊,你怎的會出現在這裡?”

默然,玉瑩只得說出往事:“姐姐,那日救起我的,正是西岐小侯爺姬發,我時時修煉,日夜去看那小侯爺。長久多時,等他成人之禮過後,我、我愛上了小侯爺。至今一年多,我早已嫁給了姬發郎君。”

睜大眼睛,妖狐冰靈說道:“你竟然嫁給了凡人,還愛上了他,可你是,妖怪啊。”玉瑩慨然笑之,盯着妲己說:“姐姐,夫君是知道我這身份的,可他並不嫌棄我。”

她接着說了好多同那姬發在一起的美好,臉上洋溢着快樂。

“他當真不覺異樣?”妲己問道。

玉瑩搖頭,略有幸福的意味。蘇妲己看着自家姐妹的神情,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在萌生,好奇着人類怎麼也會愛上妖怪呢。

她復問:“所以你跟來朝歌城,進這皇宮是有何想法?”玉瑩粉脣輕合,欲說又止,私密低語說:“我擔心着夫君爲這紂王所傷害,但夫君不允我到來,說是那紂王好色無度,可能會探取強奪我入宮。幻化身影后,我多在留意着,是在擔憂我的夫君。”

自然不敢全部說出內心真實想法,她心裡想着,現今的姐姐是朝歌城的帝姬,如全盤托出,若有什麼差池,影響了自己的計劃,那可不好。

點點頭,蘇妲己鼻子還同往昔那般,愛憐的蹭嗅着玉瑩的俏臉,好似可惜地說:“我們姐妹要是能夠在一起,長長久久不分離,該有多好。”

玉瑩攜起妲己的小手感慨:“姐姐這麼說,妹妹可就有些虧心。我愛上了凡人,自然也是會同他終身相伴的,如此只好辜負姐姐的美意。”蘇妲己嘻嘻擡頭,問她:“妹妹,你跟姐姐說說,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有些臉紅紅的,很不好意思。玉美人微微傾首想着很久,她咬脣看着妲己姐姐,羞澀說:“妹妹也說不上來,只是很多時候覺得,自己滿是心思在想着他,眼裡柔柔的都是歡喜他,但覺得只要是爲了他,便可什麼也不顧了。”

話說出口,直把蘇妲己聽得都心中微醺,原來愛一個人會是這樣的麼。

忽然,玉瑩內心有些憂慮,勉強笑着問她:“姐姐怎麼也會化形之術了?還到了這朝歌城中當了什麼帝姬公主。難不成,姐姐私下是在接近紂王?姐姐你,可是愛上了紂王了麼?”

姐妹一場情深,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姐姐說愛上那紂王已經是不可自拔的地步,那自己在夫君和姐妹之間豈不是要決斷一二?

蘇妲己一聽,滿是懊惱地說:“纔不是呢。別說了妹妹,我原本在青石洞府修煉,一日受到天仙女媧娘娘的召喚,爲天仙賜予化形仙術,又是加持妖法大增。女媧娘娘有令,讓姐姐我到朝歌城蠱惑紂王,爲亂朝綱,暗中巧助西岐聖主成就大業。”

“誰知,這紂王讓我當了什麼帝姬公主,每日每刻對我恭敬有禮,姐姐我哪有機會可入在他身旁,完成娘娘囑託。”

聽她這一說完,鬆了一口氣,放心許多。玉瑩想着終歸不至於要爲難感情,甚好,自己要做事謀斷便是不再會分心。

旁邊的妲己還在獨自低語,玉瑩已然未聽見。

“不過他倒是讓我感覺生活好似愜意非常,還有啊,有一位凡人姐姐時時陪伴着我,我們吃遍了美味,讓我總是留戀難返。妹妹你都不知道,原來世間的好吃食物不再是生肉青果,此後什麼枯皮根葉的味道,當真不能再下肚。”

“還有喔......誒,妹妹你去哪兒?”

悄悄走遠些,玉瑩迴轉過身笑說:“姐姐,我們離去多時,再不回去送還這珍獸,陛下和我家主公父親會多有責怪的。”

蘇妲己深感甚是,點頭說:“那你出了皇宮,我們定是要再念舊,多談些時日。”玉瑩笑着點頭,再次化身小隨從,就走出去外面。

傳喚推車的扈從進來,帶着珍獸鐵籠一同訪道回去那曲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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