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清晰無比，如在耳邊的心跳聲，在沒有雜音干擾的隔音辦公室內響個不停。
單獨一人的餘至明微閉着雙眼，腦海中卻有一顆碩大的心臟在膨脹收縮不停。
雖然這顆心臟收縮有力，不過餘至明已經看出了它虛弱的本質。
這是一顆被強行驅動，不情不願賣力工作的心臟。
餘至明要做的是找到切入點，疊加外力，讓這顆心臟在瞬間超負荷，憋死夯機。
只是，這個切入機會是轉瞬即逝。
餘至明自己動手還好，能心到手到，精準拿捏，但是通過遠程通訊遙控別人，就需要控制好提前量，配合到天衣無縫。
找了好一會兒規律，餘至明緩緩開口道：“做好準備，聽我數數，待我數到一，需要不假思索，沒有任何猶豫，條件反射一般的出手，嚴禁猶豫。”
“四……三……二……二……”
“二……二……一”
餘至明口中這個“一”說出嘴的同時，就有“砰”的一聲悶響傳出。
接着就是一陣雜亂無章的亂響。
片刻後，亂響消失，沒有聲響再從那部笨重的手機中傳出。
不過，餘至明清楚，還在連線中。
一分鐘過去……
兩分鐘過去……
四分鐘過去……
隨着突然響起的一聲按鍵聲，餘至明曉得，連線結束了。
忽然間，他的心情變得有些糟糕。
一開始情況緊急，餘至明沒有想那麼多，但如今事情做完了，想法也冒了出來。
作爲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卻把自己的本事用在了害人性命上，雖說那人是罪有應得，但是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餘至明拿起那部沉甸甸的磚頭手機，拉開隔音辦公室的門，把手機遞給了就守在門外一步的孫林。
“我是一名醫生，治病救人，這樣的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了。”
孫林輕聲回道：“餘醫生，我會把您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上去的。”
餘至明轉身走向會客區，在門自動合攏之前，周沫閃身鑽了進來。
她快走幾步，跟着餘至明來到會客區，看着茶几上的飯菜。
“餘醫生，這菜不怎麼熱了，尤其這炒雞蛋，涼了就有些腥氣了。”
“我拿出去用微波爐熱一下吧。”
餘至明往沙發一癱，說：“全拿出去，不用拿回來了，我沒有胃口，不吃了。”
啥？沒胃口？！
周沫意識到，能讓一頓不吃就能餓的心慌打擺子的餘至明沒有胃口，這肯定是發生了異常重大的事情。
不過，她也明白，那件事還不能問。
她坐了下來，拿起筷子，笑着說：“既然是就我一人吃，就不用熱了，太麻煩了。”
“湊合幾口就行了。”
說着話，周沫就用筷子夾了一大塊香椿雞蛋放進了嘴裡。
“還別說，這味道聞着挺怪，真吃進嘴裡，是別有香味呢。感覺就像是臭豆腐，聞着臭，吃起來香。”
餘至明瞄了一眼一臉強忍表情的周沫，輕哼道：“享受不了，就別硬撐。”
“即便在我們北方，也有不少人是吃不慣香椿的味道。”
聽到這話的周沫，以最快速度抽出兩張面巾紙，把嘴裡的香椿雞蛋吐了出來。
她又接連喝了幾口山藥蟲草骨頭湯，才消散了嘴裡那種怪怪的味道。
“對不起，是我逞能了，這香椿的怪味道，我真的降不住。”
周沫道歉了一句，又轉而說：“這大半年，我跟着餘醫生你，有幸吃了好多令人感覺好享受，好幸福的美食。”
“不過，說句實話，最最好吃的美食，仍然是童年記憶中的那一些。”
周沫大發感慨的說：“總感覺，再也吃不到童年那樣好吃的食物了。就像是豬肉，一點也不如童年時吃的香。”
“是因爲現在的豬都是飼料餵養的嗎？”
“問題是自然放養的黑豬肉、藏香豬肉，我也吃過呀，也感覺沒小時候吃的香呢。”
她看向餘至明，問：“餘醫生，你知道的多，是食物真的不如小時候好吃，還是別有原因呢？”
餘至明輕聲回道：“原因有兩個，一是小時候的味蕾比現在豐富，也更加敏感。”
“我們的味覺在出生時就發育完善，在六個月到一歲時，味覺發展最靈敏。從那時候起，我們味覺就呈現出緩慢下降的趨勢了。”
“也就是說，即便是完全一樣的食物，在童年時期的我，品嚐出的味道，肯定要比現在的我們豐富許多。”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接着解釋說：“還有一個，就是心理邊際效用了。”
他緩緩的介紹說：“食物的第一口，是最美味的，第二口次之，第三口再遞減。”
“小時候，很多時候都是人生中第一次吃到某種食物，那滋味，自然是印象深刻。”“現在的我們，吃過的食物千千萬萬，滄海巫山，被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拔高，自然很少再吃到能讓我們感覺驚豔的食物了。”
周沫點頭道：“有理有據，回答滿分。”
她又想開口問問題，卻被餘至明先一步開口給堵住了。
“好了，你趕緊吃飯吧，不用找話題來故意的引我說話。”
餘至明沉聲道：“我沒事，只是一時心情有些低沉而已，我會調節好自己的。”
周沫沉默一下，纔開口說：“餘醫生，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磨難，屬於艱難困苦，玉汝於成，有着強大又堅韌的意志。”
“不過，如今的你，已是今非昔比，不說其他，關心愛護你的你，肯定比以前多了很多，能力也相當強大。”
“遇到事情，你不需要一個人硬抗了。”
餘至明輕輕的笑了笑，說：“周沫，謝謝你的關心，我沒有大事，就是心情有些不好，自我排解一下就好了。”
周沫又問：“要不要替你預約一下精神科的遲主任？或是請假回家休息？”
“你這段時間，工作真是太多了些。”
餘至明沒回答，轉而催促說：“周沫，你再不趕緊吃，飯菜可就真的涼了。”
周沫曉得，這是不耐煩她的勸說了，就不再多話，埋頭吃了起來……
中午近一點，小憩一會兒的餘至明稍作洗漱，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卻迎來了毒王劉老的告別。
“方丫頭雖然身體虛弱，脈相相比以前治療的患者，卻好上了許多，這應該是她服用藥量減少的緣故。”
劉老介紹了一句，又道：“我讓徒弟留下來照顧她，回京城準備明天的再次攻堅。”
餘至明也表態說：“方曉曼那裡，我也會幫忙照看的，劉老，您不用擔心。”
停頓一下，他又轉而說：“關於替代藥劑的研發，不必再着急，慢工出細活啊。”
“我這裡儲備的人蔘續命丸，足夠支撐一年多，時間還是比較寬裕的。”
劉老呵呵笑道：“我們是不着急，餘醫生你也不用着急，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
特意停頓片刻，他緩緩的說：“其實在開始，我們就考慮過這替代藥劑有量無質的可能。沒想到我們的顧慮，被臨牀試驗證實。”
餘至明面露欣喜的問：“這替代藥劑的進一步提升和優化，你們已經有了思路？”
劉老輕笑着說：“確實有些想法，不過具體效果如何，還要看這一次的探討和試驗。”
“應該會有一些收穫的。”
餘至明呵呵笑道：“劉老，我還是那話，穩紮穩打，有時間，不着急。”
他又轉而問：“劉老，關於精誠楚家忽然停止收購五十年以上野人蔘，您怎麼看？”
劉老蹙眉道：“我也一時想不明白，他們的葫蘆裡賣什麼藥，大概率應該和我們沒有跟進收購有一定的關聯。”
“餘醫生，不瞞你說，京城的中醫圈苦楚家許久，個個都想看着他們倒黴。”
“你可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讓楚家吃癟，且有能力抗衡他們的人。”
餘至明謙虛道：“主要是楚家調門定的太高，我恰好有一些擅長之處罷了。”
劉老輕輕點頭道：“楚家就是太狂了一些，把謙虛謹慎都忘之腦後了，沒有一點中醫名家的風範。”
他看了一眼時間，說：“我也該走了，還要趕飛機。”
“餘醫生，將來去了京城，一定要記得來我劉家做客。”
餘至明客套道：“一定，一定……”
送走劉老，餘至明正準備着手工作，段怡又湊了過來。
“餘醫生，我得到消息，我那前男友被停職審查，他現女友父親也連夜撤職查辦了。”
“餘醫生，是你打了招呼嗎？”
餘至明對這個消息也有些意外，搖頭道：“沒有啊，我只是醫生，還在濱海工作，可招呼不到豫省那裡。”
段怡輕聲道：“當一個人足夠厲害，足夠重要時，有了事情，根本不用招呼示意，自有人幫着把事情處理妥當。”
“餘醫生，你已經到了這種無招勝有招的超級大咖地位了。”
餘至明輕笑道：“亂說一氣。不過眼前這種結果，也算是爲你出了氣了。”
段怡面露擔心的說：“只是餘醫生，我感覺，這氣出的似乎有些過了。”
餘至明不以爲意道：“沒有什麼過不過的，是他們不對在先。”
“反擊，自然是越狠越好。”
段怡期期艾艾的說：“餘醫生，女孩的哥哥找過我了，代他妹妹向我做了道歉，還說願意賠我十萬塊，只求放他妹妹一馬，不要定下太重的罪責。”
“只求放他妹妹？”
段怡點頭道：“那人說，他父親這種情況是牆倒衆人推，無法挽回了。”
“但他妹妹是受到了欺騙和誤導，也已經受到了教訓，希望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餘至明問道：“你的想法呢？”
段怡小聲道：“我覺得，一巴掌換上十萬塊，也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