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至明忙碌所在的手術室，可謂是相當的安靜，唯有微型電機的聲音，如蚊子的嗡嗡聲在空氣中迴盪不停。
在餘至明身左的水槽裡，裡面是配置有溶栓等藥劑的藥水。
這些藥水通過兩個能精確控制的壓力水泵，輸送進兩根細長的管子裡。
在餘至明的身右，也有一個水槽。
有兩根細長的管子正把含有黃色、淺紅色絮狀物的混濁液體噴射在裡面。
在餘至明的身前也有一個水槽，裡面是溫度維持在兩攝氏度左右的營養液體，一顆大人拳頭般大小的心臟正浸泡其中。
餘至明左右手是各執一根導絲。
沒錯，爲趕時間，餘至明雙管齊下，左右手各拿一根導絲做血管的介入清理。
察覺到時間緊迫，他是不得已而爲之。
其實，早年的他，曾經是左撇子，不過後來在家人的督促下，又習慣使用了右手。
但是他的左手，依然靈活。
成爲醫生在縣醫院工作後，餘至明還經常做手術，要求雙手同樣靈活。
這就導致餘至明如今的左右手，差不多具有同樣的靈活度。
再加上之前在身體檢查中也熟悉了一心二用，這讓他稍作熟悉，就基本實現了兩根動脈血管的清理齊頭並進的程度……
以患者近六十的年歲，再加上冠心病的嚴重影響，導致他的血管壁早已經不復年輕時的彈性和韌性。
這就需要餘至明在清理血管壁上的附着物時，需要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沖刷力度，還不能讓探頭和導絲戳傷到血管。
再加上雙管齊下，一心二用，餘至明的大腦運轉立時就超頻了，營養和氧氣消耗相比之前，那是幾何倍數的提升。
無奈之下，爲防止自己缺氧黑屏死機，餘至明讓手術護士把吸氧管給他戴上了……
如此這般，在餘至明的一番極限操作下，用時僅僅十六分鐘，就把患者心臟的冠狀動脈給清理了一遍。
當然，這僅指導絲可以進入的血管。
太過細小的動脈血管，餘至明只能用藥水灌衝一番了。
然後，他又耗時六七分鐘，快速清理一遍心臟的冠狀靜脈。
再接下來，餘至明又使用擴張球囊，對心臟血管的五處明顯狹窄處做了膨脹擴張。
最後，餘至明又把心臟做了仔細的灌洗，還有細緻的檢查，確保沒有清洗下來的脂肪塊造成的血管堵塞後，就讓手術護士把心臟送去了隔壁手術室。
至此，從心臟送來，到心臟送走，僅僅過去了二十七分鐘。
至於患者心臟冠狀動脈內植入的數目高達八個的支架，餘至明並沒有嘗試取出。
支架這東西一旦植入，就是永久性的，它會和血管壁融合長在一起。
實在需要取出，只能通過手術切開心肌，切開血管，剖取。
只是患者的脆弱心臟，既沒有這個時間，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中午過十二點，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的餘至明，再一次進了手術室。
這次進的是羅裕的手術室。
忙碌不停的羅裕，擡起眼皮瞅了餘至明一眼，說：“再有十分鐘就縫合完畢了。”
餘至明在手術檯旁安靜等待了十分鐘，然後看着手術助手陸續鬆開血管鉗！
那顆心臟隨血液的快速流入，變得的顫抖起來，顏色也變得的深了一些。
羅裕拿起心臟檢查了一番，嘴裡道：“無出血，無滲漏，縫合成功！”
“主刀換人！”
羅裕提高嗓門喊了一句，側移一大步讓出了主刀位置。
餘至明跟進一步，站在了主刀位置。
從這一刻起，餘至明就成了這間手術室的老大，可以說是號令一出，莫敢不從。
只見他雙手握住那顆心臟，輕柔的揉捏起來，就像在揉捏心愛之人的臉蛋。
手術室內包括羅裕在內，全都默默關注着餘至明的動作。
尤其是在手術檯另一側的手術助手，手中拿着兩塊起搏電擊板，就等餘至明一聲令下，給患者心臟來一下……
五分鐘過去……
十分鐘過去……
半個小時過去了……
羅裕也沒想到，竟然會等待這麼的長時間，但是他不敢催促。
畢竟餘至明已經用無數事例證明了，他對心臟有着他人難以置信的超感探知。
羅裕把身體重心再次放回右腳上，繼續觀看着餘至明對患者心臟的按摩……
四十六分鐘後，餘至明忽然放開了患者心臟，吩咐道：“就是現在！”
手術助手在短暫的愣神後，有些慌亂的用金屬電板夾住了心臟。
“所有人離手……”
“砰……”
隨着這砰的一聲，心臟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跳了兩下，就沉寂了下來。
“所有人離手……”“砰……”
心臟又跳了兩下。
“所有人離手……”
“砰……”
心臟又又跳了兩下，接着就是一個明顯的停頓，就在所有人以爲繼續來第四次電擊時，心臟忽然間又跳動了一下。
又跳動一下，接着又又跳了一下……
餘至明看着眼前歡實不已的心臟，是長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沒有掉鏈子。
他和羅裕對了一下視線，就離開了手術檯，離開了手術室……
餘至明走出手術隔離區，患者家屬，青檸，還有熊竟醫生、王春元醫生等人十多人就先後圍了上來。
“心跳已經恢復，羅醫生正在做心包縫合，預計手術還需一個小時結束……”
餘至明簡略說了一下手術進展，看向了王醫生、熊醫生幾人。
“等下，你們和羅醫生聚一聚吧。我還要趕去另外一個地方。”
說完這話，餘至明就拉着青檸的小手，一起離開了手術等候區。
一出心外科，青檸就關切的問：“我們先去吃午飯吧，都中午一點了，你受不住餓。”
餘至明輕嘆道：“迫切想知道甘草堂那邊的消息，肚子雖餓，卻沒有什麼胃口。”
“就去食堂湊合吃一點吧。”
沒有胃口的餘至明，在食堂湊合一吃，就吃了一大碗餛飩，一個滷雞大腿，一份紅燒牛肉，一條清蒸小鱸魚，還有兩份素菜。
青檸對餘至明的大胃口早已習以爲常，慢條斯理的吃完了自己的一碗餛飩，還有一葷一素兩個菜。
隨後，兩人步行前去綜合辦公樓下的地下停車場。
“至明，今天這手術挺順利吧？”
餘至明搖了搖頭，說：“單從結果來看，還算可以，但從過程來看，不算順利。”
“我大意了，準備的不夠充分。”
“要不是我也算是天賦異稟，今天這臺手術很可能會以失敗告終。”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分析道：“按照常理，這種首次進行的手術，我應該是羅醫生面對面溝通，我們再用兩三天的時間反覆練習，把各種可能的問題都考慮進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倉促上馬。”
他又自我剖析道：“說到底，一而再的順利和成功讓我飄了，失去了警惕和敬畏。”
“需要引以爲戒。”
青檸安慰說：“從結果來看，你還是成功了啊。還有，你那麼忙，應該沒有兩三天的空閒時間，就爲一臺手術做準備吧？”
餘至明緩緩的說：“這次成功不代表下次也能成功，好運氣不會一直眷顧我。”
“下次，可不能這般敷衍應付了。”
他沉聲道：“因能力不足，技術問題，或是意外等導致的失敗，可以接受。”
“但是因爲態度和準備不足造成的失敗，就不可原諒了。”
青檸拍馬屁道：“至明，你這樣自省改進，果然名醫風範，大醫指日可待。”
餘至明伸手撓了一下青檸的頭頂頭髮，笑着說：“我們之間，不用這樣虛僞。”
青檸嘻嘻一笑，轉而說：“至明，王醫生說，他想向你的慈善基金申請項目支持，和羅裕醫生一起研發心臟血管清理藥劑。”
“王醫生還說，這個洗心手術如果能夠作爲常規手術推廣出去，可大幅度減少因冠心病引發的心衰等疾病，緩解心臟供體嚴重不足的矛盾。”
“至明，你覺得可行嗎？”
餘至明思慮片刻，說：“有可行性，不過，難度確也不小啊。”
“很嚴重的冠心病，心臟備受摧殘，身體也是問題多多，手術失敗概率，可是不小。”
“問題不算嚴重的冠心病，或許還有藥物、飲食調養等緩解的可能。”
“這個度，不好把握。”
“還有，這可是摘心大手術，聽着就嚇人，費用也較高，患者接受度，應該不高。”
青檸道：“這總比再熬上一段時間，不得不排隊去做心臟移植手術，或是心梗發作嗝屁了要強上許多吧？”
餘至明輕聲笑道：“大部分人都有僥倖心理，花大幾十萬做心臟移植，他們願意做，因爲是不得不做。”
“但是，讓他們提前三五年，花二三十萬做洗心手術，卻未必樂意了。”
話語間，兩人來到了綜合辦公樓的地下停車場，坐進幻影，離開了醫院。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甘草堂。
餘至明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
如果這一次，人蔘續命丸的替代藥物能夠順利研發成功，那影響晚期癌症患者治療的制約因素，就唯有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