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號，週三早上九點。
華山醫院老標本樓前的空地上，搭着碩大的帆布棚，二三百人擠在其中。
華山醫院年度總結暨表彰大會，在早春的潮溼小冷風中熱烈召開。
雖然帆布棚密封不好，有些漏冷風，但是把自己裹成糉子的餘至明，在衆人的包圍之中，沒有感覺到冷，反而有些熱。
黎垚院長站在宣講臺上，正在情緒激昂的做總結匯報。
對於華山醫院在過去一年收治了多少患者、做了多少臺手術、發表了多少篇論文、獲得了多少科研資金，多少獎勵和表彰，餘至明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了。
這些數字，枯燥不說，餘至明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感覺和體驗。
不過，黎垚院長的聲音情緒飽滿，鏗鏘有力，顯然這些數字，讓他很是滿意。
餘至明察覺到腰間被人戳了兩下，轉頭看向身邊的周沫。
“你又想搞什麼？”
周沫嘻嘻一笑，壓低聲音說：“我在想，你會被評上啥榮譽？”
“十佳青年醫生？”
“還是直接就十佳醫生？”
餘至明語帶隨意的說：“評上啥是啥，我不挑剔，即便啥榮譽也沒有，我也還是我。”
周沫撇了撇嘴，道：“也是哦，對於已經是聞名全國的名醫你來說，醫院一級的榮譽，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啦。”
“你需要的是國家級的榮譽認可。”
餘至明呵呵笑道：“我還年輕，榮譽啥的不着急，踏踏實實工作就是。”
周沫哼哼了兩聲，又轉而好奇的問：“全國個稅清算彙總開始了。”
“餘醫生，你查詢了沒？”
“以你的收入，肯定是要補繳的，你需要補繳多少啊？”
“幾十萬？還是上百萬？”
提起這個，餘至明就相當鬱悶了。
以前他在縣醫院工作時，因爲收入來源單一，個稅彙算由醫院財務幫着處理了。
加上房貸、贍養老人等扣除項目，餘至明最後還能獲得一兩千的個稅返還。
昨天下午，還在家裡休養生息的他，進入個稅系統，彙算了一下去年收入和個稅。
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大跳。
去年，按陽曆年度來統計，他的全年總收入竟然高達1552萬。
最大一筆收入來自寧安醫院八百多萬。
餘至明想了一下，這八百多萬的一筆鉅款是古家爲答謝他檢查出了青檸堂姐的死亡原因、古家老爺子心臟問題等等的答謝，免除了買君山府房子在寧安醫院的借貸。
這一筆錢，直接算成了餘至明的收入。
再加上其他的一些未繳稅收入，餘至明看了一下系統上顯示的個稅，已繳納165萬多，需要補繳的個稅竟高達近270萬。
這個數字讓餘至明有些傻眼。
他可是曉得自己的銀行賬戶上，還有堪堪不到一百萬的存款。
丫丫的，賺得那麼多錢，都花哪去了？
最大花銷，自然是君山府的房子，合同價是2160萬，當前只有一千萬的房貸。
還有老家縣城的房子，五十萬。
奔馳SUV和雷克薩斯商務車，再加改裝費用，還有給四姐買的小跑車，總計一百六十萬左右。
前後投資在小食堂和藥膳項目的資金，二百六十萬左右。
再加上衣食住行，禮物和人情開銷、還有給爸媽，幾個姐姐的錢……
餘至明粗略一算，發現錢倒是沒有亂花，但這麼多錢就是這樣不知不覺的沒了。
賺的多，花的，自然也多了……
餘至明迎着周沫一臉八卦和探究的表情，輕聲嘆道：“何止上百萬呢。”
周沫立時瞪大了眼睛，嘖嘖道：“餘醫生，你這補繳的個稅都比很多主任醫師一年的收入都要高了。”
“我總算是明白了，爲啥濱海的平均月收入竟然這麼高了，就是被和你一樣的超高收入羣體給帶起來的。”
餘至明橫了這傢伙一眼，揶揄說：“你和你媽媽的收入一平均，也是高收入羣體……”
近十分鐘後，黎垚院長做完了年終總結，還有新的一年工作計劃彙報，談副院長接着上了宣講臺，做了醫務工作彙報。
餘至明就留心聽了談副院長唸了一個青年醫生出國進修名單。
此次一共有二十一人，相比往年的十人左右，人數可是多了一倍不止。
除了婦科的丁曄之外，餘至明還聽到了杜冰、血液外科的張裴等幾個熟悉名字……
又半個小時後，會議終於到了最後的重頭戲，宣讀榮譽名單的表彰環節。
餘至明發現了，這表彰名目真不少。
優秀工作者，近二百人，榮譽證書，再加一千元獎金。
優秀集體，十三個，錦旗和一萬獎金。
這一級別的獎項，只公佈名單，會後由科室領導代領回去發放。
接着就是十佳青年醫生、十佳傑出醫生、十佳傑出護士，十佳醫技，十佳行政後勤，十佳集體。
這些榮譽，都是現場頒獎。
十佳個人獎項，證書和獎金一萬。
十佳集體，錦旗和獎金十萬。
餘至明就看到，笑靨如花的丁曄，還有汪澤加，上臺領取了十佳青年醫生榮譽。
門急診趙山主任領取了十佳醫生。
亓越老師代表中心領取了十佳集體。
再接着，就是獲得省市和國家獎項的科研項目，還有在世界知名、頂級學術期刊發表論文的現金獎勵。
這部分獎勵，從一萬到幾十萬不等，最高一人累加獲得了七十三萬的現金獎勵。
周沫看到頒獎進入了尾聲，爲餘至明打抱不平道：“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以餘醫生你的表現來說，最起碼也得給一個十佳青年醫生啊。”
“院領導是不是都眼瞎了啊？”
餘至明之前雖嘴上說對榮譽不在乎，但真半個榮譽都沒有，心裡也是不太舒服。
“我去年才入職醫院半年，有可能這榮譽評選，有入職時間上的限制。”
餘至明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又挽尊道：“周沫，你看，我們中心獲得了十佳集體，這應該是變相的給我補償了。”
周沫點點頭，說：“應該就是這樣了。”
兩人話語之間，就看到黎垚院長又走到了宣講臺前，還瞄了餘至明一眼。
“各位同事，此時此刻，你們心中肯定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那就是，榮譽名單上是不是漏了一個名字？”
黎垚呵呵笑了笑，又看了餘至明一眼。
“我接下來說一二三，你們一起喊出他的名字，好不好？”
“好！”現場響起一片迴應聲。
黎垚哈哈一笑，舉手三根手指。
“一！”
“二！”
“三！”
隨着黎垚最後一根手指也縮回，帆布棚裡異口同聲的喊出了一個名字。
“餘至明！”
周沫喊的最爲大聲，震的餘至明腦瓜子都嗡嗡的疼。
看在這是令人高興之事的份上，餘至明決定先暫時原諒周沫一回。
在呼喊聲響起的那一刻，餘至明也站了起來，對周圍的人欠身致意。
黎垚的聲音繼續響起。
“餘醫生的成就，我就不贅述了。”
“我們一致認爲，醫院現有的榮譽，與餘醫生的貢獻都不相匹配。”
“所以，我們經開會研究，一致決定，爲餘醫生特設一個傑出貢獻獎。”
“獎金，一百萬！”
在全場的起立熱情鼓掌中，餘至明來到了宣講臺，從黎垚院長、談副院長和劉副院長手中，分別接過了榮譽證書、錦旗，還有一張特大號的支票模型……
至此，華山醫院年度總結和表彰大會結束，不過所有人都沒有離開。
他們都聚在了老標本樓的大門前。
在大門右上方的牆壁上，有一面紅綢子蓋着一面牌匾。
餘至明曉得，這牌匾上刻印的就是老標本樓的新名字了。
“周沫，你知道是什麼名字不？”
周沫輕輕搖頭道：“醫院和主任保密措施做的很好，我沒打聽出來。”
“亓越樓？至明樓？”
餘至明剛要開口，就看到牌匾旁的黎垚和亓越一起朝他招手。
“躲那麼遠幹嘛？過來！”
餘至明幾步穿過了人羣，走到了黎院長和亓越老師的近前。
黎垚笑着道：“餘醫生，你來揭開這紅綢，讓新名字亮相。”
“我？”
餘至明謙虛道：“老院長，我資歷淺薄，又只是青年醫生，不合適吧？”
他又提議道：“要不，一起？”
亓越呵呵笑道：“別一起了，我們是一致決定就你一人來掀開。希望所有人都能以你爲榜樣，追求極至，臻至完美。”
見餘至明還有些不好意思，亓越又催促道：“你就別磨磨蹭蹭，耽擱時間了，這裡的好多人都有不少工作要做呢。”
“謝謝領導和老師的信任和期許。”
聽老師這麼說，餘至明就客氣了一句，也不推脫了，以當仁不讓的姿態，抓住了紅綢的一角，看向圍在近前的諸人。
這時，圍在附近的除了院領導和亓越老師之外，基本上都是中心的同事了。
餘至明看到了王春元、唐建雄、柳芸、方晨、韓碩、謝建民、王志瑾、汪澤加、詹琪，還有秦秋石、周洛、沈奇、隋馳、段怡、簡芹、苑佐琳等人。
他一一的掃了衆人一眼，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紅綢拽了下來。
“至臻樓！”
“至臻樓！”
聽到接二連三響起的聲音，還有緊接着響起的掌聲，餘至明把目光投向了牌匾上。
只見銅匾上面刻印着三個隸書大字。
“至臻樓”！
這讓餘至明想到了老師剛纔說的一句話，追求極至，臻至完美。
挺不錯的名字，餘至明挺滿意。
就在這時，周沫擠了過來。
“餘醫生，慈善拍賣會上的魏老闆，帶着他的女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