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過十一點，餘至明終於趕到了寧安醫院，徑直來到了魏瑕的單人病房。
他見到了仝主任，也見到了之前近乎隱身人一般的魏瑕腹中孩子的父親。
餘至明和他們點頭示意了一下，就在魏瑕期待和緊張的目光中，沒有多少耽擱的對她做起了身體檢查。
先是魏瑕的身體，接着是她腹中的兩個孩子，餘至明足足用了十一二分鐘才結束檢查，把雙手從魏瑕的小腹上離開。
“餘醫生，問題大不大？”
餘至明迎着魏瑕的擔憂目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和緩一些。
“一壞一好兩個消息……”
餘至明沒讓對方選擇，接着說：“壞消息是確實出現了胎盤早剝的跡象，不過情況還算在控制之內，靜養還能堅持。”
他看向一旁的仝主任，問：“促肺針？”
二十九周的胎兒，肺部還沒有發育健全，促肺針是一種激素藥物，可以促進胎兒肺泡的快速發育。
一般在胎兒早產前的二十四小時到七天之內，進行注射。
仝主任輕聲回道：“已經注射了一針。”
餘至明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魏瑕，臉上露出笑容，說：“好消息是，你腹中兩個孩子的發育情況有些超過我的預計，相當健康。”
“以如今的醫療技術，不出大的意外，他們都能順利成長起來。”
餘至明又稱讚道：“你是一位很棒的媽媽，爲這兩個孩子真的付出了很多。”
魏瑕輕聲道：“餘醫生，我敢說，這幾個月，我就爲這兩個孩子活着了。”
“只要是有益於這兩個孩子發育的，我能做的，全做了。”
餘至明輕笑道：“所以說，母親是最偉大的，可以爲孩子犧牲一切。”
停頓一下，他又道：“不過呢，你還需要再靜養堅持兩天。兩天後，你就能看到你的兒子和女兒了。”
“兒子和女兒？龍鳳胎！”
魏瑕是一臉的驚喜，隨即又佯怪道：“哎呀呀，餘醫生，我可是叮囑仝主任，不許提前告知孩子的性別。”
“你這一禿嚕說出來了，我生產時的驚喜就沒了一多半呢。”
餘至明輕笑道：“我的錯，我的錯。”
他敷衍的道歉了一聲，又叮囑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安心休息吧。”
“堅持到後天的這個時間，就能看到你的兩個孩子。”
臉上明顯輕鬆許多的魏瑕，用力點頭道：“餘醫生，才兩天而已，一定能堅持。”
她又不好意思的說：“餘醫生，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讓你跑那麼遠來一趟。”
餘至明擺手道：“我們之間不用見外，坦白說，我不過來看看，也不安心。”
又叮囑幾句，餘至明和仝主任不再打擾魏瑕休息，一起離開了病房。
他們匯合了等在走廊的青檸、馮思思、孫林幾人，一起走進了電梯。
待電梯門關閉後，餘至明忽然異常嚴肅的叮囑仝主任，“仝主任，兩天後，無論情況發生多麼好的好轉，也必須做剖腹產手術。”
仝主任就是一個愣怔。
她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怎麼情況好轉了，還堅持做剖腹產？
緊接着，她就反應了過來。
“是胎兒？不，是孕婦的身體？”
餘至明點點頭，說：“本就是高齡，又是負擔更重的雙胎，這段時間，魏瑕的身體過載超過了我的預計。”
“妊娠導致的心肌肥厚，比懷胎十月的都要嚴重。還有腎臟，也到了不堪重負邊緣。”
“而且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再這樣下去，孩子是更健康了，母親卻要疾病纏身了。”
他又補充說：“這話就不必講給魏瑕聽了，母愛氾濫的她，大概率聽不進去。”
餘至明緩緩的說：“我們不能只顧小的，不顧大的長遠健康。”
仝主任表態說：“餘醫生，你放心，兩天後的手術，必會準時進行。”
“患者的選擇，靠的還是我們的引導。”
青檸等他們說完，插嘴道：“至明，我剛纔和大哥打電話了。”
“他說，這裡的隔音檢查室，還有隔音休息室都裝修好了，本想着等你下週六過來啓用，給你一個驚喜的。”
“今晚上，你可以去那裡休息。”
話語間，幾人走出電梯，出了住院樓。
餘至明和仝主任揮手作別，又擡頭看了看無邊夜色，說：“還是回家休息吧，明天週日，可以睡懶覺。”
感受到一陣暖風拂面，更有花香杳杳，餘至明停下了腳步，看向身旁的青檸。
“今晚夜色撩人，暖風習習，有興趣和我一起夜遊寧安嗎？”
青檸囅然一笑，說：“有興趣，非常有興趣，超級有興趣……”
馮思思看着前面的兩個傢伙，手拉着手，腳步也變得悠閒起來，就是一癟嘴。
“人家還得回去剪輯視頻呢。”
奈何，她沒有半點的話語權，只能嘀咕兩句，緩緩的綴在後面……
寧安醫院號稱花園型醫院，院內栽種了不少花草樹木。
正值暮春，不少花木上都掛着花朵，在路邊燈光的輝映下，也煞是好看。
餘至明和青檸這瞅瞅，那看看，宛若春遊的遊客一般。不知不覺，餘至明來到了一處燈光通明的建築旁，擡頭一看，發現來到了醫院出口處的門急診小樓前。
他朝着後面幾米外，蔫耷耷的馮思思，招了招手。
等這傢伙跑到近前，餘至明交待道：“我們還要去寧安湖逛一圈，你去開車，把車子開到寧安湖的東南角，等着我們。”
馮思思不敢有意見，從孫林那裡接過車鑰匙，跑去開車了……
餘至明和青檸，還有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孫林走出醫院，從門急診小樓前經過。
餘至明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進去看看？”青檸提議道。
餘至明搖搖頭，說：“華山醫院的門急診，即便是半夜，也是病人不斷。”
“寧安這裡，卻冷清的很，估計在裡面的患者，還沒有值班的醫生多。”
他的話剛說完，就看到一箇中年男子捂着右腹走出了門急診，還能聽到這人不時發出壓抑的吸氣聲。
“怎麼回事？深更半夜的，怎麼能讓一個單獨來看病的中年男人離開？”
餘至明可是知道，一箇中年男人特別能忍，不疼到或難受到一定程度，不會半夜來醫院看病的。
他當即改變方向，迎上了男子。
走近了，餘至明纔看清楚。
這男子身穿牛仔褲、迷彩外套，一臉的滄桑，看着有四五十歲，臉上有些蒼白，額頭還有一些汗水。
餘至明直接問道：“我是醫生，你是什麼情況？闌尾？結石？肝痛？”
中年男子迎着餘至明的目光，說：“我是腎結石發作，過來拿了一點藥。”
“只是腎結石？”餘至明又問道。
一般來說，腎結石的疼痛區域，主要是在腰部或腎區，當然，也可向下放射至腹部和大腿內側。
如果結石卡在了輸尿管，痛區可在腰部、腹部、背部、腹股溝等部位。
眼前這男子手捂住右腹，說是結石發作，也是極其可能的。
餘至明又道：“醫生檢查怎麼說？”
中年男子警惕的說：“醫生給我開了好幾個檢查，我沒有做，只是讓醫生開了藥。”
“我結石發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知道怎麼治，沒必要花那麼多錢做無謂檢查。”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勸說道：“以前疼痛是結石發作，不代表這次疼痛也是結石發作，該做的檢查還是要做的。”
“不要爲了一點小錢，耽擱了……”
“一點小錢？”
中年男子打斷餘至明，不客氣的說：“上千元在你們醫生眼中或許是小錢，卻是我們每天累死累死三五天才能攢下來。”
這……
餘至明被說的有些訕訕，也曉得自己有些脫離普通羣衆了。
“好吧，不是小錢，是我說錯了。這樣，我給你檢查一下，不要錢，免費的。”
“不要你檢查！”
說着話，中年男子就從餘至明的身旁錯過，還憤憤聲不斷：“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的花招，說是免費檢查，最後檢查出一堆病，想讓我們掏出更多的錢。”
餘至明看着中年男子離開，沒追上去。
青檸來到了他近前，說：“這年頭，提防心加重，想做好事不被認可，很正常。”
餘至明唏噓道：“我看到的是，醫療負擔越來越重，還有醫生和醫院在人們心中的信任度，是越來越低。”
青檸拉起餘至明的手，說：“這麼大的問題，可不是你能解決的。”
“走吧，我們去夜遊寧安湖。”
餘至明嗯了一聲，不再去關心國家大事，如情侶一般和青檸在湖邊散步……
出乎餘至明意料的是，他本以爲都午夜十二點了，湖邊應該沒人才對，沒想到，光是夜跑的，就碰到了三人。
在湖邊偷偷釣魚的，看到了兩人。
還有散步的情侶，更是遇到了五對。
餘至明竟然還刺激聽到，在湖邊一處比較隱蔽的竹林裡，有兩個人在“打架”。
那激烈的戰況，餘至明聽着，有些熱血沸騰了。
在不同的地點，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怕青檸聽到異常，餘至明拉着她加快了一些步伐。
遠遠的離開了竹林幾十米，忽然有個驚呼聲刺破夜幕從那裡傳了過來。
“蛇，蛇，啊……”
“至明，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餘至明搖頭道：“沒毒的蛇，不用治。有毒的蛇，我也治不了。”
“還有，寧安醫院就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