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們帶來的消息讓劉備悶悶不樂,他一路上考慮此事,人顯得默默無語。等大船在青鹿港靠岸,才下了船。劉備立刻叮囑從人:“我怕今後事一多忘了,你立刻給我記下:懸賞10萬元,徵集玻璃染色的配方;另外,再懸賞50萬元,尋求礦石混合後顏色變化的原因。”
碼頭上迎接劉備的人都是青鹿莊園的家丁,劉備本人是羅馬奴隸的最大采購者,這些人當中還有許多金髮碧眼的羅馬奴隸。聽到劉備的話,家丁們紛紛點頭,更有幾名管家模樣的人給羅馬奴隸翻譯着,並掏出紙筆記下劉備的話。
青州最大的玻璃商就是劉備本人,家丁對這次下南洋的貨物銷售情況略有所聞,玻璃外銷的遲滯,讓玻璃的價格下跌不少,而這一懸賞,表面看來似乎是爲了解決玻璃的對外銷路。
“一千年,我們的化學,起步已經比西方晚了一千年”,劉備一邊走上馬車一邊沉思:“如果在大禹治水時代我們造出玻璃,仍比西方晚數百年。要想趕超他們,我們必須從現在開始奮起直追。好在我們已蒐羅了大量的西方典籍,這會讓我們少走很多彎路。”
現在,青州還有許多人對“夷學”有牴觸心理,認爲天朝上國什麼都有,那些夷學不值得一提。青州的富足反過來刺激了青州人的驕傲,雖然青州有嚴格的禁奴令,但他們總愛在私底下購買幾名金髮碧眼地奴隸作爲隨從泫耀。對於劉備讓奴隸學習漢語的舉動,他們頗爲不滿——奴隸一旦學會漢語,還能再把他們當作奴隸使喚嘛。
此前,劉備曾組織大量人手翻譯夷學著作,化學的原始(分子學)理論出自於柏拉圖,劉備打算在懸賞令的刺激下,讓人‘偶然’發現這本夷學著作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就此潛移默化地推動夷學地本土化,讓化學的發展少點阻力。
發展點科學理論需要繞這麼大的圈,一念至此,劉備心中說不出地悲愴:爲什麼我們民族發展,總是那麼多阻力?明明是先進理論,可是你要學習它,卻有人跳出來反對。現在人們說的這是“夷化”,後世人們說這是“西化”。後世以“西化”名義阻礙變革,我們可以說他們很可能是日本人派來的奸細。派來妨礙我們民族變革圖強盛的奸細。現在呢,現在說什麼呢——日本還沒有文字呢!
大約在明治維新的前後,中國地光緒皇帝也在維新。但日本維新成功了,我們失敗了。日本從此擺脫了弱國地位,而我們繼續袁敗下去,甚至連光緒皇帝都差佔保不住命。
爲什麼日本維新時日本人人不談西化危險,他們西化後不僅沒有丟掉傳統,反而因國家的強盛導致傳統頑固勢力隨之強橫(他們的傳統勢力不是儒術,而是武士道與軍國主義)。而我們怕西化危險,怕丟掉傳統,我們的傳統勢力反而因國力袁退而日漸虛弱。
我們變革的阻力如此之大,難道我們的民族活該衰敗?
這中間要是傳統文化一點過錯都沒有,纔怪。
想到這,劉備心緒煩亂,喃喃自語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據傳說,這是周人東遷後一位大夫重遊故都,見昔日繁華的宗廟宮室,已夷爲平地,且遍種黍稷,不禁傷心落淚,吟唱成篇。後來,人們往往把對於國家昔盛今衰的哀傷,亡國之痛、興亡之感,稱作“黍離之悲”。
遺憾地是,我們數千年的變革總是在更換皇帝上下功夫,從沒有在體制上、思想上進行變革的探索。故此,周人(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在青鹿莊園少歇片刻,劉備下了決心,連發數封信送往各地。
一份信給大元老院,首先要求他們批准下南洋的船隊起航。其次,要求元老院拍賣馬鞍山鐵礦經營權,用礦主的私兵換回近衛軍團;其三,告知元老院在勃泥島(菲律賓)上發現大型銅礦(產量約佔全世界地23%)、在錫島(馬來西亞)上發現大型錫礦(產量約佔全世界的70%)的消息,要求無老院着手籌備拍賣兩島地礦產與土地事宜。信的末尾,劉備謙恭地請求元老院批准自己前往泰山覲見聖上。
青州才向外派出兩撥下南洋的船隊,此時,若是給與國人巨大的財富刺激,會讓國人開發拓展新航路的熱情倍加高漲。中國曆來是缺銅缺錫的國家,這兩大礦產會讓國人瘋狂。此外,南洋島上最適合種植甘蔗、香料,即使百姓買下的土地沒有礦藏,種植也會讓百姓致富。當然,爲了擴大種植量,莊園主會瘋狂地購買奴隸,增加勞動力。如此,夷學就會潛移默化地融入我們民族的文化中,就成了我們本身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此外的數封信,劉備則分致尹東、周毅、高山,告訴他們自己準備提出“進化論”學說,請他們與自己聯手,從各個角度闡述“叢林法則(進化論)”的原理,解釋“物競天擇,適者生顧慮,不適者淘汰”的觀點。並強調:世界就是在這樣的自然規律下向前發展的,要想不被淘汰,只有不停的發展、強大。要想保證人人都有機會出頭,則需在制定律法、規則時秉承公正原則,使每個人在競爭中處於相同的起跑線。
寫完這份信,劉備還不放心,復提筆給大儒管寧、孔融等寫信。陳述道:自己正在和尹東、周毅、高山探討一個學術問題,這是自己多年來觀察野外生物物種時發現的一個奇妙現象。
在詳細地解釋了“叢林法則”的學說後,劉備耐心地解釋說:這一理論也許和儒家地中庸之道有衝突。然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有可能是自然界最樸實的基本規律。按照這一理論,秉承中庸的學說很可能是被淘汰者的哀歌,是弱者之術、亡國之說。要想生存與發展,絕不能中庸,要儘量優秀與強大。
劉備鼠懇切地表示:至聖先師給我們帶來了知識的普及,自己地這一學說絕不是否定至聖先師功績,只是時過境遷,現在時代變了,至聖先師的理論或許也要加以調整,以適應當前的時代。現在是個競爭地商業時代,應該給商人們一個思想指導。讓商人們在物競天擇中,還要明白他們必須遵守現世的律法與規則。這些律法與規則則是人與獸的區分,這些律法與規則保障了競爭中平等的機遇,以及他們在競爭中獲得的利益。
送走了信後,劉備心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封信能起什麼作用,但心理隱隱存在着一份希望:自己在青州的身份,不會讓他們對這封信置之不理。自己從建立社會秩序着眼,管寧等無論怎樣,也許對這番理論作個說明,只要人們開始色論,那就好,這“叢林法則”會慢慢地灌輸給庶民。
打破中庸,民族擴張就開始了。
“青州這幾年的發展,已經顛覆了許多舊有地學說理論。擺在面前的事實,讓人們都在尋找新的學說,以解釋青州重商反而強盛的現象。現在是破而後立的時候了,有了這一學說支持,對外掠奪、征服就有了理論依據。我們的民族再不是中庸地閉塞着,等待別人來征服,如此,民族的命運就能真的改變”,劉備想通了這一切,拋下心事偷笑起來。
這個真理一定不能讓日本人知道,要讓他們堅持中庸之道,以便世世代代作我大漢地奴隸。從這方面講,採用這種壯舉談方式的信函,纔不易引起善於學習的日本人的注意。而這一理論被攻擊的越利害,日本人越不會在意。“等到這裡學說辯論到高峰時,代個理由,把支持中庸地人以各種名義發配日本,讓他們在日本好好攻擊‘叢林法則’,鼓吹中庸。如此,百年大計就完成了”,劉備內心舒暢,哼起歌來。
日本的《鬥戰勝經》說的就是樸素地“叢林法則”,從那時起,日本確定了吞併中國大陸,進而稱雄亞洲的野心,歷史現在倒了個個,讓日本也嚐嚐大漢的憤怒吧。
劉備在青鹿港呆了沒幾天,元老院傳來了文件。這次,元老院對劉備表現出的恭順異常滿意,同意了劉備去泰山覲見皇上的要求,同時,轉來了曹操要求聖上速回京師的文告。攜帶着這份文告,劉備滿意地踏上去泰山的路,全然不顧自己的“叢林法則”理論在青州掀起的軒然大波。
田壟上,收割基本上已結束,數個老農在田裡劃拉着麥杆秸草,揚聲高唱:“十畝之間兮,桑者閒閒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劉備輕車走在大路上,看着沿途的田間一幅農歌唱晚的畫面,看着老農們閒逸的神情,心情舒暢。
這處歌是詩經中《魏風》篇,描寫的是採桑者在勞動將要結束時,相互吆喝、結伴而還的歌唱。詩中充滿着對勞動、對土地、對家園的熱愛之情。青州這幾年普及教育後,連老農也能唱出這樣古樸高雅的歌,使劉備心中充滿着得意。
“倉稟實而知禮節,這話真不錯啊。藝術,只有在家裡堆滿了糧食時,纔會昌盛。”劉備對着車內的典韋說:“陛下這次入泰山,我料他對所看到的情景,必定大感驚訝。”
典韋粗人,只會唯唯諾諾,不明白劉備話裡的意思。
青州的強盛,早晚會讓各路諸侯明白鼓勵工商的優勢,農稅總量不及商稅的十分之一(2005年爲3.7%),所徵收的人口基數卻比商稅龐大的多,徵收所需花費的費用甚至比稅收本身都多。徵收農稅只是給了地方官員一個迫害農民的機會。後世大多數國家對農民不僅不徵稅,反而要進行農產品補貼,這纔是“農爲國之本”的真諦。
劉備以強大的武力作爲支撐,在全國保持咄咄逼的人姿態,生死存亡關頭,各路諸侯必須求生存求變革。如此,變革就成了自發行動,變革的阻力就會降低到最小。尤其是,在皇帝親身感受到這一切後,只要他反對意識不強烈,皇權威嚴下的大漢,變革就無可阻擋。
皇帝數日前已抵達泰山,終於看上了泰山郡農牧節演出,雖然泰山表演遠不及廣饒熱鬧,但這已讓皇帝歎爲觀止。意猶未盡的他想接着入青州巡察,卻被泰山官員擋了駕。他們不說明原因,卻死活不放皇帝前行,而盧植居然也不堅持,也勸解皇帝就此止步。
皇帝本來就不滿泰山官員的不恭,沒等他趕到泰山腳下,農牧節就如期舉行。當他進場時,衆人只在開始時跪迎了一下,皇帝稍一示意,泰山官員已高呼“萬歲”。最讓皇帝鬱悶的是,那些庶民竟然與皇帝同時坐着,觀看了剩下的表演,此刻他正好藉機撒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要入我大漢的青州巡視,衆卿爲何阻攔?”
“陛下,青州官員傳來消息,說玄德正準備來泰山迎駕,請陛下稍待幾日,玄德正一路趕來”,盧植恭敬地回答。
皇帝憤恨不已,不甘心地說:“盧公,自古以來,哪有天子等待諸侯的道理?玄德如此怠慢,是不是大不敬?”
“大不敬”這條罪名,是可以誅殺劉備九族的,連他不懂事的孩子、無辜的妻子,甚至沒見過面的糜氏族人也要“合法”誅殺。皇帝如此說話,讓泰山官員怒火萬丈。泰山太守鮑信之子鮑忠正好隨侍,聽到這話憋不住了,越衆而出問:“陛下昔日在午門曾問王允大夫:董太師何罪?今日爲何苛責玄德大人。玄德大人出征九江,是爲朝廷討伐叛逆袁術,陛下難道連出徵的勇士歸來都不願稍等嗎?”
皇帝面色鐵青,問:“此何人也?”
不等盧植出面轉圜,鮑信出階答問:“陛下,此臣子鮑忠。陛下,玄德大人之心可鑑日月,臣子所言稍有冒犯,然確實也。昔日,諸侯不貢,唯玄德大人一路戰鬥,派兵打通貢路向朝廷納賦;修復洛陽,爲我青州出力最多;帝室東歸,爲玄德大人召集諸侯,舉兵迎駕;陛下,玄德如此大功,帝輦復歸後卻不戀權位,返身居於林下,我青州百姓賞不仇也。如今,玄德爲朝廷剿滅僞成袁術,匆匆而返,征塵便來迎駕,臣請陛下多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