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滿香樓。
符半笙一點兒也不享受武烈鋪好的路。
王位或是女人,可以說沒一個對味。
“請太子回京。”
“我不是太子,你再喊一遍我就割了你的舌頭丟出去喂狗。”
太子……
岑樂瑾就這麼不巧聽的清清楚楚,符半笙竟是武烈的兒子?
她從前最害怕的還是成真了。
“誰?”聽覺敏銳的人稍一嗅,便發現有人在窺探。
符半笙害怕被外人知曉他的身世,因爲一旦發現,再不利的會是岑樂瑾了。
打着兄妹的旗號出入朔王身邊,關於二人的流言蜚語早就傳遍天朝各地。
符半笙蹙眉一想,便只能是齊國公府纔會閒來無事。
“是我。”岑樂瑾猶豫了片刻,不知該還是不該面對面詢問曾經最信任的兄長。
符半笙是太子,武烈的遺失在民間的嫡子,那麼她身爲岑氏遺孤,武烈究竟知道多少,又是否會對她存在什麼想法。
總之,岑樂瑾不想讓南歌再爲自己涉險。
有些事,一次就夠了。
符半笙對身旁的侍從使了個眼色,衆人紛紛抱拳退去後方,等到最後一個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之時,他才緩緩走過去開門。
“呵,瑾…,你怎麼來了。”
“就你一個人?”岑樂瑾心生疑惑,明明先前有其他人的呼吸聲,他是怎麼做到讓活人消失的。
岑樂瑾下意識看了眼樑頂,亦是空無一人。
“在找什麼?”符半笙徑直問道,唯恐岑樂瑾沒有主動找尋聽見的音色,只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人呢?”
岑樂瑾問道,她聽見了,不會有錯的。
“什麼人?”符半笙揣着明白裝糊塗,更是隨着她一道一一打開櫃門、掀起帳簾,甚至—是翻開牀底。
“符半笙!”岑樂瑾喝道,眉毛都快擰成一條線了。
“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麼人。”符半笙說謊的本事也很爛,眼神不停閃爍,根本無法直視對方。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可勁兒包庇吧,然後看着他們殺我,殺死南歌,殺光我最喜歡的人,奪走我最喜歡的東西。”
岑樂瑾換了個法子逼符半笙說實話,如果直接硬剛徒勞無益,爲何不施展苦肉計這般妙法。
“不會的,他答應過我。”這時,符半笙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既然瞞不住了,符半笙倒也是個敞亮人。
“武烈是我親爹,這個事實我沒辦法去改變。可我是你的兄長,這個事實我能接受你也能接受,那麼我自當會想方設爲讓你成爲全天下最開心最幸福的姑娘,不爲別的,就因爲孃親的遺言。”
“遺言……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岑樂瑾彷彿又處於當日的鳶尾花海中,一抹抹豔麗的紅色如火一樣映在半山腰。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覃芊,她和符半笙共同的生母,就這樣化成一灘血水爲了點綴桃殀花。
“早在你回來的前兩日,我便收到了母親的書信,隻言片語,反正傳遞的信息就是不久於人世,叫我一定要護你平安喜樂。”
符半笙極其認真地對岑樂瑾解釋,可她卻連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那片花海、那片殘陽,以及那身血衣。
“瑾兒?”符半笙本來不想喚她乳名,似乎每多一個人知曉她的身世,性命便會增一分危險係數。
在武烈眼皮子底下保護岑樂瑾,符半笙是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因爲雲京城,還有一位爺對她甚爲關心。
此人便是齊楓,繼任齊國公府不及四年的齊連嫡幼子。
“她還好嗎?”
濮陽城的探子一發現岑樂瑾的影子便飛鴿傳書到齊楓手中,他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章,也抵不上她的一絲蹤跡。
但,問這話的卻是芍藥居的柳青青。
曾經齊楓最迷戀的紅樓花魁,如今居然肯親自來找他喝茶聊天。
“青青!好久不見吶!”齊楓看見她很是激動,打岑樂瑾和南歌一起消失在雲京的那日起,他就再也沒去過花樓喝酒。就算常年幽於府上,齊楓也懶踏足沁寕的內屋。
她不愛他,他也不愛他。
兩個毫無關係的人因爲一道聖旨被綁住了一生的自由和愛情,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齊少爺,這幾年,你可是安分了不少。”
柳青青笑眯眯地說道,如同個老友習慣性地拿出一壺酒,邀請齊楓共飲。
“呵呵,你不也是。倒是憔悴了許多,怎麼,南歌不在,你失落了?”齊楓都快忘了,其實柳青青是爲君消得人憔悴,可這君早就不是趙玄胤了。
“還說我呢,齊少爺不去三大樓,我生意都差了十萬八千里呢!”柳青青微微一笑,遂斟滿一杯一飲而盡。
“呵,我覺得那些風月場所離我確實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心裡有了記掛,便不想再和別人有瓜葛。”
齊楓淡然一笑,於他而言,此生要是能再見岑樂瑾一面,也算死而無憾。
碰巧,柳青青來的這天傍晚,探子的飛鴿就到了。
碰巧,柳青青也在同一時候得知符半笙也去了濮陽城。
柳青青決定拋下一切去找符半笙,這次,倒是齊楓攔住了。
“爲一個不確定的人,值得麼?”
齊楓雖明白第一岑樂瑾的心意,卻不是很理解柳青青對符半笙的想法。
齊楓素來認爲:感情裡男子不主動的話,女兒家不當上趕着。
縱然是個煙花柳巷的人兒,也該矜持。
“呵呵,齊楓,你有沒有了解過愛這個字。”柳青青反問他,在家人羽翼下長大的富家子弟,又豈會明白怦然心動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齊楓笑而不語,沒再多說。
他的確明白,三分怯懦、三分懵懂,還有三分憧憬。
她此刻會在想念我嗎?
她不會喜歡趙玄胤的;
她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而這種種,均是齊楓本人的幻想。
“你什麼時候去濮陽城?”
柳青青轉身離開前,齊楓問道。
“今晚。”
“能不能……”齊楓忽然想託柳青青帶個東西給岑樂瑾,一時居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東西呢,我可以帶。她收不收,我就不知道了。”柳青青帶有江湖女兒的灑脫,見齊楓猶豫便又推了一把。
“好。”
話音剛落,符半笙從胸間拿出一枚明晃晃的和氏白玉,鄭重地交付柳青青,“親手交給她,別提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