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所有的賬一次算清
“很嚴重嗎？”這事聽起來實在不可思議，顧北辰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表面上看都是皮外傷，意識清醒、能正常行走，應該沒什麼大礙，社康中心的醫生建議她去正規醫院做個檢查，她先生應該會帶她去。”葉杉杉真正糾結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黎婭的精神狀況。她口口聲聲說如果帶着遺憾離開，這輩子都沒辦法安心，這就意味着今天中午發生的意外隨時可能再發生。今天僥倖躲過一劫，下次呢？
“沒事，等一下我打過去問問。”顧北辰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心裡已經開始暗暗盤算。黎婭突然跑來找杉杉已經夠讓他措手不及，還莫名其妙差點出車禍，這事怎麼看都不像在自然條件下發生的，必須仔細確認清楚，免得某個傻姑娘被騙。
“你說……她是不是因爲太失望，精神恍惚，所以纔會……”
顧北辰早就猜到她心裡在糾結什麼，不等她把話說完便急急打斷，“就算是，也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就是因爲我回得太堅決，她纔會……”這一次是葉杉杉主動把沒說完的話吞了回去，相信以她家老公敏銳的洞察力，一定能猜出她想說什麼。
“所以呢，你動搖了、想給她機會？”顧北辰不僅猜到了她沒說完的半句話，就連不打算說的也一併猜到。
“我跟她說……會跟你商量之後再給她答覆。”其實，葉杉杉也沒打算瞞到底，既然他已經猜到，正好全數交代。
“你這樣答覆她事實上就是給了她希望。”聽到這裡，顧北辰心裡已經理出了一條清晰的思路。這個女人果然沉得住氣，藏了這麼久纔開始行動，而且一眼就瞄準了杉杉的弱點，然後對着那個點猛戳。
“那……我這樣做對嗎？”雖然已經動搖，但葉杉杉還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這件事這麼重要，光她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吶。
“沒什麼對不對的，做人但求問心無愧。”顧北辰的回答很是巧妙，而且已經含蓄地給出了答覆——只要她高興、安心，想怎樣決定都行。
“你的意思是……你也贊成給她機會，讓她在離開之前能正式和笑笑見一面？”
“其實，上次我已經答應了她，只是你堅決反對，所以纔不了了之。既然你改變主意，我當然沒意見。”顧北辰也很想知道那個女人處心積慮策劃這麼久到底有什麼打算，最好能借此機會把她的真面目揭開，讓她徹底沒臉再回到這裡。只有這樣，他們一家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寧。
“可是……要怎樣安排她跟笑笑見面呢？太過刻意笑笑也會起疑心，而且……”葉杉杉又糾結了，囧，上次在DK專營店見過黎婭的事還沒向他彙報，他該不會生氣吧？
“而且什麼？”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應該沒什麼好事。
“那個……我和笑笑上次在DK的專營店見過她。當時她應該是想給笑笑買禮物，又不知道買什麼好。笑笑還在旁邊感慨說‘這個媽媽好奇怪，連自己的小孩喜歡什麼都不知道’。”說完之後，葉杉杉不自覺地往車窗邊縮了縮，努力降低存在感。
饒是如此，她的小心思還是沒有逃過首長大人的敏銳雙眼，“幹嘛緊張成這樣，當時你又不知道她就是黎婭，不跟我彙報很正常。”
“對哦。”葉杉杉猛地‘驚醒’，一臉的窘迫，“我今天這是怎麼了，腦子裡好像進了漿糊。”
“傻瓜，哪有這樣說自己的，你就是心事太多，思緒有點混亂。等黎婭離開，會慢慢好起來的。”顧北辰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事拖得越久，只會夜長夢多，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一次性來個了斷。
“希望如此，反正她說這次離開就不會再回來這裡，就當是……還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笑笑的情分，她了卻心願，我們也能安心。”葉杉杉確實是菩薩心腸，即便是對着一個如此自私、狠心的女人，她還是以寬容之心對待。
只是，她的寬容換來的卻是處心積慮的算計和利用。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年紀擺在那裡，生活閱歷的不足是無法迴避的事實。加上她天性純良、樂觀，遇到什麼事都會不自覺地往好的方向想，會不小心落入陷阱也很正常。
反正她身邊有個隨時隨地都保持冷靜的堅實靠山讓她依靠着，她有偶爾糊塗的資本。就算犯錯，他也會替她扛着。
而且，他真心覺得用事實給她上最生動的一課她纔會印象更深，避免以後再犯類似的錯誤。
這是成長必須付出的代價，她還很年輕，這個學費必須教，他也很樂意陪她經歷這一切。
得到首長大人的批准之後，葉杉杉便想着儘快給黎婭答覆。只是，她還是不太習慣用說的方式面對這個曾經打心眼裡討厭，而且現在還一直討厭着的女人，最後乾脆改用了短信的方式告知。
但，她想含蓄，並不代表黎婭也會這麼沉得住氣。短信發出去還不到一分鐘，電話就打過來了，可以想象，激動的黎婭會說出怎樣一大段千恩萬謝的話。
葉杉杉完全無法招架，嗯了幾聲了事，最後只能由顧北辰把電話接過來，“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用的事情上，和笑笑見面的事大意不得，得儘快做出安排。”
黎婭正蹲着守這句話，幾乎是在顧北辰的話音剛落下的同時便把話接了過來，“我已經想好了，現在的小孩子們不都興上興趣班什麼的，你們應該也有給笑笑安排她感興趣的課程，可以往這個方向考慮。我只求能和她用正常的方式交流幾句，至於用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聽黎婭這麼一說，顧北辰越發堅信自己的判斷。她答得如此流利，明顯是早有準備。而且，和笑笑見面這麼重要的事她居然妄想自己安排，如此居心叵測實在沒法讓人不多想。
頓了兩三秒後，顧北辰沉聲回道，“笑笑每週都會去A—ONE培訓中心上英文課，可以安排在明天。”
“英文課很好啊，我的樣子看上去還蠻像英文老師的吧？”黎婭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以她在美國呆了這麼多年的英語水平，教幾個小孩子是絕對沒問題的。
顧北辰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雀躍，冷不丁冒出一句和剛纔的話題毫不相干的話，“看樣子，中午的那場意外應該沒怎麼傷着你。”
想起中午的事，黎婭的語氣明顯低沉了許多，“多謝關心，只是皮外傷，不礙事。也幫我跟你太太說聲謝謝，中午要不是她……”
顧北辰不疾不徐地打斷她，別有用心地提醒道，“沒事就好，眼看着就要回去，別再出什麼意外，弄得大家都不安心。”
“中午我的情緒確實很低落，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沒嚇着你太太吧？”
“倒不至於被嚇到，只是有點擔心，怎麼說也是你生了笑笑，她不希望你在離開之前出什麼意外。”如果可以，顧北辰還是希望黎婭自己能想通，果斷懸崖勒馬。就像他剛纔說的，畢竟是她生了笑笑，他也不想趕盡殺絕。所以，他特地在話語之中加了一些含蓄的提醒。依着黎婭的聰明頭腦，只要稍微用點心就能察覺出來。
只是，現在的黎婭完全沉浸在計劃順利進行的喜悅之中，自然不可能聽出他話語裡暗藏的含蓄提醒，“如果不是因爲這唯一的關聯，我也沒臉提出和笑笑見面的要求。唯一的心願就要實現，我也沒什麼好遺憾，今天中午的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
“這樣最好，培訓中心那邊……”
不等顧北辰把話說完，黎婭便急急地把話搶了過來，“我來安排，你們什麼都不用操心。”
“也好，由我們來安排笑笑可能會起疑心，顧前顧後地反而不方便。”看來黎婭已經鐵了心，顧北辰只能說聲抱歉，將計就計陪她玩到底。
掛斷電話之後，黎婭便急着付諸實施。顧北辰也沒閒着，當下就給沈慕楓打了電話，讓他安排雷影組（負責僞裝跟蹤、用最隱蔽的方式接近嫌疑人的特設部門）的精英二十四小時密切注意黎婭的所有動向，必要的時候還要對她的通訊記錄進行監聽。
“她還沒死心？”沈慕楓對黎婭回來之後的一系列動作也有所耳聞，顧首長突然如此急切地下達指示，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不僅沒死心，還醞釀着大動作。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她有什麼計劃，但可以肯定這一次她肯定是花了大心思，下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決心。所以，你一定要派出最值得信任的強將，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這件事關乎着笑笑的未來和他們一家以後的幸福，顧北辰的緊張可想而知。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親自上陣。
“放心，雷影組的人都是顧首長親自教出來的，他們不敢怠慢。楊晉剛休完兩天假，正好養足了精神，我派他親自跟進。”不用交代沈慕楓心裡也有數，別說顧家的人，就連他自己和他家子言都不希望笑笑被那個沒良心的女人搶回去。所以，這件事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行，先替我跟他們說一聲辛苦，這事完了之後我請大家吃飯。”雖然黎婭確實動機不純，但她的威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特別行動隊親自出馬的程度。在這件事上顧北辰多少還是利用了一些私人關係，額外的感謝慰勞是必須的。當然，特別行動隊的人不是戰友就是學生，只要他一句話，大家絕對會以他馬首是瞻，不會有半分遲疑。
黎婭確實很着急，沈慕楓手下的強將楊晉跟上線時，她已經開始和A—ONE培訓中心的人聯繫。這年頭，有錢確實很方便辦事。既然下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決心，這點錢黎婭肯定會花得毫不猶豫。
當天晚上顧北辰就接到了黎婭打來的電話，她已經和培訓中心的負責人聯繫好了，明天的課會由她代上，上課的內容和注意事項她也已經基本掌握，完全不用擔心穿幫的問題。
“課程大概持續多久？”這些信息顧北辰早就通過別的渠道得知，迴應的話基本都是敷衍。
“還是照之前的時間安排，一堂課五十分鐘。”這些信息黎婭早就確認過，自然是對答如流。
“看來你已經完全準備好了。”顧北辰這句問話又有別有用意之嫌。
“這麼重要的事，我也不想出什麼亂子，早做準備心裡踏實。”黎婭回得也是天衣無縫。
“上課的時候要跟笑笑說什麼你想好了嗎？”
“如果她記性夠好的話，應該會對我有點印象吧，要找話題應該不難。”這一點黎婭完全不擔心，她本身就是能說會道的主，笑笑又活潑外向，溝通起來應該不成問題。
“根據我瞭解的情況，她對你的印象好像不怎麼好。”顧北辰還在繼續試探。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有對策。”想了半個多月，怎麼可能連這個細節都考慮不到。
在這個節骨眼上，‘對策’二字在顧北辰聽來格外刺耳，不誇張地說，他現在比黎婭更期待明天的到來，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瘋狂到什麼程度！
顧北辰打完電話，葉杉杉正好帶着笑笑進來，一看小丫頭的臉就知道她不怎麼高興。
“怎麼回事，嘴巴撅這麼高？”顧北辰笑着走上前，明知故問。
“什麼時候英語課改成周五上了？人家不喜歡白天上學，晚上還要去上課啦。”唔，雖然上英文課是很有意思，可要在週五上課不在笑笑的接受範圍內。
“有什麼關係，明天上了，後天就可以盡情地玩，不是一樣嗎？”果然還是首長大人反應快，懂得‘對症下藥’，葉杉杉就知道說明天的老師很厲害什麼的，小丫頭一點也不買賬，囧。
唔，這麼一想也對誒，週六不用上課，可以安排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的節目，也不錯哦。
“好吧，明天先上課，等一下找小舅舅商量後天去哪裡玩。”玩字當頭，笑笑很快就妥協。
“行，你先想想，決定好了我去安排。”葉杉杉也表現得格外熱情，反正後天就能把那個大麻煩徹底解決，她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出去放鬆一下。被這事纏了這麼久，她總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再不好好放鬆一下，恐怕真的會有精神抑鬱的可能。
母女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週末外出遊玩計劃吸引過去，顧北辰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也沒有參與討論。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還不知道呢，他暫時還沒這份閒心去想後天的事。
現在已經是寒冬時節，屋裡開了暖氣特別容易勾出睏意，纔剛過九點，葉杉杉就領着笑笑去洗漱，準備睡覺。
手機上又收到一條楊晉發來的短信，顧北辰及時叫住她們，“今晚你們倆一起睡，我還要審覈下週的測試計劃，可能要到很晚。”
雖然離開了部隊，首長大人身上的擔子卻一點也沒卸下，一人身兼兩職，也夠累的。加上最近又出了黎婭的事，比以前更忙也更累，葉杉杉很是心疼，“什麼計劃這麼要緊，非要現在完成？”
“年底的最後一次測試，會有大首長親臨現場，不能出差錯。”顧北辰給出的解釋非常正常，也非常合理。雖然，這番解釋不是全部的事實，但也算不上撒謊，他確實是打算一邊等楊晉的消息，一邊審覈測試計劃來着。
他都把大首長搬出來了，葉杉杉也無話可說，“哦，那你忙吧，記得，一定不能超過十二點睡覺。”
“放心，現在是二審，要確認的細節沒那麼多，十二點之前一定能完成。”顧北辰笑着保證，俯身拍了拍笑笑的頭，“晚安。”
可就是這個小小的細節，讓葉杉杉心裡感覺到一絲異樣。雖然他掩飾得極好，但她總感覺到他好像在偷偷摸摸做一些不想讓她知道的事，而且這件事很有可能和笑笑有關。
不過，她不想費心去猜，也沒那個能力。因爲她知道，就算他有什麼秘密計劃，也是爲了保護她和笑笑。
所以，即便心有疑慮，她也不會多問。有他，她完全放心。
目送母女倆出門之後，顧北辰很快就切回工作模式，臉上的表情完全是處於備戰狀態的嚴肅。
楊晉發來的短信很簡單：目標正在試圖和東合會的人聯繫，繼續跟進中。
東合會的來歷顧北辰是知道的，這個社團是秦家控制的另一股勢力，雖然正在逐漸被新人家主排除在主業之外，但短期內不可能完全脫離，必要時合理利用也完全正常。
顧北辰沒耐心敲字，直接給楊晉打了電話，“在東合會有沒有線人？”
“有，隨時可以聯繫。”在秦家改朝換代之前，東合會的勢力非常強大，要想保證不出大亂子，安排線人是必須的。
“儘可能安排他接上線，離得最近，才能瞭解得更多、更詳細。”黎婭已經把腦筋動到了東合會頭上，顧北辰有理由懷疑她想以身試法，事情可能比他預想得更嚴重，他的應對之策也得相應作出調整才行。
“是，我這就去安排。”和精英強將溝通就是有效率，只要告訴他需要做什麼即可，至於該怎麼做，他心裡比下達指示的人更明白。
之後，顧北辰一邊處理公務，一邊關注楊晉那邊的動向，不知不覺，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一點半。
怎麼辦，楊晉那邊還沒有發來線人成功連線的消息，他恐怕要食言，不能在12點之前回房睡覺。
顧北辰正在猶豫，叩叩叩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用腳後跟想也能想到敲門的人是誰，顧北辰只能無奈一笑，乖乖去開門。
門開了，葉杉杉卻沒有要進來的打算，而是一本正經地指着手錶，“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三十三分，你還有二十六分鐘準備睡……唔……”
喂，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突然……撲上來了？
這些天葉杉杉一直爲黎婭的事心神不寧，顧北辰也不比她好過。他不僅要爲這件事傷神，還要爲她擔心。嚴格來說，他更累。
所以，他也想找一些能讓自己高興的事放鬆一下。
對他來說，她就是最好的興奮勁。只要能近距離感覺到她的氣息，所有的疲累和心煩都會一掃而空。
一吻作罷，葉杉杉還在微微掙扎，他的雙臂卻沒有要鬆開的跡象，“別動，我就是想抱抱你。”
葉杉杉也不再掙扎，乖順地讓他抱着，但，這一趟來的目的她可一點沒忘，“真的很晚了，如果不是必須在今晚完成的事，還是早點去睡吧。”
顧北辰不自覺地蹙了蹙眉，語氣低沉且凝重，“確實是有必須在今晚完成的事。”
葉杉杉很識趣地沒有追問，只是心疼地撫了撫他微蹙的眉，“如果是必須完成的事也沒辦法，睡的晚只能用早上的時間補，明天你別那麼早起，早餐我來準備就好了。”
“你怎麼不問我到底是什麼事必須今晚完成？”
“不想問。”
“爲什麼？”
“因爲相信你呀。”葉杉杉乖巧地笑了笑，湊上前吻了吻他的脣，“無論你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和笑笑，爲了我們這個家。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儘管放手去做，需要我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我隨時候命，聽從指揮。”
呵，他的小嬌妻雖然年紀輕、缺乏閱歷，偶爾還會犯點小迷糊，但這顆小腦瓜子可一點也不笨。饒是他再會掩飾，有些事還是逃不過她的眼睛。
“謝謝你，這麼體諒我。”有些話，明知道沒必要說，他還是沒忍住。
“誰要聽你說這個。”不知道是誰，之前一本正經地訓她，說什麼夫妻之間無需言謝，這會兒自己倒是忘了。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只要知道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就行了。”
他這麼神神秘秘，不也是爲了這個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