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赫覺得花想容的行事越來越詭異。
先不說處世爲人怎麼怎麼樣,只是這性子一會兒晴天、一會兒下雨的,他就着實招架不住。
直待聽見了她和小二的那番交談之後,他終於看出了一些端倪。其實,一直以來,並不是孃親哪裡變了,只是這尚雲的“大風向”變了。所以,看清了風在往哪兒刮的孃親,纔會變得“怪怪的”。
有了明確的目的,花想容再一次躋身在已經“長大了”赫的背上。
不知是在休憩,還是另有心事。總而言之,在抵達可以看見劍門關全景的地帶之前,她一聲都沒再吭過。
“娘,咱們到了……”赫遠遠地看見了劍門關的城牆時候,就落身在地上。
可是,他並沒有立時放下花想容。因爲,不需要靈力去感知,他也能明白地看見,那邊的情形並不好。這似乎,纔是他孃親不去想辦法救兩個爹爹,而是忽然要改道來這裡的緣故。
“臭小子,看見了什麼。”花想容這話似在問,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語。
“哦,沒有。劍門關那邊,好像快要被妖邪攻破了。”經歷過許多事後,赫也變得冷靜許多。
依照他的性子,現在原本該是急的直跳腳纔對。只是,當他放下花想容,見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要睜開的意思,纔是他終於如此冷靜的緣故。
“不打緊。”果然,她說了這不痛不癢的一句話。
“可是娘,這次攻來的不單單是妖獸,而是小妖和妖獸各佔一半。”就算赫再怎麼冷靜,他也是記得的,孃親的外婆在裡面,他傾慕的姑娘,也在裡面。
花想容聞言,默然地睜開眼睛。她晶亮水漾的眸子眼波一閃,側耳向城中的方向傾聽了一下,脣角便揚起好看的弧度。
“如此安靜,不打緊。”是的,她再次自信地說着。
與赫一般,她原以爲這次多個地方都遭到了妖獸的襲擊,所以劍門關應當是受創最嚴重的地方纔對。但是現在到了這裡,她才發覺,其實不然。
爲何如此篤定呢?
她,自然有她的信念。
“走吧。”忽然,一直遙望着城門口的人輕輕開口,她凌空躍起,不再要求赫揹她。
“我們要入城麼?”赫緊隨其後,不解追問。
花想容聽聞此言,不答反笑:入城麼?若是有那個必要,自然是要進去看一看的。可,前提是要先清理一下門戶。
約是半盞茶的工夫,二人就來到距離城門不太遠的地方,妖物圍城的後方。
遠遠看見城牆上站着幾個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她的脣角再次揚起。本來,經歷過小吉那一番變故以後,她心下還犯嘀咕。盡是在猜想自己將柳氏引薦到這裡安身,到底算不算是引狼入室。現在,見他們一個個都好好的,她也便放心了。
此時,城下一個身材魁梧,看上去修爲應該不淺的“熊瞎子”正在對着城上喊話。
“喂——你們這羣膽小怕事的懦夫!有本事不要躲在城裡做縮頭烏龜。破城不過是遲早的事,難道你們還以爲用這樣的拖延之策,能躲過一劫不成?”
聽了這熊瞎子的話,花想容站在妖物們的後面,這時候被前面的傢伙們擋住了視線,倒是想要看看城中好友要如何應對。
這刻,她倒是沉得住氣,赫看見卻有些不忍了,他方要說話就被花想容扯了一下衣袖。
側目看看身邊人,赫乖乖閉上了嘴巴,他心裡清楚,不論多麼危機的情形,最惹不得的不是敵人,是他孃親。
“我們就是不願意弟子有損傷,有本事,你們便進城來。”城上回話的不是劍心宗任何一人,花想容站在妖物身後,側耳聽着,這雄渾的話音,彷彿是蒼梧。
聽見蒼梧出言,她脣角的弧度,不由得更加明顯。她的輕鬆赫完全沒有明白,此時還見到她笑,難免覺得他孃親是要瘋了。
“你……”那熊瞎子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城下的妖邪們卻很吃他們這一套似的,遲遲沒有攻進城去。
“孃親,你不覺得這很奇怪麼?”終於,赫還是按捺不住心下的疑惑,側目看向她問。
花想容沒出聲,就只是看了他一眼。
“按照道理來說,這些妖獸攻不進去也就算了。可那些能說話的,好歹也是有些修行的,怎麼願意平白無故地在這裡和他們閒耽誤工夫?”赫再低聲問。
她仍不說話,只是瞪了兒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出聲。
現在,她的想法,只要親朋好友無恙,她並不像出面了事,再耽擱一些工夫與他們敘舊。被赫一路背來了,她已然耐心地看過一部分,她原本沒有夢見過的仙宮情景。而越是看見了那些,她越是覺得迷失。甚至一度不想先找到那個靈尊,趕緊把他破開,而是想要先回蓬壺仙島去找些明白人,一問究竟。
此時,她之所以瞪兒子,也便是不想引起他們周圍妖物們的注意。
不過,彷彿她越是不想如何,上天就越是要違逆她的心意。這可能,也便是人生在世的無可奈何吧?
“你們……”
他們前面的妖獸靈識不高,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低語。但是,相隔一個妖獸前面的小妖耳朵可不是吃素的。
見到那隻小妖回眸的一瞬,花想容的手還來不及擡起,身邊的兒子就已經消失了蹤跡。待到赫再回到她身邊時候,花想容只見到兒子兩手掌心泛着一層淺淡的火紅顏色。
沒有拍手拂塵驚擾到別的妖物,赫只是將雙手攥了攥拳頭,向她吐了吐舌頭脣語道:“都搞定了,這次很幸運,是隻倒黴催的五行屬火。”
看見赫身量頗高卻還是那副調皮的樣子,花想容也不由得會心一笑。她雙手扯過赫的兩手,露出笑容的時候,屬於那妖死前最後的妖氣,便無聲無息地化解在她的雙掌心。
母子二人就這麼相視一笑,繼續靜觀城內外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