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丹爐分置煉丹房左中右三處,如果想盜藥的賊不動動腦筋、不大膽包天,大約是不會想到,丹房中的機關,是藏在三個丹爐上面的。
同樣是銅鑄的丹爐,花想容在一開始卻沒有注意到三個丹爐的區別。最後,當十長老震袖隔空合上房門,他在中間一個丹爐與門相背的這面停下時候,終於發現丹爐的不同。
三足、四足和五足!花想容從不知道這煉丹爐還可以長這麼多腿,又不是螃蟹、又不是八爪魚!
而十長老選擇的是中間的三足爐。
她跟在十長老的身側,注視着他於三足爐中雕刻着麒麟獸的一足出停下,矮身在丹爐前面,伸手在爐足的內側按了一下。
“喀啦”一聲輕響,他們身後的兩塊方磚忽然塌陷下去一些,隨即向兩側抽離,一道通往地下的暗門就出現了。
“走吧!看看裡面的藥材夠你煉製多少續命丹,我也好去向宗主報個數。”十長老聲音很低,回眸看了一下,花想容還在注視着身後的三足丹爐。
“哦。”感覺到他的目光,花想容在還掛着淚痕的臉上抹了一把。
跟在十長老身後,循着臺階一步步地向下走,當她整個人沒入地道的一瞬,頭頂的石板閉合。
周遭一片漆黑,花想容的心漏跳一拍,正不知所措地伸手扶向身側的牆壁,“呼啦”一聲,他們身子兩側火把齊齊地亮起,使得整個地道里變得通明一片。
這個地道在花想容看來,比花家的地牢都要狹窄,進進出出也只能是一人,稍微胖一點的,可能都會覺得窒息。
“十長老,這麼窄的路,宗中是怎麼將藥材運進來的?”她不由自主地牽住十長老的後衣襟,雖然她的膽子也不小,但是比起地牢這更讓人感覺神秘。
起初被扯住衣襬時候,十長老的身姿顫了一下,緊接着,他便揮手撥開花想容的手,在她差異之際,回手扯住她的衣袖。
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對她的問題回上一句。
大約這樣一路下去走了半盞茶的工夫,她的視野漸漸開闊。面前是一個八米見方的地穴,修葺的和地上房子差不多。地穴裡十分乾燥,照明的工具也不再是地道中那些燃燒的火把。
一塊塊發着冷白光亮的巴掌大石頭嵌在牆壁中,將地穴照得通明。而跟在十長老身後的她,此時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問那些無聊的問題。藥材是怎麼被帶進來的並不重要,反正她有流光繭,想悄無聲息地將東西帶出去,根本不是問題。
在視線被林林總總的藥材充滿時候,花想容再一次體味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滿足。
看着被劍心宗單獨放在一個架子上大量的龍涎草,和它們旁邊的一個個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盂,她不由暗自驚歎:偶買噶!小狐狸,有了這些,咱們是不是可以被劍心宗養着白頭到老了?
“瞧你那點出息。”
終於又聽見小狐狸的身影,花想容雀躍自己沒有被拋棄,顛顛地奔到地穴東面去察看龍涎草和麒麟竭的品相。
完全不去注意十長老是怎麼看她,不服小狐狸地回嘴道:我就這點出息,怎麼了?不服你別吃我做的雞肉啊!
“別人做的雞肉能叫雞肉麼?白白糟蹋東西!額…不對!你那點出息,這些哪夠用?你的眼珠子能不能往別的好藥上瞄瞄,續命丹只能算是丹藥中的次品。”
花想容撇了撇嘴角,目光在架上龍涎草和麒麟竭之間都察看了一下,按照丹藥圖譜上的記載,這些都算是品相極好的:
怎麼就不夠了?之前花家那一點你都煉得出百十來顆。現在這兩個架子可都是滿的!而且品相極好!少說,也得是花家的萬倍。月供十顆,除了我自己吃的,差不多能耗上七、八十年。天!那時候我都快九十歲了!
“九十歲?你可真容易滿足!”
小狐狸聽見花想容的一番計算,不由得說出兩句讓人不能立時聽懂的話來。花想容還來不及接話,他就又開口說道:“不去看看那邊的鳳銜珠和蒼梧草麼?我剛纔嗅了一下,品相也是頂級的。”
聞言,花想容雀躍的神情忽然凝凍住了。
瞧着她的背影忽然僵住,那邊也多多少少在檢查藥材是不是完好的十長老不由得幾步走上前來,單手扣在她的肩頭。
“怎麼了?藥草不如你之前煉藥的好?”他溫聲地問話,若不看面容、不較嗓音,倒是真的像一個慈愛的父親。
“啊,還好。”
花想容很意外,意外小狐狸居然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想將他趕走的心思。可是他一直都沒提過,還總是默默地幫她一把。
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雖然他是看得見摸不着的存在,但是她真能那麼狠心地送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傢伙離開嘛?
“既是如此,你就在這好好清點一下藥材。月供十顆丹藥的事,就這麼定了。宗中還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花想容的臉色不太好,十長老也摸不到頭腦,只能讓出一片天地給她,說完作勢就要離開。
花想容訥訥地頷首,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明知道自己已經被列入驅逐之列,還願意對她傾囊相助。
十長老已然走在階上,聽見微微的窸窣聲回眸看去,花想容已經抱膝坐在地中。
不免搖搖頭,想要警醒她地說:“對了丫頭!出去的機關在最上面那個火把下面的第一塊磚,記得使勁按下去。”
聞言,花想容驀然間擡起頭,眉眼彎彎地看着十長老,目光中卻難掩心緒的複雜,輕應了一聲:“好。”
聽了她的應答,十長老情不自禁地回視了一下這滿室的藥材櫃子。藥材的衆多,小丫頭身上的藥香幾乎湮沒在其中,若不放眼去看,真的不能發覺她的存在。
望着此時的小丫頭,他不知道怎麼地就想起磐安花家初見她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她懷裡抱着張丹師,目光狠戾地死盯着辛子歷,面對死亡將至卻一絲絲畏懼都沒有。
那一眼,也是他覺得小姑娘特別的所在。
想着小丫頭可能是想起了恩師,他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緩緩消失在她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