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鼻翼輕輕翕動,彷彿聞到了什麼被火烤焦的味道。
“沒熟,真是掃興。”感知着背後結實的依靠,即便合着雙眸她也笑得出來。
睜開雙眼,花想容驀然見到面前牢室裡的還是那隻白色的、似雕似鷹最似鵬的大傢伙。不過,它似乎沒有她幸運,因爲它一隻翅膀上小半面都被燒糊了。
見到大傢伙對自己的防備目光,她不由得嘟了嘟脣,下意識向水牢裡望了望。除了背後的流光和四巨頭齊全,就沒有別人的影子了。
所以,昭白骨那個涼晶晶的傢伙去哪了?
“別找了,我們兩敗俱傷,他怕是回去休養了。”
“啊?可是你……”
聞言,花想容趕緊反身,要檢查流光傷在哪裡。不過就只是這第一瞬的下意識動作,還沒來得及檢查,動作和話音就一起休止了。
“喂?容容,你要去哪兒?”流光滿心以爲花想容會體貼入微地將他渾身上下察看一遍,可是她沒有,她轉身就要出水牢去。
至於她去哪,其實流光心裡早就有數,因爲太失望,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
“我得去看看他死沒死。”
“他一個上仙,受那點兒小傷死不了。花容容,你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麼?誰知道你要是就這麼出去了,還有沒有機會再進來?”
“你又不會傷重而死,還不讓我去看別人?你這小子兩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拿開拿開!小心我打你!”
對於流光的小脾氣,花想容再自然不過地迴應了他。說話時候,還一臉嫌棄地用另外一隻手去撥開他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容容…你說什麼……”
天末流光驀然間鬆開她的手臂,目光呆怔地盯着她反身遠去的背影。他原以爲,原以爲她火燒雲際宿不過是潛意識裡的自保本能。可此時看來,並不是那樣的。
她說他不會重傷而死;她說他皮,欠收拾;她嫌棄地讓他拿開手的表情;還有說要打死他的話。這些完全都是忘記他之前的言行,所以,她記起他來了?可他,爲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他默然地攥起拳頭,笑自己終究還是這樣的結局。
他無聲地凝望着花想容一步步走向牢門:別人捅我一刀,我能毫不猶豫地還他碎屍萬段。可是容容,這人換做是你。我好像,只有剩下捂着傷口笑的份兒。
慢慢地向前走,花想容抿嘴偷笑。都走了十來步,聽不見流光叫自己,也聽不見他自己動作。她不由得納悶,眼看就走到臺階了,還是沒有聲音。
“啪、啪、啪、啪”
垂眸望着腳下的遊動來去的藍光,流光幾乎要把自己的掌心攥出血來。可就在此時,他聽見了踩水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很快!
“嘭”地一下,本該遠在牢門那邊的人此時狠狠地撞入了他的懷中。
“……”這感覺太過真實,幾乎讓他想以爲是他的幻想,是他在自欺欺人都不可能。
只是,感動沒有持續多久。
“流光,你真下死手啦?再怎麼說,人家上仙大人也照顧我挺多日子了,你這樣對人家是不是不太好?”某容容將自己埋在他懷裡,本是很好的“久別重逢”感人肺腑情景,這一番悶聲悶氣的話音傳入耳中,他原本的笑意都消失了。
“你怎麼就那麼相信我打傷了他?你怎麼就不問問我傷着了沒有?疼不疼呢?”流光真是要被她氣死了,他本以爲花想容的情竅終於被自己撬開了。
可現在看來,還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呀!
“哎呀好流光,你就別鬧了!你不是金剛不壞之身麼?要不你哪疼?我給你揉揉?”花想容的臉在他衣襟上蹭蹭抹掉淚光,然後鬆開環抱住他腰間的手,諂媚且毫無誠意地仰眸問他。
“算了,反正我也死不了。”流光終於冷下一張臉,想要嘆氣的念頭也止於心中。驀然轉身走向牢底,閃身兩下,就已到了柵欄前。
“哎呦!”踏入水牢一瞬,身後響起牢籠被輕撞的微響和花想容的低呼聲。
“你怎麼不小心點兒?”回眸時候正見花想容捂着額頭立在那邊,本能地穿過柵欄,一手攏住她,一手覆在她的額上。
“流光你傻啦?我是不會傷重而死的,和你一樣!”花想容的小計謀得逞,她始終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能對她狠心,但是眼前這個傢伙也絕對不會。
瞧着花想容“奸計得逞”,還伸手戳他心口的樣子,流光真想打她一頓。
可最後,他還是淺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算死不了,可我們也會疼啊。”
“咦——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這語氣這麼和昭白骨越來越像?來,給你個愛的抱抱。這次容容我,真的要去看看那尊是死是活了。”
花想容咧咧地展開雙臂,結結實實地擁住了流光,將臉埋入他懷裡一瞬,脣角還漾起溫暖的弧度。
“說來說去,還是一樣的。”流光雙臂也輕輕地攏住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暗地得到了安慰。
“怎麼一樣呢?你是我家流光,他是別人家上仙。我跟你說,這水牢裡除了你和小白都是壞人。特別是這隻抽風鳥,腦袋都滲水了,還想拐帶我?”
花想容本來也就是爲了寬慰流光的小脾氣才這麼說,可說着說着就覺得氣不順。雲際宿明明就是以爲她好騙,她都奔三了,還把她當孩子?
所以,她安慰流光的話說了一半就鬆開他,將一個東西塞進流光的衣襟裡,就轉向雲際宿那裡去:“你眼睛有問題覺得我好欺負,我不怪你。但你可別欺負我家流光心地善良。我可告訴你,敢欺負他,我下次來把你烤熟了給他吃!切!”
她話說得差不多,就往水牢鐵門走去。
“容容。”不知爲何,流光還是覺得她怪怪的。
“啊?”
“你都想起來了麼?來蓬壺之前的事?”
“什麼事?”
“哦,我看你符籙用的很順手,應該耗費很大。索性無事可做,你多畫一些以備不時之需麼?”
流光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好像既希望她沒有記起過往的難過事情,憂希望她記得,那樣才能明白不是所有事物、所有人都是美好不需防備的。
“那東西,是我自己畫的?”
“是呀,裡面有圖譜,和器具,你無事時,可以自己琢磨一下。”
了悟花想容只是記起了自己,他不知是該感恩,還是該擔憂,對着花想容微微擡了擡自己的左手,算是提醒。
她見狀點點頭,燦爛地笑容,隨着鐵門的再次開合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