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脣輕啓，只聽紅袖帶着哭腔道：“我是爲了我的兒子。”
紫湘瞳有一種想要大聲尖叫的衝動。接二連三的隱秘像是一塊比一塊大的巨石，砸得她頭腦中“嗡嗡”作響。她的兒子？紅袖的兒子？想起方纔得知的紅袖與雪默相愛的辛秘，紫湘瞳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紅袖的兒子……是雪默的？
打心底來說，紫湘瞳倒是希望自己的猜測能夠成爲事實。畢竟這是一對受盡磨難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好事。再說，雪默做過她十年之久的父親，對於雪默，紫湘瞳還是十分敬愛的。她成長在陵淵府時是雪默的獨女，而今她突然成了雪域的三公主，雪默便膝下無子無女，孤苦一人。倘若紅袖真的是爲雪默生下一子，想必他知道後會很開心吧！
心思陡轉之間，紫湘瞳極爲鄭重地點頭，沉聲說道：“你放心，爲了雪默，我也會照顧好您和他的兒子的。”
紅袖被紫湘瞳說得一愣，接着便哭笑不得。道：“你……你聽誰說的，怎麼會是雪默……”紅袖拿起放在梳妝檯上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好不容易纔緩過來勁兒，一臉肅然：“既然成了王的妃子，我與雪默便沒有可能了。雪默是朝中重臣，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我是後宮妃嬪，怎能會爲了一己私慾壞他名聲！”
紫湘瞳心知自己想歪了，又說錯了話。立即噤了聲，不敢再說話。
“雖說這懷槿宮中不可能有閒雜人等，但也要小心，莫要胡說。禍從口出。後宮之中，走錯一步，便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紫湘瞳連連稱是，對於紅袖說的話，她可是深有體會。就在之前，她可不就是遭人算計，差點墜入萬丈深淵嗎？
“記住，以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紫湘瞳連忙做出一副乖乖聽話的神情，將紅袖的話牢牢記在心底。與此同時，心中亦有些激盪。紅袖貴爲槿妃，父王的妃子。她的兒子不是雪默的，那就是……父王的？
果然，還不等紫湘瞳猜測完全，紅袖便已經將謎
底告知了她。
“我的兒子，是雪域二皇子。名叫籬落。”
“二皇子？”紫湘瞳雖然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相從紅袖口中說出後，她還是無可避免地震驚了。
整個雪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雪域之王佚天只有一位皇子，便是未來的王，烈橙俊。可現今，又有人告訴紫湘瞳，其實王還有一位皇子，叫籬落！倘若後宮之中還有宮人知道也就罷了，甚至偷偷流傳也行，可偏偏怪就怪在，她入宮三年並未聽到過任何有關於這所謂的二皇子籬落的消息！要知道，後宮之中是藏不住秘密的，除非……除非是王親自下封口令……
紅袖看到紫湘瞳那半帶驚訝半帶疑惑的神情，便知道她應該已經猜出了大概。當即點頭便道：“你猜的沒錯。”
提起籬落，紅袖的眉間隱現憂愁，可這絲毫無法讓人忽視，她身上閃爍着母愛的光輝。
“當年我懷着落兒的時候，正是雪默剛出關，前來見我。由於我情緒波動較大，傷思過度，再加上爲了治療你眉邊的傷，幾乎耗盡了靈力。也因此，導致落兒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
“嗯。”紅袖接着說道，“落兒剛出生時，身體輕小，異常虛弱。當時他氣若游絲，險些喪命。幸虧有雪默在身邊，這才保住了性命。爲了避免再出現意外，第二日便被安置在雪融泉的泉眼旁溫養。”
“雪融泉？傳說，王宮裡有一眼泉水，乃是雪若山脈最高峰上的萬年積雪融化而成的，匯至一處，溫度卻升高，成了溫泉。即便是凡人呆在溫泉旁什麼都不做，也能溫養心神、提高能力。因而被稱作‘神泉’。難道這傳說是真實存在的？就是雪融泉？”紫湘瞳可是博覽全書，對於這富有神奇色彩的傳說自然是熟記於心。
紅袖仔仔細細地將紫湘瞳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看得她心底發毛。紅袖一臉認真地說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你註定是不平凡的人。”轉而一嘆，“可惜了，你卻不能修煉法術。”
紅袖仍在惋惜，卻不知紫湘瞳後背早已出了冷汗。即便修爲高深如紅袖，也看不出她隱藏的修爲。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撫上皓腕，光滑的肌膚底下卻是隱藏着她不能說的秘密。
紅袖沒有注意到紫湘瞳的異常，仍舊自顧自沉浸在對自己的皇兒濃濃
的思念之中：“你說的不錯，正是那眼神泉，溫養着落兒脆弱的身子。轉眼間，已過去了十五年。十五年間，我只見過他三次。”
十五年只見過自己的兒子三次……紫湘瞳至此才明白紅袖心中的痛楚了。愛兒不得見，思親親不在。她的夜夜啼哭，想必是思念至極的緣故吧？所以纔有無奈，有悔恨，有思念……
“你能明白嗎？我想他。他是我的親生骨肉啊！可是……可是我卻不能常常去看他。”
“父王不是那樣的人……”紫湘瞳忍不住爲父王辯解。在她的印象裡，父王是個嚴父，對於子女，卻是隻有滿滿的愛。父王重視血脈親情，這是整個雪域子民都知道的。他不可能做出讓母子分離的狠心之事。
“不是你父王做的。”紅袖的話讓紫湘瞳一顆提着的心輕輕落地。
“只是我不能輕易出去，而雪融殿的禁制是我的瞬移術所通不過的。落兒……落兒又不能離開泉眼。”
這話說得紫湘瞳又有了許多不解。可這些問題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
“那與我有關？”
紅袖重重點頭，道：“你的瞬移術剛覺醒，體內靈力比我充足，況且你的體質……比較特殊，能夠輕鬆進入雪融殿。作爲一個母妃，我請求你，常常幫我去看看落兒，偶爾來告訴我他的狀況，這樣，我就知足了……”紅袖這般說着，心中也燃起了希望。她沒說的是，紫湘瞳是唯一一個有可能令她的落兒恢復康健的人。
聽着紅袖的話，紫湘瞳也不禁動容。同時，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奇異之感。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烈橙俊保護她時的場景。如今，她也要有去保護的人了嗎？那個名叫籬落的二皇子，一直生活在雪融殿的十五歲少年。他該有多寂寞……
想到這，紫湘瞳的一顆心就隱隱作痛。她不是沒有嘗過那種感覺，她也曾整日整日呆在陵淵府中的薔薇殿裡，怔怔地望着對岸繁盛的薔薇花，一種情緒在心底不斷地紮根、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她明白，它叫寂寞。枝繁葉茂的寂寞，將她整顆心都覆蓋住，再也容不下其它的情緒入住。每當那個時候，她感覺不到快樂、感覺不到憂愁、感覺不到幸福，她所能品嚐的，只有滋長着的一種苦澀。
那麼，那個脆弱的名叫籬落的少年，是否與那時的她一樣，寂寞如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