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古戰場

離人橫川作品 上天台 上天台 上天台立錐之地 二零二 古戰場

見到大門,程鈞先是一怔,轉眼間微笑,大方的邁步而進。

大門被金色的光芒包圍,程鈞一邁入,金光登時圍上,將他包裹的如同金人一般。

進入金光當中,程鈞心中一個激靈,如三九天全身浸入刺骨冰水之中,彷彿有一種寒意從心底升起。

這種感覺與剛纔如芒在背的劍氣又不一樣,但程鈞並不陌生——他立刻想了起來,就在當初他第一次打開家傳的金釵,碰到劍祖的劍意時,也感受過這種寒意,但那時只是一瞬間,並不如現在深入骨髓。但無論如何,這多半是一種劍祖測試的方法——測試本人能否接受劍祖的劍意。

或許,剛纔那根本就算不考驗,或者就如正餐之前的小吃,只是一個小小的篩選,現在這刺骨的金光,纔是真正的傳承之始。

寒意來的太快,太寒冷,程鈞感覺自己在一瞬間,被徹底冰凍住。他靜靜的浮在空中,明明金光護體,宛若神佛,卻已經成了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的冰塊。

程鈞無語,被寒意禁錮住的感覺並不爽快,但對於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他能感覺到金色的光芒流入他每一分骨血,慢慢的接觸並纏繞他的經脈和骨髓。

似乎不是壞事。

程鈞能判斷出,金光在試探的同時並沒有破壞什麼,反而用一種特殊的力量在加固他的身軀,這是傳承力量的標準方式,程鈞以前也接受過,不過在細節方面有所不同,程鈞也不能從經驗上判斷這究竟屬於哪一種。

就在程鈞不能動彈的時候,周圍的金光卻開始變換,原本天地之間,除了金光再無他物,這時,金色光芒散開,周圍如同緩緩的拉開大幕,驟然出現了一處世界。

上有無窮青天,下有千里赤地。

殺聲四起。

血色瀰漫。

這裡是戰場!

程鈞目光一凝,他虛幻的身體正浮在一處山坡之前。遠處是空曠的地平線,就見數百衣着整齊的道士從自己身邊從過,手中的各色光芒騰空而起,鋪天蓋地的光芒向對面砸去。

法寶,至少數百件!

也就是說,剛纔掠過程鈞的隊伍,是一羣真人。

程鈞目光一凝,天下修士多如牛毛,但正找出這麼多衣着整齊的真人,還是一水的出家道士,只有一個地方,上清宮。

這裡是上清宮的戰場,程鈞念頭一動,已經猜出幾分。

山崩地裂——

這個世界,是無聲的世界,但程鈞還是可以再腦海中模擬這些法寶出手後的聲音。那一定是比天雷轟頂都壯大的聲勢,它們狠狠地撞在了對面的山峰上。

山峰騰起了一道光幕,五顏六色的光芒撞在光膜上,造成了一定的動搖,而且有着破裂的趨勢。但緊接着,十餘道光芒從對面山上升起,十多個修士出現在真人羣體的對面。

程鈞沒辦法從氣息上判斷這些人是什麼修爲,但他們的修爲不可小覷,而且從他們峨冠博帶,上古一般的打扮上,程鈞隱約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崑崙,是崑崙道統的修仙者。

崑崙道統的修仙者,雖然這羣真人的十分之一,但他們絲毫不見窘迫。十個人站成一排,同時揮袖,十道光芒一起飛出,卻不是射出法寶,而是一起加固在那光膜上。那光膜微微一晃,無聲的震盪了一番,十道光芒從光膜上一起升起,化爲十道金龍,向對面道士咬去。

金龍威力磅礴,十龍盤旋不止,與上百件法寶周旋在一處,尚有餘力將上百修士困住,逼得他們法術神通源源不斷。但戰局還在僵持。

盤龍大陣。崑崙陣修。

這裡果然是兩大道統碰撞的戰場。

心思一動,視角轉換,程鈞驟然升上數十丈,從上往下打量戰場。目光離開此處戰場,往另外的地方看去。

在此方天地中,程鈞的視角如同天地,稍一轉念,就能看見其他地方。

遠處,有十餘胯下坐騎,手持長刀大戟,與傅之玉十足十相似的修士與手持法寶的道士戰在一處。坐騎無聲的咆哮着,煞氣縱橫。

崑崙戰修,對戰靈山道士。

令轉一處,有高人撫琴彈音,以音波之術與數百道士對陣。

崑崙音修,對戰靈山道士。

再往前,還有,崑崙體修,對戰靈山道士。崑崙散人,對戰靈山道士……

還有……還有……

崑崙數家道統,各自修不同之道,各處手段,萬種本領,修士人數雖少,但修爲卻高。對戰的道士,不過都是尋常真人,甚至還有築基元師混雜其中,手段單一,大多隻有一兩件法寶,連法術神通也少得可憐。

但有一節,道士人心齊。

他們令行禁止,如同凡俗軍隊,出手時一起出手,轉移的一起轉移,雖然一直沒有取得優勢,甚至常有損失,但根腳絲毫不亂。

這樣,整片天地的戰場上,血紅交會,刀光劍影,戰火焚天!

程鈞冷然看着下面的情形,這大戰的聲勢雖然不弱,但對於見慣大場面的他來說,也不過是佔了熱鬧兩個字而已。打得雖然激烈,卻不見得多宏大,更提不上什麼精彩絕倫。五千年前的大戰,靈山道統的實力,所有的精英,應該盡在於此,但崑崙道統的力量,展現出來的冰山一角也說不上。

如此看來……

程鈞一擡頭,心念一動,驟然向上升去。

在天空的最頂端,有另外一個戰場。

幾個威儀萬千的大修士,在戰場的最上方形成了一個對峙的局面。

其中一邊,站着四五個修士,有男有女,有僧有俗,從氣度打扮來看,是崑崙道統個個道統的代表人物。人人身上元氣纏繞,氣場十足,顯然修爲高深,是一時人物。

而他們的對手,只有一人。

那人背對着程鈞,做道士打扮,身材偉岸,倒負雙手,顯得一派悠然。他的身邊,靜靜的懸浮一座石碑,也不過三尺高矮,看着與尋常石碑無異。

程鈞本來浮於空中,是全無死角的,但對於此人,始終只能看到一個偉岸的背影,並且離着很遠,模模糊糊,彷彿只是一個巨大的陰影,烙在心頭。

這應當是劍祖的限制。

程鈞微微一笑,不讓他看,他就不看唄。那人的樣子,眉毛鼻子長得如何,他閉着眼睛也能想的清清楚楚——那飄浮的石碑,分明是最後成爲萬千符籙之祖的鎮山碑,而那人,就是上清宮高祖,靈山道統的道祖——泊夜道人!

看樣子,雙方出手在即,難道時隔多年,又能看到這位出手了麼?

但是,事實上程鈞失望了。雙方的對峙,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劍拔弩張,程鈞雖不能看見泊夜的容貌,但對方五位大修的神態表情,卻也看得清楚,眼見他們每一個人雖然並不和善,但各個並無戰意,只是面對泊夜,正在交流。

程鈞在旁邊看着,能看見幾人神色冷漠,嘴脣微動,從表面上看來,似乎只是幾個陌生人在談論着什麼。

但……若是程鈞想的不錯的話,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似乎就要在這一場無聲的交流中形成了。

至於下面,那層層刀山火海,並不在上面幾個人的眼裡,再多的殺戮和血性,也只是爲幾個人談話加上一點微不足道的談資。

這是上位者,與螻蟻的區別。

程鈞望着高高在上的幾個人,神色也是冷漠無比——無論是在地下殺戮的螻蟻,還是在天上俯仰衆生的上位者,他都做過,每一個人的心境,他也可以揣度一二。他無需對此發表什麼評論,也不想聽他們言談的內容——這種談話,只有在聽不見聲音的時候,是最乾淨的。

無聲的交流,在某一時刻終止了。

世界靜了下來。

雖然下面依舊是戰火紛飛,但是當上面的人安靜下來,整個世界就安靜了。

泊夜緩緩伸出手,指尖一點,一道光芒凝聚了起來。

那光芒橫在身前,不過手臂長短,隱隱約約看來,像是一段鐵棍,又像一個劍坯。

在他伸出手的同時,對面的幾個修士同時後退,然後各自伸手,一道道光芒一起飛起,纏繞在那道劍坯上,一道道光芒飛速的纏繞着,光劍如同被千錘百煉一般,迅速成形。

一道劍鋒在空中浮起。

程鈞目光一凝——雖然已經成型,但這仍然不能稱作一把劍,他只有三尺青峰,一無劍柄,二無劍鄂,更無劍鞘。

正在這時,泊夜開口說話,程鈞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但神識已經收到了他的信息——

“吾有一上古殘劍,劍刃早斷,唯劍身不朽,可載此物。”

對面一修士輕笑一聲,也是直接震盪了程鈞的神識,緩緩道:“那倒也巧了,我有一劍鞘,最宜藏鋒。”

兩人同時揮出一物,飛向已經成型的劍鋒。

三道光芒在空中短短交匯,空中金風乍起。

飛舞的狂風吹動了大修的衣衫,卻吹不動程鈞的一根頭髮,他目光所及之處,正是那團光芒。那光芒太過耀眼,程鈞看不起其中玄妙,但最後的結果,馬上就要出現了。

風停。

一把古樸的長劍浮在空中,劍長四尺,劍鋒深藏在狹長黝黑的劍鞘當中,絲毫看不出本來面目。

劍已成型,衆人目光交匯,泊夜緩緩道:“開天闢地。這一劍,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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