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當時如夢亦如幻

上天台 一九三 當時如夢亦如幻

音樂聲音細細,彷彿從天邊傳來,悠遠深邃,餘音繞樑。朦朦朧朧之中,已覺悅耳動心。

程鈞聽得出來,這是真正純粹的音樂,不含任何雜質,更不含任何敵意。

音樂的主人,奏如此雅樂,真的只是娛賓而已。

程鈞側耳聆聽,沒有聽出其中的玄機,有些疑惑,想要問秦越,見他目光微閉,似乎已經沉浸在音樂當中。張了張嘴,卻又沒有再說話。

算了,等到音樂結束再問吧,何必辜負主人一番美意?如此佳音,雖然不足以讓程鈞心神沉醉其中,不知天地爲何物,但真正優美到了讓人不忍心打斷的地步。

程鈞並沒有特意坐下來聽,站在清風中,微微闔目,聆聽這悠揚旋律。

琴音清脆,叮咚如山泉流水,笛音清婉,悠然似月下美人。而琴笛之間,有時涇渭分明,有時糾纏不已,更有時並行不悖,但無論如何,總是和睦到了極處,一起一落,恰到好處,編織出了最優雅的音樂。讓人聽了,就如同有一隻小手,在心中腑臟中最舒服的地方緩緩撓癢癢一般,心中熨帖不已,割捨不得。

良久,笛聲先緩緩遠去,留下幾個顫抖的尾音,彷彿少女送情郎不捨得纏婉。琴音獨奏幾個音節,也是越來越低,錚錚幾聲,漸漸消失在清風中。

音樂停歇許久,程鈞才睜開眼,道:“好琴,好笛。如此佳音,可以清心也。”

秦越道:“看來今日管水閣心情不錯,這麼長的樂曲,他是很少彈奏的。更何況還有那琴笛合奏的絕技。”

程鈞一怔,道:“管水閣只有一人,剛纔琴笛二樂,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這怎麼能做到?”

秦越道:“我們是修士,不像凡人只能用手動琴絃。若是有心,以氣奏樂,從技術上總能達到。不過就算能做到,若是音樂上的能力不到,別人也斷不能像他配合的這樣優美和諧。”

程鈞道:“是的。這琴笛不論修爲,分明是有了出神入化的音樂造詣。管水閣是真正喜愛音樂的人。與他相比,那些修煉音樂的修士,只將大好的音律視作修行的輔佐臂膀,未免落了下乘。”

話音剛落,頭上有一聲清越的琴音響起,雖寥寥數聲,聲音中卻頗有喜悅欣慰之意。

秦越笑道:“管水閣謝謝你的理解。或許將來你們能夠投契。若讓劍閣和水閣成爲知音,那也是一段佳話了。”

琴音一轉,清越平和之意稍歇,轉而錚錚數聲,如銀瓶乍破,充滿激越昂揚之意。

秦越道:“嗯,水閣記起了你還不曾正位,他現在向你挑戰。”

琴音再響,音節密集,顯得有些焦躁。

秦越臉色一苦,道:“他見我羅裡吧嗦,很不耐煩,叫我趕緊滾蛋。我這就滾,程兄,你看見水邊那條路了麼,你順着小路上去,就能見到水閣了。我先走一步了。”說着笑眯眯的擺手,幾個轉折,已經消失在山道上。

程鈞微微一笑——秦越,其實也是很懂音律的人啊。

琴音安靜下來,似乎憑空消失了。程鈞按照秦越的吩咐,一路沿水而上。

沿溪而上,一路除了泉水淙淙,山林鳥鳴之外,分外寧謐。走了半刻鐘,才從遠方,傳來一絲細微的琴聲。

琴聲若有若無,似遠似近,好像就在耳邊,但可以去聽時,卻又聽不到了。越是這樣,越吸引人側耳想聽。等到真正聽到的時候,那細細的琴聲,不知不覺間,已經漸漸地流淌入心靈中了。

程鈞慢慢往上走,那琴音卻始終微細的幾不可查,慢慢的,那如遊絲般的琴聲,停在他耳中,已經慢慢變了一種味道。

鏘鏘鏘鏘……那是胡琴的聲音。激昂迴轉的曲調中,還夾雜着噹噹的鑼鼓聲,依稀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音調。

戲班中的胡琴、鑼鼓、那些熟悉的幾乎忘掉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入魔音入腦一般,在他耳邊交響。

這時,原本草木深深地景色,漸漸地變了,變成了一間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的高牆黑黝黝的聳立着。

這裡……程鈞挑了挑眉,好久不見了,科班。

院子的情形越來越清晰,眼前的場景彷如都是幾百年不曾見過的了。大院裡,胡琴聲,打鑼聲,蓬蓬的摔跤聲,教習師父嚴厲的呵斥聲還有孩子們壓抑的哭聲,響成一片。

程鈞微微一挑眉,如果是他真實的回憶,科班裡很少會這麼吵鬧,練功歸練功,唱戲歸唱戲,總不至於如此鬧得沒有規矩。但是眼前的情形,確實觸動他的心靈,讓他幾乎相信,那就是真的。

視角剎那間轉換,一個消瘦的身影站在一張缺了角的桌子上,那是個矮小的孩子,身上的衣衫單薄的色色發動,側影模模糊糊,彷彿是他,又彷彿很陌生。

那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桌子上一下子翻了下去,背脊着地,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他倒在地上,發出極低的呻吟聲。

毯子功,吊毛。

學戲時必須苦練的撲跌功夫,一種對於孩子很兇險的筋斗,站在地上憑空翻過去,用脊揹着地。若是一個摔不好,也許就是一生的殘疾。而這一摔,他足足摔過上千次。

場景驟然一陣扭曲,幾個滿臉猙獰的漢子衝了過來,抓起那孩子用木刀的刀鞘,狠狠地揍了幾下,換來了幾聲有氣無力的哭聲。

七年坐科,如七年大獄。

學戲的痛苦,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不僅僅是起早貪黑的辛苦,也不只是飢寒交迫的貧困,還有教習師父永遠不休的體罰打罵。程鈞前世,自有記憶起,漫長的童年,就沒有絲毫樂趣可言。

在眼前的場景中,科班的黑暗和苦難放大了豈止十倍,那些在回憶中也有些許和善的教習師父,在此情此景中,彷彿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扭曲而猙獰,抓住了那孩子,彷彿要將他撕碎了吃下去。

這是程鈞的回憶,烙印在他的心底。

這是他的的陰影……嗎?

程鈞目光冷冷,平平的掃過這些真實的、清晰地,曾經在他身上發生過的場景,沒有任何感情。

年幼的孩子,深深的高牆,無盡的打罵,刻薄的對待,前途茫茫的絕望……不過如此!

嘴角微微一挑,程鈞竟然笑了。不是他在嘲笑幻象的淺薄,也不是他冷笑命運的變換,而是這些情景,勾起了他一個美好的回憶。

真的是美好的回憶,那年他新婚。

這些苦難,上一次他記起來的時候,好像是在前世的時候,新婚之夜,他一邊摟住妻子,一邊聲情並茂的演講,在子若面前裝可憐來着。當時他以數百歲的年紀,在那嫺雅溫柔的女子面前,聲淚俱下,繪聲繪色,將戲班裡的黑暗誇張十倍百倍,述說自己的悲情往事,換來子若滿滿的同情,和一個香吻。

眼前的場景,雖然是誇大過的,但好像還不如他自己吹牛時說得厲害。

幾百年了,線路崎嶇,他經過多少次危險,幾次險死還生,也曾拋棄過太多。與那些充滿着血色的陰影相比,區區科班的辛苦,不過是皮肉,從不能深入骨髓。

至少,那裡的人還對他寄有希望,還希望他能成角兒,成爲人上人,不會真正的想要他的命,比之修道界那些生死一線的刀光劍影,或者波譎雲詭的惡毒心計、魑魅魍魎,又好的太多了。

這些片段,如果作爲幻術,想要達到刺激他心靈的目的,無疑是太失敗了。失敗的不是幻術的技巧,而是幻術的切入點,看來這琴聲對於人心的掌握,並不十分出色。

要破除眼前的迷障,甚至不需要他用什麼法術之類特殊的手段,只要心靈一動,靈臺清明,這些虛幻就會化爲泡影。幾個剎那之間的功夫而已。

但是,他沒有動,一面緩緩地往前走,一面靜靜的看着這些畫面。眼神和他的腳步一樣,穩定如恆。

他不願意破除這些迷茫,是因爲他在等,等一個答案。

如今他的心情,就如他重生而來時,一般急切。

來了——大雪,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整個街道。街面上,一個孤零零的少年穿着薄薄的單衣,正在雪地裡獨行。

喧鬧的戲院,就在眼前。

他來到戲院的大門,推門而入,穿過了人聲鼎沸的大堂,來到後臺。

閒談的李掌櫃,好奇的小侯,那碗熱騰騰的片兒湯……一如昨日。

程鈞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了下來。

馬公子的身影出現在畫面裡,緊接着,就是那滾熱的油鍋,無盡嘲諷的眼神中,那少年瘋狂的大笑,三步兩步端起油鍋,狠狠地扣了下去!

嘩啦!

大火瞬間燃燒起來。馬公子的哀嚎中,少年單薄的身影穿窗而出,落在雪地上,留下的是一處燒紅了半邊天的火場。

彷彿地獄!

在這烈焰火景中,一雙淡漠的眼睛終於徹底的轉開目光,一聲充滿失望的嘆息,在風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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