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萌揚起迷迷糊糊的小臉,眯着眼望着蒼,瞧那黯淡無光的眼神,顯然還處在混沌中。
“智萌,你於師父說了什麼有關我的事嗎?”蒼抱起智萌,柔聲問道。
智萌搖搖頭,緊接着又點點頭,約莫盞茶的工夫,幾乎眯在一起的眼睛才完全睜開,紅撲撲的小臉柔光水滑,忍不住想去親暱。蒼緊了緊懷中的智萌,向着早已分辨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蒼哥哥,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啊?”智萌迷茫的掃過周圍的環境,語氣中似帶有一絲恐懼。
蒼已經無需再細問了,無論是否是智萌所說,慈鈺菩薩定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或許清禮將他帶去大雄寶殿的事情被慈鈺所得。想到慈鈺決絕的樣子,蒼似被人狠狠握住了心臟,窒息與無力幾乎令他直挺挺倒地。
不得不止住腳步,跟着依靠在樹幹上,緊了緊懷中的智萌,柔聲道:“師父說她有些事情要離去一年,怕我們在佛宗受傷,所以將我們送出來,等回來後再來接我們!”
茗燈適時顯現,嚼着一根綠油油的瓜果,說:“你小子倒是好福氣啊,處處都有人幫,慈鈺甚至不惜性命也要救你!呵呵....”
茗燈繞着蒼轉了一圈又一圈,說:“好好活着吧,莫要負了慈鈺一番苦衷!真不知你這麼弱小的傢伙哪裡值得他們如此守護你!哼.....”
蒼悽慘一笑,自嘲道:“是啊,我哪裡值得他們這樣幫助?自始而終都是他人手中一顆棋子罷了!”
趁茗燈落在身旁愣神的機會,智萌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一顆水嫩的瓜果,扔進嘴裡,咀嚼幾下便嚥下了肚子。
“你...你個小沙彌如此貪吃,將來怎麼修習佛心?”茗燈氣得跳腳叫嚷着。
“嗝~”智萌衝着茗燈噴出一口香甜口氣,做了一個鬼臉,蜷縮在蒼懷裡不知在念叨什麼。
茗燈指着智萌氣急敗壞的嚷道:“你....你們知道嗎?如果放在本尊身上,你早就被剝皮抽筋了!啊....”
蒼斜撇了他一眼,嘀咕道:“你也把他剝了吧!省的生於這亂世悽苦!”
茗燈冷哼一聲,坐在一旁自顧自生起了悶氣。
休息了一會,待日頭漸暖,透過樹叢射下斑駁的陽光。蒼抱起智萌幾個提氣間飛身踏出十幾丈,踩着嶙峋的岩石在山間縱橫跳躍。
“蒼哥哥...我們去哪?”
智萌咬着手指一副意猶未盡的感覺,他纏着茗燈將他收集的瓜果洗劫一空,足足有百斤,被他兩三下吃的乾乾淨淨。
蒼和茗燈發現,智萌的飯量越來越大,而且只吃那些經過天地元氣溫養的食物。兩人對視一眼,茗燈撇撇嘴說:“白澤的神獸習慣開始顯露,恐你以後養不起拉!”
蒼正在腦海中搜尋着白澤的習性,突然聽到智萌的話,隨後說道:“回佛宗!”
“哦...”智萌輕哼了一聲,便縮回了小腦袋。不知在心中想些什麼。
“你瘋了嗎?剛剛脫離虎口,自己想送死啊?我可告訴你,現在的我,可不是那鳶聖的對手!除非咱倆融爲一體!”茗燈急切着吼叫,卻意味深長望向蒼。
“融爲一體你休想,但我有必須回去的原因!”
“什麼原因?送死還有原因?”
“因爲過不去心中的坎!修煉便會止步不前!”蒼望向佛宗的方向,語氣中夾雜着複雜的情緒。
茗燈撇嘴冷哼道:“懶得管你,只是可惜那佛宗咯,你要死了,佛宗定會讓那預真老頭拍成深坑的!我還是挺喜歡後山那些鮮嫩的瓜果的!嘿嘿....”
智萌突然探出小腦袋,直勾勾盯着茗燈,水汪汪大眼中滿是貪婪。
“喂喂喂...你這小沙彌,要不要這麼貪吃啊?聽到吃就一副餓死鬼的樣子啊!”茗燈驚叫着飄遠了。
蒼也很是無語,手指輕敲智萌的小腦袋,笑道:“我可以作證,他身上的確沒有瓜果了!都讓給你了!”
智萌卻不爲所動,小鼻子不停的抽動,忽然眼眸射出一道精光,指着一處山谷焦急的說:“蒼哥哥,那有寶貝!”
“轟....”一身沉悶的悶雷聲,兩塊千斤重的山石被蒼一腳踩塌。
蒼驚得一個趔趄,飛身而起,踏碎了近乎半座小山才堪堪穩住身形。
“什麼?什麼寶貝?”蒼驚喜連連。他突然想起白澤此類神獸皆有一個能力,便是搜尋各種天材地寶。
“不知道,只是聞到了一絲香甜!非常香!”智萌大眼忽閃幾下,亟不可待欲要衝上去。
“慢着,一般天才地寶皆有實力強大的魔獸守護,甚至可能遇到兇獸神獸!”茗燈急忙攔在身前。
“那怎麼辦?”
蒼將已經口水橫流,眼神迷離的智萌舉到茗燈面前,如果不是蒼達到了人傑中期,幾乎拉不住他了。
“先悄悄過去,看看情況再說!”
三人隱匿氣息,悄無聲息的走到一處巨石後,透過淡淡的薄霧看到一處千丈方圓的水潭。觀察了許久,卻並未發現有天材異寶的蹤跡,甚至連一隻飛鳥都不曾有過。更莫提什麼護寶魔獸了。
荒郊的夜晚一片黑暗,漫無邊際的烏雲遮住了所有的星光月華,魔窟般的水潭更是靜謐的不曾有一隻蟲鳴,詭秘幽暗。
智萌已經安靜下來,只是眼睛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水潭,貪婪的神色讓蒼和茗燈都尷尬不已。
蒼輕咦一聲,說:“此地很是不正常啊,靜的有些詭異!”
茗燈斜了他一眼,嘲諷道:“你纔看出來?此地定是有天才地寶,而且有一隻十分強大的魔獸鎮守,纔會引得其他生靈不敢靠近!”
蒼尷尬的抱起智萌,以遮掩微紅的臉頰。突然,他的耳朵挑動,一絲極其細微的聲音落入耳畔。蒼立刻盤膝靜坐,魂海中一陣翻涌,根根透明的絲線由體內蔓延四周,如一張蛛網般將整座山谷籠罩。頃刻間,除了水潭之外,蒼已將整座山谷映在腦海,每一寸土地的微動都逃不過心神。
山谷的另一側,十幾名黑衣黑袍的人躡手躡腳藏於山腰上,爲首一名中年人氣息悠長,在蒼的腦海中猶如一團黑霧,看不清虛實。其餘幾人皆手提一根黝黑的鎖鏈,蒙着黑紗,看不清神色,但蒼驚訝的發現,其中有四人自己同樣無法判斷實力。
面對神秘的一羣人,蒼緊抱着懷中的智萌,向茗燈試了個眼色,悄悄隱入了昏暗的夜色中。
“共十八人,一人至少在天精初期,有四個人應該在地靈初期以上。其餘與我相差不大!”
三人一邊後退,蒼一邊輕聲描繪。智萌也漸漸從興奮中清醒,伏在蒼懷裡靜靜聽着。
“他們是有備而來,看來此處的魔獸實力極強!”茗燈苦笑着說。
在退卻的同時,蒼一邊苦思對策,一邊觀察地形。突然他看到一處兩塊巨石形成的夾縫,正好對着水潭,卻極不易被發現。索性抱着智萌匍匐鑽進了夾縫中。經過仔細查看後,三人驚喜的發現,夾縫洞口雖小,但內部空間足以容納三人自由活動。
“他們注意力都在水潭中,應該不會注意此處,耐心等等!其實我還是喜歡坐收漁翁之利!嘿嘿....”
蒼將智萌安頓在身側,緊拽着他的衣袍。唯恐他腦袋一熱跑了出去。
茗燈笑着搖搖頭,說:“放心吧,他怕水!你忘了?”
“我沒忘,但剛剛他那貪婪的神色可是真真切切的!”蒼斬釘截鐵的說道。
智萌有意無意的隱匿身形,屏住呼吸,小臉肅穆緊張,不自主的抓着蒼的大手,才感覺稍稍心安。
不知不覺,曜日踏着赤色雲霞,靜靜停在了山頭上。智萌輕輕舒展了下身體,欲要打個哈哈,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捂住了嘴。隨即驚恐擡起腦袋,卻看到蒼略帶疲憊的神色。蒼做了一個噓聲手勢,拉過呼呼大睡的茗燈,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潭。
水潭邊已經均勻蹲伏着十二個人,一人一截黝黑光亮的鎖鏈,有小臂粗細,一半埋在地下,一半被抓在手裡。那名蒼看不清虛實的中年人仍站在半山腰,足以俯視整片水潭。
“他們好像在部什麼陣法!”蒼疑惑的說。
“恩...看這個規模,應該是個大陣勢!”茗燈少有的嚴肅,緊緊盯着水潭。
日光恰好投到水潭中心時,中年人突然爆喝,“大陣起!”
圍在水潭周圍的十二個黑袍人齊齊站立,將手中的鎖鏈甩上天空。
雙手結出一個複雜的手印,依次輕念道:“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二個人念出十二個不同的字,最後一人話音未落,鎖鏈爆發出璀璨的光華,甚至蓋過朝陽。十二人手指連彈,無數的銀色寒芒自手指尖化出,沁入鎖鏈中。眼見黝黑的鎖鏈迎風而漲,僅有兩丈長短的鎖鏈幾個呼吸間便在水潭上方結出一個節點,一座詭異龐大的牢籠將千丈方圓的水潭罩在其中。
“黑獄地支大陣!十二字黑獄使!”
茗燈激動的險些叫起來,目光灼灼盯着大陣。大陣的出現讓他無法平靜,輕輕搖晃着蒼驚叫道。
“什麼意思?這座陣法很厲害嗎?”蒼拼命按住顫抖的茗燈,問道。
“我告訴你!小蒼,今天即便不要那所謂的天材地寶,不管那魔獸,也要把這大陣給我奪過來!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蒼盯着說話都結結巴巴的茗燈,一字一句的喝道:“給我冷靜下來!看清楚眼前的形式!那個中年人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
茗燈揮手一道光幕,將三人籠罩在其中。蒼只覺靈識一陣顫抖,便再也無法感知光幕外界的情況了。
“你這是何意?”蒼疑惑道。
茗燈揉了揉兩頰,試圖讓自己因爲激動而抽搐的臉恢復平靜。“看着吧,有人不會讓他們如此輕易得手的!今天將會是一場混戰!你只要記住,給我緊緊盯着那個中年人!如果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會出手,你定要躲下他手中的陣法!”
“那些鎖鏈呢?”蒼問道。
“呵呵....執掌鎖鏈的十二人就叫十二字黑獄使,乃是一種傀儡!可以修煉的傀儡....”
當茗燈補充最後一句時,蒼臉色微變,他終於知道茗燈爲何如此中意這座大陣了。
“大陣出!”中年人再次爆喝一句。
劇烈的爆炸聲接連的響起,平靜的水面上被炸出密密麻麻的水花,隨着水霧瀰漫,山谷上方的薄霧變得濃郁起來。震天的聲響加上回聲真的蒼幾人腦袋嗡嗡作響。
“出來了....”智萌嘀嘀咕咕說了一句話,便拉着蒼向洞口挪了挪。
就在所有人失神的時候,一個尖銳的獸鳴聲響起,聲音中飽含着陰寒與驚怒。待看清水霧後的景象後,蒼只覺下巴都掉了,只一眼便再也無法移開視線。水面上探出一顆馬車大小的蛇頭,密佈着細小的黑青色鱗片,額頭中間還有一隻似眼眸狀的鵝黃色花紋。兩顆獸瞳極度陰寒盯着山腰上的中年人。智慧不弱的它,一眼便得知誰是真正的強者。嘴一張,聲若鐘鳴,卻尤其刺耳尖銳。
“鳴....鳴....蛇蛇!”
蒼機械式的轉頭看了看智萌,又看了看茗燈,“咕咚”一聲,吞嚥了口口水。
茗燈拍了拍蒼的肩膀,說道:“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大傢伙!看來今日我們志在必得!”
鳴蛇搖擺蛇頭,身體探出水面十餘丈,狠狠撞在鎖鏈圍成的牢籠上,空中頓時下起了一場絢麗的清雨,曜日下奪人心目,光彩異動。
“咚....”鎖鏈發出沉悶的聲音,卻只輕輕顫抖了幾下,鳴蛇卻被狠狠彈了回去,摔落在水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中年人揹負雙手,喝罵道:“孽畜,交出你守護的須龍果,看在你苦修萬年不易,便饒你性命!”
蒼搖着腦袋嘀嘀咕咕,“須龍果...須龍果...哦...對了,可溫養靈魂,修復受損魂魄,增加魂力!是僅有的幾種修煉靈魂之物。”
“那...這鳴蛇守護這須龍果有何用?魔獸又不注重靈魂的修煉!”蒼疑惑道。
“你看到他蛇身上的兩顆肉瘤了嗎?那便是生出雙翼的地方,吃了須蛇果,才能背生雙翼,化作真正的上古兇獸!”茗燈解釋道。
智萌悄聲坐了起來,悶悶不樂的撅着小嘴。蒼將他攬在懷裡,安撫道:“小智萌,怎麼了?等拿了須龍果便給你吃!好不好?”
智萌輕輕搖頭,說道:“不知道,對這醜陋的大蛇有點恐懼,好像以前被他欺負過!”
鳴蛇發出連續的嘶鳴,幻化作實質性的音波,一次又一次攻擊牢籠,使得水面激盪,牢籠發出劇烈的搖擺震動。智萌蜷縮在蒼懷中,臉色蒼白,懾懾發抖。再也不負可愛嬌萌的樣子。
面對發狂一般的的鳴蛇,中年人的神色不變,只是靜靜的等待着什麼。終於,當鳴蛇出現疲乏感時,中年惹突然由靜轉動,雙手捏出一個繁複的手印,十指間探出百顆點點星芒,射向大陣。
“星落!”隨後又是一聲低喝。
十二字黑獄同時捏出相同的手印,鎖鏈發出“呼呼啦啦”的拖拽聲。流光異彩。從外面看去,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牢籠裡卻是另一番景象。鳴蛇頭頂上頃刻間由清晨幻化成夜晚,無數掃把狀流星拖曳着長長的星尾巴衝向鳴蛇。千丈水面頓時被百顆比蛇頭還大的流星砸中,劇烈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密集的水霧蒸騰瀰漫,卻被接二連三的流星擊破。鳴蛇拼命的鑽入水底,欲要躲開這致命的星落。奈何炙熱的流星將水潭燒的火0熱,已經開始咕咚咕咚冒起水泡。鳴蛇悽慘的發出陣陣刺耳的嘶鳴。中年人身後的四名遲遲未出手的手下已經忍耐不住這聲音而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孽畜!再警告你一次,立即交出須龍果,饒你不死!”中年人已經微微發怒。
“如此逼迫,恐怕這鳴蛇要魚死網破啊!”茗燈輕嘆道。
一刻鐘後,中年人才堪堪收勢,卻也是累的大口喘着氣。星落終於停止,水面已經一片狼藉,原本清澈寧靜的水面如今污濁不堪,熱氣騰起煙霧籠罩了整座山谷,無法用肉眼看清水面的情況。
靜靜等待了一個時辰,中年人終於按捺不住,腳步輕踏,縱身躍於半空,輕輕停在牢籠之上。就在這個時候,鳴蛇衝出水面,獸瞳中兇光畢露,在赤紅與烏黑之間轉化,身側的肉瘤破開了大口子,滾燙的黑褐色鮮血咕嘟咕嘟冒出來。在黑獄地支大陣的攻擊下,即使有青鱗護體現在也是疼痛不已,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昏沉的腦子中只有暴戾和嗜血。
“呵呵...那鳴蛇將須龍果吞了,中年人要倒黴咯!”茗燈幸災樂禍的笑道。
此時的鳴蛇速度奇快,蛇頭剛剛冒出水面,眨眼間便來到了中年惹腳下,施盡全力的一擊,對着中年人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股腥臭漆黑的濁氣噴向牢籠,隨着一聲淒厲的鳴叫。整座牢籠劇烈的抖動,十二黑獄使站立不穩,齊齊坐倒在地。中年人臉色大變,匆匆躍起。
“轟....”黑獄地支大陣展開了自我防禦,無數條漆黑的鎖鏈映射點點寒芒,激射向鳴蛇。再看鳴蛇,一對的翅膀已經漲到了蒲扇大小,且還在不斷的變大。
“恐這鳴蛇即便贏得戰鬥,也活不長了!長出四翼,進化真正的鳴蛇需要大量的能量,現在它如此激鬥,恐怕最後也會因爲力竭而死!”茗燈自顧自的說道。
一個恍惚間,中年人短暫失去了對黑獄地支大陣的控制權,大陣啓動了自我防禦,鎖鏈打在堅硬的鱗片上,火花四濺,紛紛被彈開。絲毫不起作用。鳴蛇抓住機會,兩翼閃動,身體再次躍起,衝向了一個黑獄使所在,那黑獄使因爲震動,遲遲未爬起來。
只聽“咔嚓”一聲,鎖鏈斷裂,鳴蛇衝出牢籠,在山谷中翻滾出好遠,直到砸斷一截山峰後才悲慘的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