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格外的晴朗,經歷了幾日狂風席捲的昏暗後,天白山脈那裹挾着陰寒的空氣終於離開了洛邊城,屬於大漠中特有的萬里無雲,明日高懸重又出現。
人們紛紛推開房門,隨意搭着一件紗衣便走上街頭。沐浴在陽光下,雖然十分乾燥,到了晌午,甚至會熱浪滾滾。但相比較那陰寒潮溼的山風,這裡的居民普遍喜歡這茫茫戈壁。
在洛邊城最繁華的長街中心,遍佈着幾百家各類店鋪,圍成了一個環形,連城主府都被擠去了一角。經過幾日的歇業,所有店鋪在今日一起開業,頓時長街上叫賣聲、吆喝聲、吵鬧聲此起彼伏。
大批大批的傭兵涌上街頭,開始大肆採買。陰寒的山風颳過,無論是天白山脈還是拉坦戈壁,便是一年中最安全的日子,一些中小型傭兵團便準備去獵殺魔獸了,採摘靈藥。
突然,一股淡淡的奇異藥香順着長街飄蕩,這氣味十分熟悉,卻又一時無法分辨。只是聞起來一陣舒爽。
許多人順着藥香蜿蜒前行,當面前出現一座可以算得上華麗的精緻小樓時,衆人才自覺停下腳步,藥香便是從此地傳出來的。
小樓有三層高,結合了南方的水潤與精緻,同時又兼顧北荒的粗狂與大氣。洛邊城的一些久居居民都十分了解,這座小樓曾是上一任城主的居所。墨邊聯因爲喜歡清靜,便將其捨棄了。而如今小樓的牌匾上寫着三個字。
“杏林堂”
視線越過大門,在前廳的正中,擺着十支打開的精緻玉瓶。靠的近了,藥香更是濃郁,竟能看到一縷縷白霧從瓶口飄出。
“這....這....這難道是回春散?”一名精壯漢子爆發一陣驚呼,說着便要走進小樓。
“回春散?真的是回春散!”
聽到那漢子的驚呼,大多數傭兵都反應過來,這熟悉的味道,正是他們保命的丹藥回春散。只不過今日這藥香更是濃郁,一時都未有反應。
小樓中款步走出六名姿色上佳的女子,於大門外站成兩排,含笑看着衆人。蜂擁而至的傭兵當下止住了腳步,有些手足無措的呆呆站着。
隨之,一名老者步履堅定的緩步走出,立於門前,衝衆人輕施禮,說:“老夫是北荒傭兵團的外事執事!此杏林堂便是我北荒傭兵團所開。還多謝各位支持!”
聽到老者的一番言語,衆人呆愣片刻,頓時爆發一陣騷動。洛邊城的傭兵魚龍混雜,大小傭兵團不下百家,更是有數不清的過路傭兵經過。但天狼傭兵團與北荒傭兵團之間錯中複雜的關係大多都有耳聞。回春散等幾種必備的治療藥物,都由天狼傭兵團把控。而如今北荒傭兵團卻來插上一腳,定會引起連鎖反應。甚至有可能發生戰爭。
老者頓了頓,安撫下衆人,接着說:“最近洛邊城傳的沸沸揚揚的回春散,諸位應該都有耳聞吧?如今這回春散已經被我們團長尋了回來!諸位儘可可上前來試一試!”
“那...敢爲這回春散賣多少錢呢?”幾名大漢疑惑道。
老者呵呵笑着,揮手拿起一支玉瓶,說:“七十兩白銀!”
“我要一支!”
“我要四支!”
“我要十支!”
老者的話音剛落,叫嚷聲此起彼伏。老者只是一個勁呵呵直笑。
一刻鐘後,叫嚷聲逐漸安靜下來,但圍觀的人卻越聚越多。老者輕輕拍掌,一女子託着木盤走上前來。
老者指着木盤說:“諸位抱歉,今日只有五十支!但今日這五十支我們是免費的!如果有需要,諸位可以進來詳談!我以北荒傭兵團的名譽擔保,效果絕對與你們所見相同!”
剛剛率先買下的喜氣洋洋的拿到了幾支免費的回春散,卻有許多人仍不滿足,紛紛隨着老者走進了小樓。
蒼此時便坐在不遠處一屋檐上,視線正落在杏林堂的大門處。
“這武傑樂倒是有點意思,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在兩週內將三千支賣出去!嘿嘿....”
突然,妖月的身影在陰影處閃現,沉聲道:“榮一虎那邊似乎得到消息,生了些變故!”
蒼拍打這衣袍,起身淺笑道:“榮一虎也要坐不住了!我們去看看吧....”
與杏林堂隔着兩條衚衕的百草閣前門堪羅雀。門口的幾名錦袍女子,笑容也十分勉強。偶爾有幾名傭兵路過,也被不遠處的熱鬧吸引,腳步止住在門前。
百草閣內,榮一虎一巴掌將上好的楠木方桌拍成粉碎,朝着身後幾名唯唯諾諾的屬下吼道:“你們都是白癡嗎?這麼大的事事先就沒有收到一絲風聲?”
身後幾人哪敢搭話,直接跪伏在地,頭深埋在胸前。
足足拍碎了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後,榮一虎才漸漸壓下怒火,嘴角掛起森然的笑容,喃喃道:“哼...既然如此,武傑樂,那我就跟你打價格戰!”
蒼託着下巴呆呆望着,半個時辰後,果然如他所料,一名小廝匆匆跑出,將堅挺了幾年的牌子摘下,掛上了六十兩的牌子。回春散的價格終於降了。
這個消息瞬間傳遍全城,只是產生的效果卻微乎其微。直到天邊重又燃起熊熊日光,不過七八人走進了百草閣。
蒼悄然睜開眼,喃喃自語道:“好了...榮一虎的市場已經垮掉了!”
三天後,龍垚親自去杏林堂登門拜訪的消息不脛而走,這一下杏林堂的回春散被傳的神乎其神。榮一虎已經將價格降至了四十五兩,銷量卻是一路走跌,直至最後一瓶都賣不出去。
一週後,席君將最新煉製的五百支回春散扔在桌上,輕笑道:“呵呵...榮團長,這五百支回春散定能讓你反敗爲勝!”
榮一虎擡起佈滿血絲的眼眸,冰冷的掃過席君,勉強笑道:“呵呵....但願!”
五百支經過特別煉製的回春散被投入市場,卻如石沉大海,甚至沒有激起一絲波瀾。而杏林堂的回春散幾乎在一夜之間,遍佈洛邊城大大小小的藥店,傭兵團。而價格也一直在上下浮動,有時飆升至一百五十兩,而有時卻又低至五十兩。許多商家甚至將此作爲一種投資,搞得風生水起。
時間又過了三天,距離蒼規定的兩週的日子還剩一天。這一日,武傑樂拿着一箱金錠得意洋洋準備去兌現自己的諾言,卻不想,一則情報簡直如晴天霹靂,令他渾身冰涼。
“風谷隘口所有兵士全部失蹤,方圓百里不見屍首!”
武傑樂將茗燈喊來,強壓下心頭的震驚,顫抖着將一箱金錠交給了他,說:“麻煩兄弟去前輩哪裡交差,並試着要來下一批迴春散!”
茗燈狐疑的看了幾眼武傑樂,卻也未多說什麼,點點頭閃身離去。
武傑樂匆匆披上絨衣,一邊向外走,一邊自語道:“風谷隘口從未出過差錯,如今暗潮涌動,卻又出了如此詭異一幕!難道這場戰爭無法避免了嗎?”
風谷隘口,從消息傳出,不過一天時間。便已經聚集了來自各個家族的子弟和屬下,他們十分默契的沒有互相打擾,正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搜尋一些蛛絲馬跡。
一個風谷隘口,牽動了北荒幾大家族的心。
榮一虎和墨邊聯兩人鐵青着臉,站在高崖之上。下方便是已有些陰森森的風谷隘口。而武傑樂則站在另一側高崖上,神色同樣嚴肅。
不多時,一名中年人也匆匆趕來,正是洛家的那位長老。
榮一虎與墨邊聯見狀,忙躬身施禮,說:“洛陽長老!”
洛陽隨意嗯了一聲,便將注意力投向了隘口處,臉上閃過瞬間的驚疑,沉吟片刻後道:“此地自你們發現便是如此景象嗎?”
榮一虎與墨邊聯相視一眼,卻未多想。躬身回到:“是的!與此地的聯繫是兩週前,之後因爲大雪封山,天白山脈進入了冰封期,便沒有再聯繫,前些日子,纔派出一隊人馬搜索至此,便發現了此詭異情景!”
話音未落,武傑樂也趕了過來,見到榮一虎卻十分平靜,點頭致意後,朝洛陽躬身行禮。
“世伯!此地有發現火焰灼燒的痕跡!”
“哦?在哪?”洛陽輕咦一聲,隨着武傑樂便縱身躍下山崖。
武傑樂察覺到身後有一道陰寒的目光,只覺背後涼颼颼的冷意。隨意偏過頭,與榮一虎四目相對。武傑樂挑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卻更是將榮一虎氣得不輕。
墨邊聯拉着榮一虎,從另一側山崖躍下,幾波人前後來到被蒼扔下的黑焰燒化的地方,原本厚達十幾丈的冰層被硬生生燒去了一半有餘,整個地面深陷,極爲突兀。
連龐家的幾名外事長老都趕了來,見到洛陽下來,紛紛點頭示意。
洛陽掃視一週後問道:“此地共有兵士多少人啊?”
墨邊聯立即上前回道:“稟長老,此地由城防軍與天狼傭兵團共同駐守,皆是精銳,共計一百一十人!”
“那...實力最強的是什麼級別?有幾人?”洛陽接着問。
“實力最強者是天精中期,有正副隊長兩人,其餘都在天精初期及以下!最差的有地靈中期實力!”墨邊聯毫不含糊的回道。
洛陽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不忍,說:“加派人手,擴大搜索範圍,以洛邊城爲中心,搜索範圍延伸至五百里!”
墨邊聯立刻領命離去。洛陽欲要轉身離開,榮一虎終是忍耐不住,忙上前一步。奈何卻被武傑樂搶了先。
“世伯,侄兒最近得了一批迴春散,不知您有沒有興趣看一看呢?效果驚人啊!價格更是實惠!”
榮一虎當即上前呵斥道:“武傑樂,你在這洛邊城搶我的生意!還敢在此大言不慚的宣揚你的回春散!居心何在?”
武傑樂看了他一眼,不怒反笑,指着自己說:“敢問榮團長,我既不是你的屬下,更不是你的朋友!如果論起來,我們還是死對頭!我爲何不能搶你的生意?再者...我一不偷二不搶,更沒有擾亂市場,爲何你能賣我不能?”
榮一虎啞然,竟無力反駁,結果難堪的以至於臉色漲紅。突然咆哮道:“武傑樂!你這裡蓄意挑起家族戰爭!這個後果你能承擔嗎?”
武傑樂嗤笑道:“哈…榮團長,你把家族戰爭的成本看的也太低微了吧?怎麼?幾個萬年的老牌家族會爲了這些回春散發動戰爭?”
見兩人摩拳擦掌就要動手,洛陽呵呵一下,一手按着榮一虎,一手拉過武傑樂,兩人驚懼的發現,自己竟然毫無反抗能力。
“兩位,如今正值混亂,就不要傷了自家和氣了!像這種生意,你們可以公平競爭嘛!老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同行不一定是冤家!”
洛陽突然化身絮絮叨叨的大媽,拉着兩人一宣揚和諧的意義。
榮一虎一陣頭大,率先求饒,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而武傑樂突然詭異的笑了,順着洛陽的力道便來到一偏僻處。兩人嘀嘀咕咕許久才分開。
山間小院中,蒼拿出兩隻芥子袋放在石桌上,臉色已經慘白的嚇人,只是眼眸卻晶亮的好似裝進了滿天星辰。咧着大嘴衝茗燈憨笑。
“哈哈....這武傑樂手下果真有能手!竟然不到一個星期便讓洛邊城大小藥鋪都有了回春散!不錯...不錯啊!”蒼精神大好,連續煉藥兩天兩夜的疲倦竟不覺中消退許多。
“你告訴他,我再將價格降十兩銀子,如果他能讓回春散賣到整個北荒!我還會給他其他更好的丹藥!”蒼掰着手指數着金錠,笑的合不攏嘴。
“這聚靈丹也一併交予他!讓他全權負責吧!”蒼強支撐顫抖的雙腿,痛並快樂着。
茗燈掃了幾眼手中芥子袋,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驚駭,沉穩的雙手都在忍不住顫抖。
只見兩個芥子袋中,密密麻麻擺滿了箱子,細數了一下,每支木箱有五百支回春散。
茗燈喃喃自語道:‘那...那便是五萬多支....天吶.....’
他看着蹣跚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着精瘦身體中蘊含的強大力量。堅韌與堅持,纔是構成這個世界強者的基本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