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汐最近忙得腳不沾地,連伺候她的輕舞也有些歇斯底里,但所有人都沒膽子問發生什麼事。
“王,還是休息一下吧,您都已經不眠不休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輕舞一邊給離汐沏茶,一邊小心翼翼地規勸。
其實,王的身子雖然還算不上好,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很多了。大家都相信這是太子殿下的功勞,可無論她怎麼問,王都不肯說到底是服下什麼靈丹妙藥。可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現在這般折騰。都快五天了,王沒日沒夜地埋首在一堆摺子當中。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爲什麼王非要在這時候把千年也不會整治一番的野狐連根拔起。
水太清則無魚,王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可她卻大刀闊斧地做了。
是因爲太子殿下突然離開了嗎?
“輕舞,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五月了,人間剛過了端午。”輕舞知道,離汐想要問的斷然不會是妖歷。
五月了嗎?
原來,已經過了快半年了……
天界一日,下界一年。明明是彈指即過的光陰,卻因爲相隔天涯而變得分外漫長。
離汐以爲自己經過千年的時光早就對“等待”麻木了,可如今她卻發現,這一次的等待格外煎熬。
是因爲有了盼頭吧……
七夕之約,今年終究不再是她自己獨自一人。
她該高興的,卻怎麼也揮不散盤桓在心頭的愁思。青遙不會不知道兩界的時差,若真有事情絆住,說什麼也會讓焰鴉捎個信。可現在過了半年卻仍聽不到半點風聲,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天界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會不會和自己有關還是未知之數。常年的謹慎讓她開始處理平時鮮少去理會的事情。
若真的……她不能留下一個爛攤子給莫離收拾!
“王,狼王和鷹王來了。”
門外的小廝低聲稟告。
“知道了,讓他們到這裡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外人,她沒有提防他們的必要。
嘯風和滄羽很快就出現在離汐面前。除了輕舞,其他伺候的小廝自動退了下去。
“我說着狐族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你用得着如此廢寢忘食的嗎?”聽帶路的小廝說,他們的王已經很久沒休息了,“狐族裡頭的事情你要處理到什麼時候纔到頭。”
滄羽也難得十分不悅地盯着她手裡的摺子。
離汐擡頭看了兩人一眼,見他們完全沒有罷休的意思才站起到軟榻上坐下。一旦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她才覺得自己有些疲累。
“是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狼族和鷹族似乎不比我狐族輕鬆多少。”
離汐此言非虛。狐族是這幾千年靠離汐或鎮壓或勸降地收復被各族掠奪了的失地,但仍然佔地不大,除了野狐肆虐之外也無非是芝麻般大小的事情。可嘯風他們則不同,兩族無論哪一方都是有名的大族,光是協調旁系的矛盾就夠他們受了,哪有這麼多打牙祭的功夫。
“這回可真有那麼幾件新鮮事了。之前的蛇王錦鱗還記得嗎?”
離汐點點頭。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情,想忘記也不容易。“怎麼了?不是死了嗎?”
“是死了,不過,聽說在下葬的時候,他的屍體不見了。”嘯風跟離汐說起他這幾日調查的情況。
那日聽小狼說起那個擁有青黑色蛇尾的怪人,他便起了疑心。若是鮫人和蛇族的結合,還擁有感應能力,貪婪的蛇族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放任這個人在外頭給別人預言。所以他特地去探聽一下,果不其然,蛇族壓根就沒有族人和鮫人一族通婚,哪來的子嗣。
再有,自從他散佈了關於青遙的謠言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如此,他的出現和他的所作所爲便十分可疑了。
“我也問了族人,他們說,在錦鱗出殯前一天,蛇族曾慌亂過一陣子。出殯當日,王的屍身應該被放入琉璃棺內供奉到王陵,但錦鱗的卻別樹一幟用了不甚透明但價值更高的青螢石,在外面看不清裡頭的情況。蛇族也因爲此舉不合禮制被不少妖族指責。”滄羽在嘯風后面接口。
比起無色透明的琉璃,通體青綠透亮的青螢石自然是要稀少很多。而且在妖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王下葬的棺槨越價值連城就證明那位王功績越高。可錦鱗是因爲惹到獅族和狐族,又是使用了什麼妖法被人殺死在狐王府的,再大的功績也抵消不了這條罪名,根本不能夠用青螢石製成的棺槨。
蛇族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還要做,那邊證明他們有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我們偷偷潛入蛇族的王陵,發現錦鱗的屍首根本不在裡頭。那個青螢石的棺槨沒有動,但裡頭根本空無一物。”
就算離汐怎麼特立獨行,都不得不對兩人潛入別人王陵的行爲感到吃驚。不過更令她意外的是,蛇族用青螢石證明錦鱗地位極高,高得能讓他們不在乎此舉會不會惹來詬病,可王陵中卻只有空棺。
“你懷疑是他的屍身被盜了?我想不出有誰要偷走他的屍身。”
嘯風自然也不會懷疑到這個方面去。是他和滄羽以及獅王一起將錦鱗的屍體送到蛇族的,自然知道他的內丹因爲受不了致命一擊而粉碎。失了內丹的妖就和普通動物沒什麼兩樣,除了果腹之外就沒其他作用。
“那幾塊紅色的晶石碎片也不見了。”滄羽再次說出重點。
那塊晶石能讓錦鱗短時間內提高自身的實力,能讓他失去理智甚至入魔,是不是還能做得更多?
“你是說,復活?”離汐皺眉。“但憑這兩樣你們不會這麼肯定,更不會因爲這樣就過來,還有什麼沒說出來的嗎?”
天底下靈物何止千萬,若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法也沒什麼好稀奇的。錦鱗縱然是復活,不代表他能脫胎換骨,說單打獨鬥她不會輸他半分,論詭計陰謀她也毫不遜色。即便是當日青遙沒有趕到,她拼着重傷的身子也能將他誅殺。若錦鱗真的想活下去,斷不會再招惹她。嘯風衝動她明白,這些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他不吐不快。可滄羽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會威脅到自己的,他是絕對不會來湊熱鬧。
“就有隻小狼跟我說他見到一個擁有青黑色蛇尾的傢伙,我懷疑他就是錦鱗。”嘯風舉手撓着腦袋,這是他心虛時候的小動作。
離汐顯然沒信他這番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輕舞在離汐身後拼命用眼神朝兩位妖王示意。
最後,還是滄羽嘆了一口氣。
“若連你也能騙得了她,她也就不是離汐了。那人之前在小妖間散佈關於青遙的謠言,我們覺得可疑,就多了個心眼,沒想到查到錦鱗身上。”
“謠言?什麼謠言?”離汐回頭看了耷拉着腦袋的輕舞一眼,嘴角勾起清淺的笑,“說青遙是迴天界成親?”
她雖然連書房都沒出,但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不過難得看到狐王府上下一心,她也不好掃了他們的興。
“求王恕罪!”輕舞立即跪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起來吧。關於這些流言,還是制止爲好。”這也是她不去管的原因,“不過只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要是我信以爲真,那纔是真的遂了他們的意。”
本來以爲這件事只是府裡頭的人妄加揣測罷了,誰知竟然牽扯到了錦鱗,看來他們還真不打算善罷甘休啊。
“你……不信?”嘯風看了她一眼,發現離汐並不像強顏歡笑的樣子。他是知道青遙平白無故多出一個未婚妻的,可他敢用狼王之位打賭,青遙一定不會將此事告訴離汐。
他和離汐不一樣,離汐善於利用身邊的力量,這也是她重傷千年狐族仍屹立不倒的原因。而青遙正好相反,他是那種自己把事情處理好不勞煩旁人的人。這也正是王與太子的區別。王要權衡利弊顧全得失,但太子要的是憑自身的實力立威。
而且,牽扯到情之一字,就算離汐再怎麼冷靜自持也不能接受青遙有一個名義上的未婚妻。青遙定是知道這一點才選擇隱瞞。
可就算如此,離汐對青遙的信任還是大大超乎了他們的預期。
“若是他真的有真心喜愛的人,記起關於我的事情之後或許會救我,但絕不會陪我在靈狐峰呆了這麼久。儘管他看上去是風流了點,但彼此的身份都不容對地方兒戲。”要是青遙另擇他人,他看自己的眼神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敷衍,但絕不會是一往情深。不過這是兩人的小事情,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她這麼回答倒是讓嘯風和滄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們走這一趟除了是想告訴離汐錦鱗的事之外就是想看離汐對這個謠言的看法,離汐不信是意料中的事情。可也就因爲離汐對青遙全心全意的信任,才讓他們擔心。
倘若離汐得知青遙真的有一位未婚妻在天界等着,她會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