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接着狠揍喻三。只聽那人嘴巴不住叫罵。可憐的喻三被他揍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大意是說喻三對唐紅意起色心, 趁她發燒摸入其閨房欲行不軌。幸而有其他傭人目睹這一切。喻三想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她略一沉思便開始設法躲避對方的攻擊。
北斗見喻三身體扭來扭去,可是還是躲不過那些人的拳頭。他心一急, 便撲向過去, 叫嚷道:“你們住手, 他不是這種人。”
喻三被他緊緊抱着, 定睛看到這人是北斗, 心裡寬慰。那羣莽撞的年青弟子氣昏了頭,根本聽不進北斗的解釋。將兩人痛打一頓後,一致決定將他們囚禁。等長輩們回來再發落。
他們被踹進一個房間, 大門被上了重鎖。北斗爬起來對着門破口大罵,等他罵累了, 纔想到去看喻三。卻見喻三雙目緊閉, 他嚇壞了, 忙大力推他。
好不容易喻三睜開眼睛,卻道:“我正睡的好好的, 你推醒我做什麼?”
北斗氣急,道:“你是豬啊。這種時候還能睡的着。你被人冤枉啊。怎麼都不說句話?”
喻三似笑非笑:“你真覺得我是被冤枉的嗎?”
北斗疑道:“難道你真是要對唐紅意不軌?”
喻三道:“昨夜有人邀我到涼亭飲酒,我去那等了半天人都沒來,有丫鬟上前佈置酒菜,讓我邊吃邊等。結果才喝了一杯酒, 待睜眼時就發現自己半壓着一個女子。還沒等我看清楚, 就被人打了。雖然沒瞧真切, 她身上是穿着長衫, 我的衣服也好好的。其實他們若肯仔細想想, 就可明白。可惜被有心人挑撥,先給我定了罪, 他們都是被利用的笨蛋。不過最笨是你,居然衝出來。”
眼見北斗的拳頭揮向自己。喻三識時務道:“與其說我是被冤枉不如說我是被誣陷。”
北斗放下拳頭道:“好端端別人誣陷你做什麼?”
喻三嘴角揚起道:“你忘記啦。我手上有赤煉劍啊。匹夫無罪,懷壁有罪。我是個小混混,卻能有一把名劍,他們覺得真是豈有此理。有些名門正派不過就是些名聲好聽的強盜。他們要搶你的東西,總要找些好的理由,讓人覺得他們不是在搶你的東西,而是本着俠義之心去拿。”
北斗恍然大悟:“你是說那些人是故意的?”
喻三搖頭道:“未必,但確實有人是故意的。現在估計那人應該在研究我的劍了。”
北斗跳起來道:“你剛纔怎麼不說?”
喻三苦笑道:“我的全身穴位被點。如果不是我特意讓他們打到我的穴道上,恐怕你現在還聽不到我說話。本來解穴後想好好休息,又被你吵醒了。”
北斗汕汕道:“我怎麼知道你是故意的。”他以爲喻三會再取笑他。誰知喻三道:“睡吧。還有災難等着我們呢?“
北斗問道:“還有什麼?”
喻三笑笑:“天知道。反正你記得必要時和我撇清關係。不然小命不保。”
北斗知他說話愛故作高深,只道:“我纔不怕,不是還有王法嗎?
喻三道:“這天下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當權者有慈悲的心,大家就有好日子過。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北斗大聲道:“我不明白。”
喻三道:“你想想這些天你在外看到的東西。你覺得外面的生活真有你以爲的那麼好嗎?”
北斗疑慮叢生,他這一路跟着喻三他們走來,所見所想無不推翻自己從前的幻想。奇怪的是喻三居然看出他的心思。他想起之前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夥伴,心突然一冷。他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又響起來:“公子,人心險惡。你不與人相爭,更會讓人將你逼至死地。”
此時,喻三又悠悠地說:“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人就是研究個幾天幾夜也看不出劍的秘密。”
“爲什麼?”
“因爲那劍是假的。真的劍我早送走了。那人害我被打,我也會讓她睡不好覺。只要她一打開劍盒,就要先去茅房蹲一晚。再看劍紋,包她看的眼腫也看不出秘密。禮尚往來,我向來不愛吃虧。”
北斗張口結舌,心道:“如果你真那麼聰明又會笨到中了套。”他想挖苦喻三,見他已經睡着了只能作罷。北斗很想睡,無奈身體被揍過的地方又腫又痛,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起來在房間走幾步。
他這麼一走纔看到這房間佈置很舒適,一張書架隔開兩張牀,有張書桌擺在中間,紙筆墨硯一應俱全,看來這是個書房。北斗心想武當弟子雖然氣紅了眼,但也沒送他們去牢房。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北斗想到這又去看喻三,他的牀正對着窗子,窗子很高,月光從窗外灑在喻三的身上,平時有些黝黑的臉此時顯得發白。北斗看他這模樣,熟悉的感覺忽然涌進心裡。
“我以前見過他麼?”北斗躺回牀上,努力想也沒想到什麼。他再想想這一路上見過不少人。可唯獨對喻三青眼相加。被他取笑,被他使喚,自己頂多嚷上幾句,卻從來沒想過離開。
從前只有一個人能令他這樣,信任並跟隨着。現在想起那人,腦裡最深刻的畫面是夜晚他身着白衣,渾身散發的氣度彷彿與皎潔的月亮融成一體,笑着伸手道:“北斗,敢不敢和哥哥去爬樹。”
想着想着,北斗慢慢睡着了,夢裡,那人的臉變成了喻三,同樣伸出手,同樣樣的話語。北斗望着喻三的臉,這人沒有哥哥的優雅溫文,可他還是伸出手說:“好。”
北斗在朦朧中睜開眼睛,還沒起身,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他只聽見那人在耳邊低聲說:“別作聲。”這人是喻三。
北斗全醒了,他感到自己裹着被子,喻三一手放在自己嘴巴上,另一個手放在自己頭頂。他看不見,只能用手去摸索,等他摸頭部的木板,喻三才輕聲說:“我們在牀底。”
北斗奇怪,喻三在牀上睡怎麼把自己弄到牀底來了。難道喻三在夢遊?
北斗在黑暗中等了很久,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愈發懷疑喻三是在夢遊。等他按耐不住要發問時,捂住他嘴巴的手驀地收緊。然後一絲絲細微的響聲慢慢由遠而近地逼近。彷彿是一條毒蛇,小心的在地上滑行,搜索着獵物。
聲音時大時小,在這寂靜的黑夜,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北斗的心提到嗓子眼,小心地戒備着。只聽到這聲音持續地在這房間慢慢流轉着。
忽地,北斗聽見頭上傳來很大的一聲:“喀嚓!”,本能想跳起,但喻三用力按住他。然後遠處再一聲“喀嚓”。接着又是一陣古怪尖銳的叫聲,彷彿要穿破人的耳膜,讓人的心裡發涼。等這聲音一停,房間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聲音發出了。
他們又等了很久,北斗聽喻三道:“結束了。睡吧。”北斗想應他一聲,卻發覺自己渾身麻木,手腳都有些發抖。
喻三手一直放在他嘴巴,感到他嘴脣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便改握住他的手,摸索脈門的位置。果然如她所料,北斗的脈象出現了紊亂。
她伸手將北斗的身體平放,道:“我教你個運氣的法子,你好好練,一會身體就不麻了。”
“天地初開,日月運行……”喻三一口氣念出十幾句口訣,然後分段複述,邊念邊口述姿勢的擺法和穴位所在。喻三的講述清晰到位,加上北斗本來就有武術基礎,他很快掌握要領。他練了一會,麻痹的感覺果然消失了。
喻三再給他把脈,知他已經平復下來。便輕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要睡覺哦。”
北斗覺得喻三好像將自己當成小孩,可想起那可怕的叫聲,心有餘悸。也不反對,就聽她說。
“從前的從前,或者說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喜歡熱鬧的少年皇子喬裝成平民來到江湖,”北斗聽到這,有些緊張。喻三感到他的手握緊了,也不以爲意。繼續說道:“由於他爽朗頑皮,這麼一去武功沒多大長進,朋友卻結交了不少。最後他還遇到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她叫冰清,兩人一見如故,成爲好友。”
北斗放下心來,被這開頭吸引,仔細傾聽。“他在外面目睹很多不平事,愈發感到自己責任重大。回到皇宮後,更加盡心輔助自己的父親料理朝政。在那時,他開始思念冰清。他打聽她的下落,知道她過的好便心滿意足。他卻從來不去找過她,因爲他將是下任皇帝,他知道自己的責任。”
“他不負衆望,成了個有作爲的皇帝。但是他母親爲他選的皇后是個很自私冷酷的人,濫用權力,排除異己,將後宮弄的一團亂。他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現後便下旨將皇后送進冷宮。那時,他慶幸冰清沒在這裡。然而,他從友人那得知冰清失蹤了,沒人知道她的消息。”
說道這,喻三輕嘆了口氣,說:“我有點困了,下次再和你講吧。”
北斗有些不滿被打斷,但想到確實很晚了,便道:“好,你好好休息。”
北斗一覺睡醒,竟發現自己還好好躺在牀上,喻三在書桌上凝神寫着什麼。想起昨晚種種,難道是自己做了夢?
北斗正要開口問,門譁一聲打開了,進來一箇中年道人,臉色發白,身材高瘦,如果不是穿着道袍,他更像書院裡的夫子。
“道長好。”喻三馬上放下紙筆,對着他施禮。
道人奇道:“這裡很久沒來客人啦,兩位是?”
“我們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因爲房間不夠,唐姑娘安置我們在此暫住。”
道人恍然大悟:“難怪這房間關着,原來你們在這住。我這房子偏遠,怕是悶壞貴客了。”
“道長說笑了,這裡環境清幽,寫字畫畫最好不過。唐姑娘想的非常周到,就是怕打擾道長清修了。”
道人笑道:“兄臺也喜歡書畫?”
“胡亂塗鴉而已。”喻三側身讓他看自己在書桌上的畫。道人走進去拿起那畫,畫的是庭院的一角,一叢青竹倚着牆壁。
道人讚道:“兄臺畫功了得,畫出了竹的神韻。不知兄臺師從何人?”
“呵呵,在下只是得到一個私塾先生的指點,習得些皮毛。在下喻三,那是我兄弟小豬。還不知道長怎麼稱呼?”
“貧道青壁。兄臺如果不嫌棄,和朱兄一起來用餐如何。”青壁心思單純,那知道喻三說得是豬不是朱。
一旁的北斗卻聽明白。平時他心裡一定不快,可他現在滿腹疑問。大門明明上了鎖,現在卻不見了。他們明明是被人關進來的,喻三卻能睜眼說瞎話。更奇的是那道人居然都信。喻三這次葫蘆裡又賣什麼藥呢?
北斗等了整整一天,喻三也沒來和他解釋。他和青壁談書論畫,到用完晚飯關係已經打的相當熱絡,“喻兄”“青壁兄”地相互稱呼着。讓北斗對喻三籠絡人心的手段愈發佩服。
半夜,北斗感到口渴,想起來喝水,才一擡頭,腦袋頂到木板。還沒等他問,卻聽喻三在旁嘀咕道:“什麼蟲子嘛?”
北斗凝神聽了半天,沒再聽到喻三說其他話。他知道他們又在牀底,猶豫該不該將喻三叫醒。還沒等他想好,他聽到喻三說:“豬兜,你在嘆什麼氣?”
北斗沒好氣,知道他醒了,道:“你搞什麼鬼,我們怎麼又睡牀底啦?我還以爲昨晚在做夢呢。難不成你在夢遊?”
喻三道:“夢遊會這樣和你說話麼?你別作聲就好。”他才說完,忽地上前按住北斗的嘴巴,果然昨天那聲音又出現了……
隨着一聲怪叫,過會房間又安靜下來。北斗想說什麼,發現自己身體又麻了。喻三問他:“昨天的口訣還記得嗎?”
北斗乖乖背了出來,喻三又教了他一段。等北斗練熟了,喻三說:“昨天講的故事還沒完,我繼續和你講吧。我講到哪啦?”
北斗聽他要講故事,也來了精神。提醒他道:“講到冰清不見了,皇帝很着急。”
“哦,命運也許和皇帝開了個玩笑,他居然在之前進來的一批秀女那看見她。原來她是個官家小姐,因爲體質虛弱便被爹孃送去學武。她自從他走後,也很想念他。她從他留的字畫中猜出了他的身份。爲了這份情,她決定入宮。”
“那真好呢。”北斗對此感到滿意。
豈料喻三話鋒一轉,道“那時同入宮的還有皇后的妹妹,一個美麗纖弱的女孩。據說皇后對人不好,卻從小對親妹照顧有加。那時皇后還沒貶入冷宮,只是她妹妹發現皇后的消息被封鎖,皇帝開始冷落她家,她感到事態嚴重,便不顧一切進了宮。由於皇后的緣故,那女孩常受到欺負。她的個性和她姐姐完全不同,溫柔隱忍。而冰清因爲不善禮儀,也受到不少奚落。在一次那女孩被人推落下石梯時,冰清出手相助,兩個都不被宮裡人善待的人就成了好友。”
“皇帝廢了皇后,考慮皇后家族勢力龐大,見她妹妹是性情中人,便封了妹妹做皇后,算對世家有個交代。之後,他在新皇后的宮裡重遇了冰清。”
北斗想起一些後宮故事,得意道:“我知道了,皇后的妹妹後來嫉妒冰清,兩個好友反目成仇。”
喻三好笑道:“怎麼說?”
北斗故作深沉:“有些女人嘛,什麼都可以分,唯獨男人不行。不幹掉情敵絕不罷休。我在家就常看到這些女人,鬥來鬥去的可煩啦。”
喻三道:“看來你又恢復精神了。那我們睡吧。下次再講。”
北斗急道:“又下次,你那麼磨蹭。”
喻三沒好氣道:“我累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皇后的妹妹不是你以爲的那樣。只是她的善良後來確實帶來災難。”說到這話時,喻三不甚唏噓。
北斗想到一事,問道:“剛纔聽你說‘什麼蟲子嘛’是什麼意思?”
“咦?”
“你剛纔說的夢話啊。你做了什麼夢?”
喻三呆了呆,那遠久的畫面,奇怪的對話,原來她竟在夢裡回憶了起來。她猶豫地說:“我夢見以前一對很好的小夥伴。有天,那小姑娘無意問起那小男孩初次見面對她的印象。結果那小男孩說感覺她像條蟲子。不過是以前一個笑話。
北斗脫口說:“我知道,就是會變蝴蝶的那種蟲子。”
喻三有些驚訝,說:“你怎麼知道?”當時是她成功敲了卓不凡一筆,高興之極小心試探對方有沒生氣,結果他說了那話。當時她也沒太在意。後來一次他慎重地告訴她那是變蝴蝶的蟲,她只覺莫名其妙。
北斗知道自己猜對了,得意道:“那小孩的意思是說他喜歡那小姑娘。”
喻三訓他:“又亂猜了。”
北斗理直氣壯:“很明顯嘛。小男孩其實是想說等發現的時候,它已經鑽進他心裡了。想甩也甩不掉。我家那些丫鬟到思春的年紀最愛撲蝶了。她們說當心裡有個人的時候,就像有隻蝴蝶在心裡拍着翅膀,讓心砰砰跳啊。如果那男孩有提蝴蝶,就是要提醒那小姑娘,他對她的心意已經從好感到心動的地步啦。”,
轟,喻三腦子好像被雷劈過。北斗得意洋洋說完,期盼地問:“那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喻三靜默了會,道:“他們…嗯,那蝴蝶已經飛走了。好了,我要休息了。”也不再理北斗,翻身去睡。
卓不凡本來估計一天就可找到福生,不料大美人記不清福生在哪,弄得第二天下午才找到了福生住的客棧,他打發大美人去找她丈夫,自己去訂了間房卸去易容,戴回黑紗帽。
等他去到客棧吃飯的地方,有兩人和他並肩行走,只聽見有人喊道:“張大哥,劉儀師弟,我們在這。”
卓不凡循聲望去,看到崑山派等人分別坐在二張大桌。兩人趕忙上前,董勇過來和低聲和他們說了之前船上發生的情況。
這兩人同聲道:“不關福生的事情,是有人故意調包。”
原來張三早在福生被撞時發現那些人的小動作,便叫上劉儀一起追蹤那些人,可對方相當狡猾,他們最後追丟了。他們這麼一說,衆人恍然大悟。不禁大罵賊子無良,他們險些着了道。董勇起身道:“福生,對不住。董大哥誤會你啦。”說罷斟滿一杯酒給福生賠罪,福生急忙起身說沒事。等他將酒一口乾完,擡頭正好看到不遠處的卓不凡。
福生又驚又喜,可想到喻三的叮囑,不敢喊他。其他人見福生望着卓不凡,問福生是誰。福生支支吾吾,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豬……,哎,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唐樂意一路打聽青然等人下落,也找到這客棧,她一見到卓不凡,脫口叫他豬頭,想起大庭廣衆,這花名不雅,硬是停住。
張三一看便知此人是卓不凡,他順勢拾唐樂意的話頭道:“那是福生的朋友朱兄弟,福生,請他過來一起吃飯。”崑山派有人認出唐樂意,也熱情邀她入座。
卓不凡過來坐,可是帽子卻不摘下。福生忙道:“各位大哥,我朋友臉部受傷,不宜見光。請見諒。”
崑山派人經過盜書一事後對福生有些歉意,一改之前的疏離,連連表示沒關係。還熱情地夾菜給福生和卓不凡。
卓不凡聽他們的對話,知道福生已經洗脫嫌疑。他心裡安慰,便打算明早去武當。唐樂意看到他,很是歡喜,臉上卻不表示出來。只是和崑山派的人聊起來,他們告訴她青然他們吃了點飯便出門了,很晚纔會回來。
接着崑山派衆人說起武林大會後唐家將宣佈唐紅意和卓不凡訂婚的事情,請唐樂意幫忙轉達他們的恭喜。
卓不凡聞言大震,唐樂意忙起身道:“諸位大哥,這事還沒定下來。待真的宣佈再恭喜不成。對了,杜師兄主持這次武林大會,各位與他交好,怎麼都不參加。”
她特意轉移話題,不料正觸動崑山派的心事,個個表情不自然。結果大家互相寒暄着帶過這些話題。
飯後,卓不凡叫唐樂意去小院,問起訂婚一事。樂意解釋了一番,然後嘆道:“姐姐宣佈訂親是要爲卓家脫困。”唐紅意後來又告訴她此事只是爲了讓別人礙着唐家不敢對卓家發難,婚事未必會成真。弄得樂意更加對卓不凡有怨言。她知道姐姐一直對卓不凡傾心,可他連正眼都不看姐姐,即使對方真如世人所說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也不該如此無禮。
樂意氣乎乎道:“其實也好,那卓不凡有眼無珠,華而不實,也配不上我姐姐。”
卓不凡對她的天真爛漫不覺好笑,他道:“卓不凡是個堂堂男子漢,不需別人相幫。令姐無須委屈自己。”
唐樂意斜眼道:“你和他很熟嗎?”
卓不凡辯道:“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當年沒發生那件事,他不會對唐紅意如此無情,現在她的作爲只讓他心生戒備,無法感動。
唐樂意說:“道理?那人自視甚高,一把年紀還單身,惹得江湖女子芳心大亂,虛耗光陰去追逐他。真不明白這麼無禮又無情的人有什麼好。”
卓不凡知她其實是爲唐紅意不平。他道:“可是有個人比所有人都要喜歡卓不凡吶。別人比不過她的。”
唐樂意奇道:“那家姑娘如此情深?卓不凡也喜歡她嗎?他們怎麼不一起。”
卓不凡得意地將從胡混那聽來的話說給唐樂意聽:“因爲卓不凡條件太好了,她覺得高攀不起。可是她並不知道,她這麼情深,而且他們從小就認識。卓不凡不是無情的人,所以他纔沒理會其他女子。”
唐樂意覺得奇怪,這些話聽起來怪怪的。她不禁問:“你和卓不凡很熟嗎?”見他點頭,又道:“我實在不明白,聽你這麼說,卓不凡也很喜歡那個人吧,他怎麼不主動表示。反而要人家女孩子主動?”
卓不凡頓了會,悵然道:“說了很多次了,可她就是不懂。”話一出口,他驚覺對個唐樂意說了太多。便道:“唐姑娘,我要休息了。失陪。”
待他才走到小院拱門,唐樂意飛快地問他一句:“那你心裡有人嗎?”速度之快,幾乎讓人聽不清。
卓不凡沒回頭,擡頭望着天,“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那隻蝴蝶以爲飛走了,結果它還在歡快地拍着翅膀。
“喻兄,喻兄。”青壁和喻三談的投機,一大早又坐在一塊聊天。這會兩人說起前朝一名畫師丹陽子的作品時,喻三無端端發起了呆。青壁有些擔心,連聲喚他。
只見喻三長嘆一聲,道:“青壁兄,小弟從小喜愛觀賞大師的畫。這個性子就是從我爹那繼承下來的。記得小時,我爹寧可少吃一頓,也要坐船帶我去其他地方看名畫展。記得有一年洛陽有牡丹畫展,長安山嶽畫展,揚州松石展。爹爹和我看得目不暇接,暢快不已。可恨我年紀身子嬌弱,居然在去瀋州看人物畫展的路上病了。當中有幾幅便是我父子嚮往以久的名作,本以爲可以等下次再看。不料爹爹回家染病,到死也未能如願……”
喻三說道動情處,語氣沉重,然後他穩住情緒,道:“我爲了我爹心願,這些年到處在尋訪,只要看上一眼,就回家燒次香慰爹爹之靈。這些年我在河北一員外家看到《拈花少女》,在荊州一老官員家看到《慈母縫衣》…當年沒看到的畫都陸續找到了,唯獨剩兩幅畫。”說道這他一頓,語氣相當惋惜。
“哪兩幅?”
“一副是《垂釣圖》,還有一副便是丹陽子的《三童子戲雞》。”
“我知道,《垂釣圖》在靖王府。”北斗脫口而出。
青壁心頭微震,不由看向這個少年。只見他臉腫眼腫,衣衫破舊,實在不起眼。
喻三微微一笑:“你又是聽你家大人說的吧。我也打聽出來了,遲些時候待靖王府缺人,我朋友會告訴我,到時進府不愁心願不成。只是《三童子戲雞》,我連下落都探不出來。實在可惜。”
青壁嘆道:“喻兄如此執著,青壁佩服。我年少時誓願看遍天下名家之作,終因學武之故,耽擱不少時間。現退出江湖,在這清淨處,侄徒們四處爲我搜羅好書,纔有機會繼續這個心願。比起喻兄親力親爲,實在相差甚遠。”
喻三道:“青壁兄太謙虛。你不戀名利,一心實現少時心願。這種甘與平淡的心懷就屬世間少有。小弟正好對書籍典故有些涉獵,可於青壁兄交流一二。”接着兩人又開始談經據典。
北斗想去外面走走,可喻三的口才實在了得,將原本枯燥的學說講的有聲有色。讓他也不自覺留下聽他們辯論。
臨到晚上,喻三起身告辭,北斗坐的有些腿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喻三上前扶他。身上卻撞出本冊子。青壁幫忙去檢,卻見冊子裡都是臨描畫作,全是喻三說過的那些畫。
喻三接過冊子道:“讓青壁兄見笑了。我將看過的畫作臨描出來,希望將來蒐集齊全後燒給我爹看。”
青壁道:“喻兄功力不凡,爲何不自己作畫。”
喻三苦笑道:“我爹早逝,我與老母相依爲命。這些年爲了謀生,早荒廢了畫功,散了心趣。如何能畫出好畫?不過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塗鴉。但求能了爹爹心願,其他不必強求。”
青壁感嘆,心裡敬佩喻三的孝義和執著。喻三拱手攜北斗告辭。
北斗到了半夜自發醒來,這回他卻看到自己好端端在牀上躺着,他有些擔心。趕緊下牀搖醒喻三。
喻三有些不耐道:“我睡的好好的,你吵醒我做什麼?”
北斗道:“平常這個時候我們不都在牀底麼?你不怕那怪聲啦。”
喻三道:“今天沒有。”
北斗奇道:“爲什麼?”
喻三道:“它總要休息的呀。”
北斗氣結:“你怎麼不說,害我如此緊張。我不管啦,反正我們都醒了,我要你教我武功,講故事給我聽。”
喻三好笑道:“你將我吵醒還提這麼多要求。罷罷,教你吧,省得你打擾我的睡眠。”
喻三繼續教北斗口訣,等他練熟,就開始講故事了。
新皇后寬容大度,將宮裡治理的井井有條。和妃嬪們也相處的十分融洽。皇帝也小心地隱藏自己對冰清的心意,封她爲淑妃。
“只是有些事情始終瞞不了人,最先發現的,居然是在冷宮的廢后。廢后嫉恨淑妃,憑什麼她能得到皇上全心的愛。她甚至覺得會有今天,皆是淑妃的緣故。
她爲了報復,苦苦哀求自己善良的小妹,設計皇上讓自己懷孕。她妹妹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畢竟在後宮,權力和孩子纔是最好的保障。她們小心翼翼,終於讓廢后順利生下個男孩。
皇后想憑這孩子請求皇上放過姐姐。廢后阻止了她,說皇上如果龍顏大怒,反而會連累家族。而且宮中還有從其他世家來的妃子,皇后的位子從來就是衆人眼裡的肥肉。她們大意不得。那時皇上遠行,廢后請求妹妹索性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她妹妹考慮到若皇上一天不給姐姐名分,孩子會同當初的自己一樣受到欺凌,於是答應下來。
從此以後,孩子便順利成了皇后的孩子。皇后每隔一陣就會帶孩子去見廢后。也許是母子天性,比起嚴謹教導的母后,孩子更喜歡寵他的姨媽。廢后不斷提醒那年幼的孩子要提防淑妃,不然他的母后也會同自己一樣的下場。
皇子只是懵懂兒童,他不懂姨媽的話。皇上對各個妃子的恩寵是一樣的,而且淑妃爽朗可親,母后對她推崇備至,所以他並不在意。直到皇子五歲,淑妃也生了個男孩。那孩子身體和淑妃小時一樣弱,淑妃待孩子大些,便想送他去師傅那學武強身。無奈皇上不肯,鬧到皇后那,皇后建議將孩子交給鎮守邊關的皇帝的堂哥威遠侯撫養。兩人合計後還是同意了。
威遠侯在邊境厲兵秣馬,鼓勵農耕。赫赫軍功讓別國不敢來犯。可惜他膝下無子,只有一女。淑妃孩子聰明伶俐,兩人也投緣。孩子在十歲,便隨伯父出勤,和兵士同住同食,又跟將領學習領軍作戰。使得他年紀尚幼就贏得賢名,他回宮時,皇上親迎。那時的大皇子十五歲,他文武雙全,是貴族公子中的老大,也有貴族子弟的劣習。待他看到自己才十歲的弟弟,言行自律,禮賢下士,毫無架子。父皇又如此寵愛,令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他去找廢后,廢后自然趁熱打鐵,說淑妃的孩子會危機他的皇位,待那孩子拿到兵權,成爲皇帝,到時便無他們母子容身之處了。可憐這一切,皇后都被瞞在鼓裡。她並不知道姐姐對孩子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讓皇子的心性慢慢起了變化。
北斗聽了出神,喻三忽道:“累了,睡覺。”任北斗如何跺腳哀求,他也不理,被子矇頭便睡。
天一亮,北斗醒來,聽到有敲門聲。沒等他起來,在桌上練畫的喻三起來去拉開大門。門外站着青壁。他有些疲倦,又有些欲言又止。
喻三笑着和他寒暄,青壁表示要和他們一起用餐。三人用過早飯後,青壁道:“喻兄視我爲知己,我也得坦誠相待,其實《三童子戲雞》就在我手上。”
喻三大吃一驚,道:“我和我爹當初聽聞是位不知名的富豪買下此畫,怎麼會在青壁兄這?”
青壁誠懇地說:“買畫的是我一位朋友。後來因爲某些緣故,他轉贈給我。我一直收藏起來。因爲是好友相贈,平時不輕易示人。看到喻兄如此孝義,也想盡一份力。”
喻三起身,一揖到地。道:“小弟不才,讓青壁兄爲難。小弟只要能看一眼,便感激不盡了。”
青壁急忙扶起他道:“喻兄莫客氣,我現在就帶喻兄去看此畫。”
北斗好奇跟着去看,青壁帶他們到了他的睡房,裡面通往一個大房間,裡面全是書櫃,走到房間盡頭,一副裱好的畫掛在牆壁中間。上面三個小童穿不同的衣服,面白身胖,神態各異,俱興致勃勃戲耍着面前的小雞。一個手拿稻草,一個手提自己的鞋,裡面有些稻穀一點點灑出。還有一個右手撓着耳朵,似與同伴嘀咕。
北斗心讚道:“畫面栩栩如生,人物逼真,難怪是如此出名。”他見喻三一動不動,想和喻三打趣,豈料看到豆大的淚珠從喻三眼眶中涌出,片刻便淚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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