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生就是充滿了那麼多意外。
片刻的溫情不過是暫時幻覺,而殘酷的現實卻時時刻刻存在。進入高慕寒精心挑選的意式餐廳,原以爲能將在溫馨而快樂的氣氛下好好吃頓飯,卻沒想到,一開門就遇見了公司的同事。
驚訝、疑惑、鄙視,各種複雜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紮在我身上,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站在了高慕寒身後。
“總,總裁……”
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人事部的幾個人。
那些八卦的同事私下裡關於我的那些流言蜚語說的太多了,如今看到這一幕,怕又是一場禍害
我揹着手,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人事部副總監李雨陽率先反應過來,原本錯愕的臉翻書似得,瞬間盈滿了笑意,裝作沒看見我的樣子,恭敬地跟高慕寒打了聲招呼,“高總,您也到這裡來吃飯啊。”
“嗯。”高慕寒一手牽着天寶,一手下意識地往後撈了一下,似乎想要拉我,卻什麼都沒拉到。
他淡淡地回頭,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我有些緊張,掌心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不動聲色地抿緊了脣角。
“藍助理也在啊。”李雨陽神色複雜地看向我,臉上的笑假的不能再假。
我想微微跟他點個頭,卻發現脖子僵硬,臉上的肌肉更像是被石化般,動都動不了。
“這家餐廳還不錯,我們部門今天在這聚餐,剛吃過。”李副總監面對領導,自然是一副諂媚又討好的語氣,只是,他身後幾個女下屬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目光灼灼地在我和天寶、高慕寒身上逡巡,彷彿在猜測我們的關係。
許是察覺到我的不自在,高慕寒聲音驟然清冷起來,“你們既然吃完了,那就走吧。”
一句話,說的李副總監臉色訕訕,有點下不來臺。
他再次回身,強硬而又堅決地拉住我的手腕,不由分手地牽着我和天寶進了餐廳。
穿着考究的服務生迎上來,禮貌地詢問是否有定位置,他鬆開牽着天寶的手,遞上去一張黑色的卡片。
服務生見了,臉上的笑更愈發燦爛,“高先生,您樓上請。”
饒是我第一次來,也知道這樣高檔的餐廳,大多是會員制,只有高級VIP才能上樓,想來高慕寒是這裡的常客。
我手腳僵硬地隨着他走到樓梯拐角處,邁上臺階時,餘光瞟到門口的幾人身上,他們伸長了脖子,好奇而又八卦地看着我們,似乎想一探究竟。
想到平日裡那些難聽的話,再看看腕間溫熱的手,幻想和現實的衝擊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藍欣然,你在想什麼,你在貪戀什麼,你明知道你們之間根本不可能!
雙腿像灌了鉛一般就那麼定住了。
高慕寒沒拽動我,驟然停了下來,眼底劃過一絲疑惑,“嗯?”
我緊緊地咬着下脣,擡眼對上他那幽深的眸子,強迫着自己從他溫熱的掌心中掙出來,“被人誤會不好。”
他原本還帶着些許柔情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僵冷,眸中的冷光也愈發凌厲。
他看向餐廳門口,那羣湊熱鬧的人迅速散開,朝着他點頭哈腰,腳步卻在往門邊退,只是那探照燈一般的目光,仍舊戀戀不捨地膠着在我跟高慕寒身上。
高慕寒冷哼一聲,“你怕什麼?”
我平靜地看着他,語氣淡定地重複,“被人誤會不好。”
很顯然,我的這句話惹惱了高慕寒,我分明看見他額角青筋跳了兩下,眼底的慍色幾乎要滿溢出來。如果不是天寶在場,我確信,他會當場讓我很難堪。
原本該開開心心的晚餐,卻吃的寡然無味。
聰明的天寶怎麼可能看不出我們是強顏歡笑,饒是他不停地逗我,又不停地鬧高慕寒,兩個大人卻都虛僞地朝他揚起嘴角,卻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迅速收斂笑意,機械地將食物放入口中。
然而我最怕的,並不是這樣尷尬的氛圍,而是夜晚。
當天寶不在時,作爲夫妻的兩人同處一室,這種矛盾才徹底地爆發出來。
“你就這麼怕別人知道麼!”高慕寒冷峻的臉色幾乎能結冰,室內的溫度驟降,我抱着雙臂,以保護自我的姿態靠在牆上,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我沉默着,原本就安靜的臥室,愈發靜謐了,彷彿一根針掉地都能聽見。
等不到我的回答,高慕寒煩躁地扯開領帶摔在地上,站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再次質問,“說話!”
“我們只是假結婚,又不是真正的婚姻,沒必要鬧得所有人都知道。”我揉了揉略微睏倦的眼皮,再次佩服自己強大的抗壓能力。
以前神經敏銳的我,如今在高慕寒的盛怒下,第一反應竟然是時間很晚了,想睡覺。
“藍欣然!”見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高慕寒分貝又一次拔高。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有期望就會失望。不想失望,唯一的法門就是,讓自己徹底死心,對和他的關係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我脣角微微扯動,露出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笑來,“很晚了,不要吵醒大家。”
話音剛落,高慕寒一把拽過我的手臂,一手按在我後腦勺,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你明知道我在意的是什麼!”
他字字句句,像是刻刀一般在我心上劃拉着,胸腔裡的那顆心,已經酸脹難忍,想要哭,眼眶卻是乾涸的。
“是什麼?”我綻出燦爛的笑,純真地反問他。
四目相對,兩人就那樣深深地看着彼此,似乎要將對方的靈魂,刻入骨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的對峙,終究在牆上的鐘表敲下零點的鐘聲時結束。
高慕寒的手漸漸鬆開,原本燃着怒意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饒是室內光線黯淡,可他臉上的失望,卻清晰地印入我的眼底。
“算了。”他回身走進浴室,背對着我站了許久,慢慢地關上了門。
我坐在牀上,聽着浴室裡傳來的水流聲,微微舒了口氣。心裡的大石頭悄然落地,可眼角,卻有冰涼的液體滑落。
哭什麼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