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有女同車

三十、有女同車

相傳後漢時,汝南桓景學師於費長房,費長房說:“某年九月九日有災,家人縫囊盛茱萸於臂上,登山可免災。”桓景如言照辦,舉家登山,果然平安無事,三日後還家,見雞犬牛羊皆暴死。此後,九月九登高、野宴、佩帶茱萸,成爲習俗傳延下來,漢末大亂,北人南遷,這個習俗也傳到了江左。

重陽日一大早,陳操之梳洗畢,換上簇新的月白色葛袍,漆紗小冠,高齒木屐,嫂子丁幼微親手將一小枝茱萸插在他小冠一側,這枝茱萸上還綴着一顆紅豔豔的茱萸果,好似顫顫巍巍的一顆帽纓。

宗之和潤兒也都插着茱萸,興高采烈,還想跟醜叔去登山,潤兒說:“潤兒和阿兄經常跟隨醜叔去九曜山,潤兒現在可厲害了,上下山都是自己走,阿兄,你說是不是?”

宗之點頭道:“是。”

丁幼微含笑道:“兩個小東西,你醜叔走哪你們都要跟嗎?醜叔今日是有大事,關乎錢唐陳氏的大事,你們不許跟。”

陳操之道:“宗之,等你十歲時,醜叔一定帶你去參加登高雅集,你不是去玩,而是要參與義理辯難,錢唐陳宗之,將是錢唐最年幼的小名士。”

“那潤兒呢,醜叔?”潤兒趕緊問,生怕醜叔忘了她。

陳操之微笑道:“宗之去,潤兒當然也要去,宗之是小名士,潤兒就是小淑女,十年前嫂子是錢唐第一名媛,十年後錢唐第一名媛就是陳潤兒。”

聽小郎說她是錢唐第一名媛,丁幼微面色微紅,有些羞澀,不料潤兒卻說了一句:“潤兒不和孃親爭,潤兒就做吳郡第一名媛吧。”

丁幼微禁不住“嗤”地笑出聲來,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蛋,忍笑道:“那你得去和吳郡太守的女兒去爭,太守陸納的女兒陸葳蕤是吳郡第一名媛,人稱‘詠絮謝道韞,花癡陸葳蕤’——”

陳操之見嫂子提到謝道韞,不禁眉毛輕挑,意有所動,如果說東晉有三個人可以讓後人銘記的話,王羲之、謝安自然是前兩位,那麼第三位呢,是選桓溫、還是顧愷之、還是謝道韞呢?這就讓人很爲難了——

丁幼微察覺陳操之的神色,問:“操之也聽說過謝道韞和陸葳蕤嗎?”

陳操之道:“陸葳蕤沒聽說,謝道韞知道一些,是謝奕之女、謝安的侄女。”

“嗯。”丁幼微點頭道:“陸氏是江東本地的第一門閥,謝氏來自陳郡,是渡江北來的高門大族,陸葳蕤和謝道韞是北人和南人中最出色的女郎,才貌雙全,好事者將這二人並列容止第一品——”

潤兒問:“她們兩個有孃親美嗎?”

丁幼微窘道:“孃親都老了,還比什麼。”

宗之很確定地說:“孃親不老。”

陳操之道:“在宗之和潤兒眼裡,嫂子是世間最美的女子,誰也比不上,對不對?”

宗之和潤兒齊聲道:“對!”

丁幼微又是歡喜又是難爲情,岔開話題道:“操之趕緊去吃早餐吧,湯餅已經端來了,還有那麼遠的路呢。”

……

錢唐縣城西北五里,有一山,名齊雲山,山名很有氣勢,山其實並不高,不過百餘丈,因爲四周並沒有其他山峰,只有它獨自孤峰聳立,所以看上去就顯得突兀奇絕,彷彿錢唐縣的撐天之柱,齊雲山北側,峭壁懸崖,下臨大江,那原本舒緩的錢唐江水被兩岸一逼,激涌奔流,驚濤拍岸,所以這齊雲山是錢唐縣絕佳的登高望遠的好去處。

從東郊的丁氏別墅出發,要繞過半座錢唐城,才能到達齊雲山下,路程約有十五里,陳操之坐着來福駕的牛車,來德和冉盛二人步行,在朝陽還未升起之時就出發了。

金風送爽,天空高遠而明淨,山林木葉脫落,山就顯得瘦了,但是另有一種爽朗峻肅之氣,顯示有別於春和夏的秋的莊嚴。

朝陽從身後照射過來,將影子鋪得很長,陳操之盤腿坐在牛車上,看着車前的影子漸漸的縮短、聽着車輪轆轆滾動,這一刻是如此的悠閒,沒有什麼好患得患失的,所謂“有情而無累”,這聖人之境雖然達不到,但可以讓人變得心胸開闊、灑脫豁達。

兩輛牛車側輪飛馳着從來福身畔掠過,陳操之看到後面那輛牛車有人探頭出車稍朝他這車上看了看,這是丁幼微的堂弟、丁異之子丁春秋,想必也是去參加齊雲山雅集的。

在陳操之的記憶裡,前年在丁府受到羞辱就是因爲這個丁春秋,丁春秋比陳操之年長三歲,自恃才華橫溢,隨處要向人噴涌,雖不能說可惡,但也實在可厭。

出了丁氏別墅這一段軟土路,前邊便是砂壤鋪設的驛道,卻見丁氏的那兩輛牛車停在路口,另外還有一輛牛車側翻在路邊,一個盛妝靚服的年輕女郎嬌怯怯地由一個小婢扶着,花容失色,身子微顫,顯然是遭遇了車禍!

陳操之並未下車,靜坐等候,他從不喜歡看熱鬧,若說那靚麗女郎需要幫助,自有丁春秋出面,丁春秋一定很樂意。

丁春秋由兄長丁夏商陪着,準備在齊雲山雅集上揚名,此次入品是肯定的,關鍵是要入高品,六品以下就沒什麼意思了,他方纔看到陳操之牛車,心知陳操之也是去齊雲山的,不禁失笑,心想那愚昧童子也想去雅集謀品,去獻醜嗎?

丁夏商、丁春秋兄弟二人分乘兩輛牛車,行至驛道見這輛牛車翻倒在地,車伕在檢看牛車,說是車軛斷了,那俏立一邊的女郎真是美豔,兩兄弟目睹美色,都極仗義,說借一輛給這女郎乘坐,送其至縣城,問女郎貴姓,答曰姓姜。

女郎卻不上車,美眸流盼,指着陳操之那輛車嬌滴滴道:“那輛車似乎更平穩——”

丁春秋道:“那不是我丁氏的車,是寒門陳氏的車,不坐也罷。”

女郎道:“方纔牛車傾側,妾心驚膽戰,這陳氏的牛車平穩,妾只坐那輛車。”說着,自扶着小婢的肩,嫋嫋走到陳操之車前,正欲開口——

陳操之也不露面,說道:“請前面的車讓一讓。”

那女郎趕緊嬌聲替陳操之傳話,請丁春秋兄弟讓一讓,正待過來再說話,卻見陳氏的這輛牛車駛動起來,兩個僕從跟在車邊,大步而去,置這女郎與小婢於不顧。

那靚妝女郎銀牙輕咬紅脣,惱惱的樣子,一回頭卻已是嘴角含笑,對丁春秋道:“這寒門庶族果然無禮,哪裡比得世家子弟儒雅呀,敢煩郎君載妾一程吧。”

丁春秋大肆污衊了陳操之一通,與兄長共乘一車,他的車讓給這女郎主婢乘坐,丁春秋自以爲是豔遇,吟哦道: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丁春秋吟詩聲音很響亮,期望女郎聽到,又低聲問兄長本縣有哪戶姜姓有這麼美的女郎?

丁夏商笑道:“五弟還想娶這女郎不成?本縣似乎並無姜姓,或許是來投親的也未可知,若是寒門那就娶不得,爹爹絕不會同意。”

丁春秋感覺惆悵,卻見載着女郎的那輛車越駛越快,這女郎不是怕翻車嗎,爲何讓車伕這般急馳,真是怪哉!

丁氏兄弟催促車伕緊緊跟上,丁氏的這兩輛牛車牛力強勁,很快又超過了陳操之的牛車,直奔縣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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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陸葳蕤的憤怒三十二一波三折十八冒充士族卷二深情四十五冰雪除夕夜卷二深情十七先天之疾六十四兩個月亮八書友舒霍夫論寒士三人行五十五母氏劬勞六十五冬夜歸途卷五假譎四十一敢問芳齡幾何三優雅從容的旅程六十四兩個月亮七十二年少無敵四十五鮮卑第一猛將二十五母病五太陽照常升起八十四春夜細雨尺八簫三十八祠殿風波五太陽照常升起新書雅騷上傳請書友們支持十三風波起七十五殺人三策四十七金風亭北五十八我爲卿狂三十九紅巾胭脂虎七十你是謫仙人三十九宛然洛神賦中人二十七抉擇卷六奏雅二高傲和膽怯求票三午後光景如夢幻七十一天人五衰十三尷尬謝道韞六十三家書抵萬金八書友舒霍夫論寒士三人行二十三知易行難七十一天人五衰三十六洞房花燭夜中卷三妙賞三十九囊中羞澀四十三遙遠的陳家塢封推感言請書友們看看七十七荷瓣春蘭二十三東堂見鬼卷四洞見二十一納妾十一難爲小郎師四十八春風沉醉的夜晚卷四洞見三十一才識的魅力卷五假譎三十五但似月輪終皎潔七十一天人五衰六十九居心四十雪夜喜訊五十五母氏劬勞七十二山雨欲來風滿城二十六尺牘和壁畫四十六真正好色七十六趨利避害卷五假譎四十四一錢不值嬌公主卷一玄心七十八雄辯祝英臺求月票二中間小謝又青發評上品寒士七十三履中履七十二年少無敵八十四紅顏漸老六十陰霾四十二墓園晨曲十七夜談四十二墓園晨曲五十八我爲卿狂二十五母病四魏晉三大才女四十九清談拒婚八十二真性情三十六負笈遠遊六十九春風又綠江南岸三十有女同車七十三各有心機兩不知十三尷尬謝道韞卷二深情七十四隱疾卷四洞見十九巧計二十二兩難九少年赤黔五十二我愛欽欽七穿越者的困擾五婚姻如戰場卷二深情三十臉生青苔發如亂草七十二清麗和憂傷卷五假譎八十言辭的魅力卷二深情五女態二十一初吻三十二認錯人八十一時勢翻覆似波瀾三十五罪證七十六代筆相思十三舌戰羣儒七十七殺人如剪草六十六小別勝新婚七難題卷二深情十七先天之疾四十隱逸和騷動卷二深情四十四松脂的香味四十七如虎添翼五十九身在曹營心在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