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舒清也該來了,商君做好了菜,走回前廳,就看見泰修之拿着一把摺扇,看的認真。“怎麼不多休息一會?”
“大白天的睡不着,我的手只是小傷而已。”晃晃手中的摺扇,泰修之問道:“這是你題的字?”
商君看了一眼,回道:“嗯。”不記得什麼時候寫的了。
“斑竹一枝千點淚,湘江煙雨不知春。”扇面上,兩行不大的行書,字跡有力,運筆有神,剛毅中帶着點點娟秀,俊逸瀟灑,配合畫面上幾片水墨竹葉,寥寥數筆,一副煙雨竹林的景象躍然紙上,泰修之讚道:“詩好,字更好。”
商君好笑,說到字,還是舒清的字好,濃纖折中、遒勁自然,剛想開口,楊忠滿臉笑意的走進來,說道:“主子,朗月已經領着舒清小姐入莊了,與她隨行的還有四個男人。”
“嗯!”舒清果然還是帶軒轅逸他們來了嗎?!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商君還是很高興能見到舒清,聽完楊忠的話,他急忙迎了出去。
泰修之目視商君匆忙奔出去的背影,本來要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他就不去湊熱鬧了,舒清想見的,也只是商君吧。
火紅的刺姬叢裡,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打得難捨難分。
裴徹莫名其妙,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位姑娘,何以她好像要找他拼命似的!!
站在一旁的慕容舒清也是看得一頭霧水,剛纔笑笑還開心的和她說笑,可是一見到裴徹,就立刻拔劍相向,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淵源?!詢問的看向軒轅逸,只見他也是滿臉不解的看着自己,兩人都無奈的笑了起來,看來他們自己是找不到答案了。
裴徹出於禮讓,怕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招招留情,步步退讓,可是商笑似乎並不領情,軟劍耍得愈加賣力。趁着裴徹退讓之機,商笑忽然挑轉劍花,徑直像裴徹刺去,慕容舒清連忙叫道:“笑笑?!”這丫頭是怎麼了?!
“噹!”一聲低吟的聲音,商笑的劍被擊落在地,打的難捨難分的兩人才算是停了下來,商笑不服氣的還要去拿劍,只聽得一聲如清泉般的低喚:“笑兒,住手。”讓她瞬間像老鼠見了貓一般,乖乖的低着頭,叫道:“哥!”然後立刻迅速的跑到慕容舒清身後,連頭都不敢擡。
“我記得你應該呆在陵園。”商君不緊不慢的清冽聲音,聽得人通體舒暢。只是商笑卻一臉慌張的說道:“好好好,我錯了,不敢了。可是今天舒清姐姐來啊,我想她了嘛!”那陵園裡無聊死了,她纔不要待在那裡呢!!而且有舒清姐姐幫她求情,嘿嘿,哥一定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果然商君不再說她,微微躬身,朝着裴徹笑道:“裴公子,失禮了。”裴徹,東隅最年輕的軍師,上次與他交手之後,他還刻意派人去查過他,是一個精明幹練,學識淵博之人。
裴徹手中拿着一朵刺姬,把玩着,這就是剛纔擊退女子利劍的“暗器”,是誰呢?這人好強的內力。而且剛纔女子的劍術,似曾相識,卻又記不得在哪裡見過了。正在思考的裴徹,忽然聽到有人和他說話,反射性的回道:“沒什麼,公子不必多禮。”
說完擡起頭,整個人愣在那裡,天下間,真的有這樣的人嗎?如清風朗月般風雅,如青竹傲梅般神韻,五官更是無可挑剔。難道他就是——商君!
驚訝發憷的不止裴徹,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商君的容貌氣質所怔住。就連慕容舒清也不得不承認,每次見他,她都會不自覺的多看兩眼,沒辦法,老天爺讓他長成這樣,不看有些說不過去吧!!顯然商君也很習慣,忽略衆人,對着盈盈淺笑的慕容舒清說道:“清,你終於記得來看我了。”
慕容舒清輕笑,才一年多吧,好似她拋棄他們很久似的,聳聳肩,笑問:“你們倆是要一起討伐我嗎?!”
“你自己說呢?!”商君也不正面回答,促狹的笑看着她。
慕容舒清白了商君一眼,懶得回答他調侃的問題,說道:“好了,給你介紹幾個人。軒轅逸、裴徹、李鳴、雷翼。”
隨着慕容舒清的介紹,他們一一點頭,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目光掠過眼前的四人,裴徹算是不打不相識,而雷翼他是認得的,原來李將軍的手下,對着他輕輕點頭,雷翼趕緊抱拳回以一禮,商莊主居然還記得他!!雷翼心裡異常的激動。
剩下的兩人中,誰是軒轅逸一點也不難猜,應該說即使千軍萬馬中,要認出這個男人也是一件極容易的事,棱角分明的臉,因常年帶兵而形成的凌然霸氣,還有那即使在現在的失利時刻,依舊彰顯的自信,都讓人不能錯認。
收回視線,拱手以禮,商君謙和的自我介紹道:“歡迎各位到鄙莊,在下商君。”
軒轅逸和裴徹是早有預感,雷翼則是見過,所以沒有驚訝,唯獨李鳴,有些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你就是商君?”他就是飄渺山莊的主人,除了長的好一點之外,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剛纔那個什麼陣,他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什麼厲害的。還有,連自己的妹妹都教不好,見人就動手,真是浪費了這好皮相!
“李鳴!”軒轅逸低低的聲音,讓李鳴心裡雖然還在嘀咕,但是還是瞬間收了聲音,乖乖的閉嘴站在軒轅逸身後。
軍事延誤不得,雖然裴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但是仍是硬着頭皮說道:“商莊主,我們今天來是有一事相求——”
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商君卻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準備了晚膳,先吃飯吧!我記得某人經不起餓。”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商君不想貿然捲入,舒清已經來了,待她說明來意再議不遲。
商君明顯的表現出不想談這事的態度,裴徹就是再急,也只得將話嚥了回去。軒轅逸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裴徹也只得無奈的點頭。
商笑開心的拉着慕容舒清的手,笑道:“舒清姐姐,我們快去吃飯吧。”說完,還狠狠的瞪了跟在後面的裴徹一眼。
迎着軒轅逸一臉怪異的笑容,還有慕容舒清曖昧的眼光,裴徹覺得自己太冤了,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姑娘!
李鳴還不知好歹的在他耳邊問道:“裴大哥,你和那女子是什麼關係啊?!”
結果他得到了一個字“滾!”
穿過火紅的花海,正對着一座大氣的兩層木屋,正廳十分寬敞,裝飾卻很簡單,除了些字畫便再無其他。軒轅逸暗暗觀察着這個叫商君的男子,他確實當得起舒清“丰神俊朗”的評價,而這一路走來,整個飄渺山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商賈之家,沒有浮華的裝飾,顯擺考究的古董瓷器,倒更像是歸隱山林的隱士。能不能說服此人出手相助,軒轅逸心中完全沒有把握。
正廳旁邊,泰修之怔怔的盯着扇面,卻不是在欣賞,心思早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直到商笑擁着慕容舒清說笑着進了廳中,泰修之才擡起頭來,笑着和慕容舒清打招呼:“舒清。”
“修之,你還在這?”慕容舒清笑着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扇子,是商君題的字,這兩人都是風雅之士,怪不得這麼投契。慕容舒清欠身行了一個禮,說道:“我還在想怎麼能再找到你呢,一直都沒有好好謝謝你。”確實應該好好謝他,若不是他,她或許已沒了性命,又或者失去了自由。
泰修之連忙起身,扶着慕容舒清的手臂,嘆道:“和我不用這麼客氣。”若不是她,他可能到現在也沒能見到母皇,也不會結識商君這樣的奇人,要說謝,那該是他謝她吧。
“行了,大家入座吧。”商君好笑的看着這兩人,一手拉着泰修之,一手扶着慕容舒清,把他們帶到主桌前。視線迎向進莊開始,就面無表情的軒轅逸,商君拱手笑道:“久聞軒轅將軍大名,請上座。”
軒轅逸也客氣的拱手回道:“莊主客氣了。”眼睛卻一直在舒清,商君,和那個叫修之的男人身上徘徊,他認得他,就是送舒清來軍營的男子,他們三人早就認識,那麼他們是什麼關係呢?清兒,你——欠我很多解釋。
慕容舒清感覺到軒轅逸炙熱的目光,坦然的與之對視,仍是那淡淡的一抹淺笑,卻莫名安了軒轅逸的心,好,他等着她的解釋。
其他隨行的人可就傻了眼了,纔剛從商君無濤俊彥中回過神來,想不到這主屋之內還有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翩翩風采的美男子,就連那刁蠻的小姐,長得也是美若芙蓉,姿比牡丹。莫不是這飄渺山莊人傑地靈,出的都是這神仙般的人物?!
“朗月,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商君舉起酒杯,朗聲說道:“難得今日飄渺山莊這麼熱鬧,商君敬各位一杯。”
主人已經舉杯,衆人也應和的舉起了酒杯,一口飲盡之後,裴徹客氣的拱手說道:“商莊主客氣了!是我們打擾了!”
“知道打擾還賴着不走。”本來只是一句寒暄之詞,但是商笑一句不鹹不淡,不輕不重的話,卻讓這飯桌之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李鳴最先想要發難,這商家小姐不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可是裴徹卻在桌子下邊輕踢了他一下,讓他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裴徹一路上也十分納悶,他是真的不認識這位姑娘,就更談不上得罪了,莫不是有什麼誤會?裴徹起身,先向商笑行了一個禮,才問道:“商小姐,不知在下哪裡冒犯小姐?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商笑手裡把玩着杯子,揚起甜甜的笑容,懶懶的回道:“誤會?沒有。”怎麼會是誤會,前兩天她太顧念舒清姐姐,想到軍營看看她,結果就是這個瘟神,若不是他,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見了舒清姐姐,也不會被哥狼狽的救回來,扭傷她的手就不說了,還害她被罰禁足陵園,現在再看到他,還不有冤抱冤!!
裴徹心下一怔,好美的眼睛,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這麼可愛。裴徹再接再厲問道:“那爲何小姐對在下如此不善?”
商笑斂下笑意,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嘆道:“沒辦法,有些人一看着就讓人討厭!”
想不到她會這麼回答,一桌子的人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尤其是裴徹,哭笑不得的站着也不是,坐下來也不是。軒轅逸幸災樂禍的勾起嘴角,終於有人和他見解一致了!李鳴則低着頭猛喝水,他也很想笑,可是卻不敢在裴徹面前太過放肆,只得辛苦的忍着。
舒清卻是不想忍,開心的輕笑出聲,原來這隻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
這樣的場面實在是讓裴徹下不了臺,雖然商君也覺得很有趣,不過作爲主人,他還是意思意思的對商笑喝道:“笑兒!”
算準了大哥不會怪她,商笑撇撇嘴,懶得再看裴徹一眼,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慕容舒清碗裡,興奮的說道:“舒清姐姐吃這個。”
慕容舒清勉強斂下笑意,嚐了一口,本來只是爲了岔開話題,緩和這尷尬的氣氛,可是就這一口,卻讓慕容舒清一怔,點頭說道:“很好吃。”這個味道,是久別的酸甜排骨的味道。
商笑一臉得意的說道:“那當然了,這是我哥上次聽了你所說的酸甜排骨,特意爲你做的。”中午聽說舒清姐姐要來,哥可是準備了一個下午呢!
酸甜排骨嗎?慕容舒清再認真的嚐了一塊,酸甜適中,香滑酥軟,她好像只和他說過一次吧!慕容舒清笑道:“味道還不錯,君,你很有天份嘛!”
商君淡笑着回道:“你喜歡就好。”
果然是酸甜排骨,吃的人有的心裡甜,有的卻酸得很,比如此時軒轅逸握筷子的手就緊了一下,隨即才又慢慢放開;比如泰修之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牽強,這一切,都是因爲這一碗酸甜排骨和一句帶着淡淡寵溺的話。
飯桌上的氣氛並不輕鬆,商君可以不時和慕容舒清,泰修之閒聊,好似軒轅逸他們並不存在一般。李鳴心生不悅,他們來這裡是談正事的,不是來陪着吃飯喝酒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戰場上殺敵呢,李鳴放下筷子,直截了當的對商君說道:“商莊主,我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商君也放下酒杯,儒雅的問道:“不知商某有什麼可以做的?”
他願意接這個話茬,這麼說,還是有希望的,或許李鳴的誤打誤撞,也能成事,裴徹和軒轅逸對看一眼,都不語,讓李鳴和商君周旋。
李鳴知道要抓緊機會,連忙說道:“滄月布了一個什麼陣勢,邪門的很,我軍想請幫主幫忙破陣。”
商君搖了搖頭,笑道:“商某隻是一介商賈,我看將軍是找錯人了。”眼睛還不着痕跡的看向舒清,只見她低頭吃得開心,一副不關心的樣子。
“商莊主你別謙虛了,山莊周圍擺的陣勢非常厲害,您要是願意去破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李鳴也覺得這個商君沒什麼本事,但是軍師說他行,就姑且先給他灌點迷湯,看他答應不答應。
商君卻不吃他這一套,仍是謙虛的笑道:“將軍謬讚了,那些只不過是護莊的小把式,難登大雅之堂。”
“可是——”
商君這雖是自貶,實則已經明白的拒絕他們的提議,若是識趣之人,此時就應該寒暄幾句,帶過這一話題,可是這次他們來的目的就是要破陣之法的,一定要說服他。怕李鳴言語間得罪商君,裴徹拉了一下李鳴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裴徹起身,手執酒杯,一飲而盡杯中之酒,才侃侃道來:“商莊主,相信東隅滄月之戰,您也有耳聞,我軍出戰,完全是自衛,並沒有要奪城掠國的野心,若是滄月獲勝,必會戰事不斷。那麼受戰火之苦的會是兩國人民。對貴莊的生意也會大有影響。若是莊主肯出手相助,提早結束這場戰爭,那將是百姓之福。”傳聞飄渺山莊時常送糧送衣給貧苦人家,希望百姓能打動他。
商君一直微笑的臉漸漸低沉了下來,用百姓來威脅他嗎?!他又不是聖人,以爲自己可以接濟天下。商君也拿起酒杯,只是沒有一飲而盡,而是細品美酒,直至杯中酒空,才擲地有聲的回道:“飄渺山莊立於兩國交界,只管做生意,不問政治。再說,這保家衛國,戰場殺敵之事該是將軍們的責任吧!”
這一句責任說得裴徹瞬間無語,李鳴卻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良心。”
李鳴的叫囂,讓商君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顯的陰霾,而他明顯的拒絕,顯然也讓軒轅逸他們下不來臺,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更加壓抑緊張起來。
“啊~!”慕容舒清的一聲輕呼,瞬間打破了這低迷緊張的氣壓,衆人紛紛往她這邊看過來,只見一個婢女緊張的站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湯。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她記得她只是輕輕的碰到舒清小姐,應該沒有燙傷或者撞傷吧,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也知道舒清小姐是莊主的貴客,連忙道歉道:“對不起,舒清小姐。”
商笑也緊張的扶着慕容是舒清問道:“舒清姐姐,你沒事吧。”
舒清捂住受傷的左胸,輕皺着眉頭,看起來很痛苦,實則,她只得在心裡向那位婢女道歉了,剛纔那樣的氣氛,再談下去也是無益,正巧她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也就順勢裝作舊傷發作了。
商君馬上走到慕容舒清身邊,問道:“上次聽說你受傷了,還沒好嗎?”按照上次他看到的情況,她的傷勢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泰修之也擔心的說道:“舒清,要不要請大夫給你看看?”只有他知道,當時那一箭是多麼兇險。
慕容舒清笑着搖搖頭,回道:“恩,沒事。”今天坐了一個時辰馬車,雖然肩膀上確實有點疼,但是也沒有那麼嚴重,她只是不想讓他們吵起來才叫出聲來。
“笑兒,扶清到清風閣。”商君卻不理會這些,對着衆人一拱手,說道:“各位慢用,商某先告辭了。”便扶着慕容舒清進了後院。
難道她的傷口又裂開了?!軒轅逸站起來,想要跟着過去。衣袖卻被裴徹拉住,裴徹對他無聲的搖搖頭,現在的形勢,他最好不要跟過去。軒轅逸停了一下,才坐了下來,狠狠的灌了一大杯酒,臉色陰沉的嚇人。
暗自傷神的還有泰修之,一種鬱悶的情緒讓他堵得慌,可是他到底在鬱悶什麼!!是因爲守在舒清身邊的是商君,還是商君眼中只有舒清呢?天啊!他的腦子真的亂了,他對舒清到底是什麼感情,對商君又是什麼心思!想到那張俊逸的臉,泰修之慢慢被心裡越來越明顯的情意所困。
扶着舒清進了清風閣,小心的扶她坐在軟榻上,商君最後也看出了她的用意,所以順勢離席,但是她受傷也是事實,握着慕容舒清的手,商君嘆了一口氣,說道:“怎麼樣,還是找大夫看看吧。”
“沒事。”慕容舒清舒服的靠在軟榻上,軟軟的長絨狐毛讓她捨不得起來,她只是覺得有點累,傷口已經不怎麼疼了。
商君好笑的搖搖頭,她蜷着身子躺在這,跟貓似的。對一旁還很緊張的商笑說道:“笑兒,去廚房盛一碗湯過來,清晚上都沒吃什麼。”
商笑看看舒清,再看看商君,他們一定有事情要談,於是乖乖的點頭道:“好,我這就去。”
今夜的月色還算好,雖然已經過了十五了,但是還是很明亮,月光透過清風閣那一大面窗子,零落的灑在慕容舒清身上,柔柔的,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沒有睡醒的貓。慕容舒清暗歎,這飄渺山莊真是個好地方,冬暖夏涼,今天是她到西北以來覺得最舒適的一天。輕聞着空氣中淡淡甘醇的茶香,慕容舒清懶懶的坐起來。
她的鼻子還真是靈,商君笑着端了剛泡好的兩杯茶來到她身邊,遞給她道:“你喜歡的龍誕。”
“謝謝。”慕容舒清接過茶,也順勢拉着商君在她身邊坐下,掀開杯蓋,一股醇香撲鼻而來,一邊喝着,一邊用茶杯暖手,慕容舒清懶懶的停在商君的肩頭,透過大窗戶,看着屋外被月光鍍了銀邊的刺姬,柔和的月光非但沒有讓它變得溫和些,反而紅的更爲詭異。
拿起旁邊的蠶絲被,幫她蓋上,入夜的飄渺山莊還是有些涼。幫她打理妥當了,商君才低低的問道:“說吧,爲什麼帶他們來?我記得當年你說過,能不捲進政治中,就儘量不要捲進去。今天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久久,慕容舒清都沒有回答,商君也不急,撥弄着手中的清茶,耐心的等着。手中的茶几乎涼透了,舒清才低低淺淺的說道:“君,我不希望捲進政治中,因爲我是一個獨善其身的人,並不想去承擔國之重任,也不想捲進朝廷征戰之中。我只想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只想過我想過的自由生活,但是世事總是由不得我的小小願望。”
那帶着淡淡憂傷與無奈的低語,讓商君有些悵然,拿下舒清手中同樣已經涼透的茶,商君握着她的手,輕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做?”只要是她說的,他就會去做,而且,這次的戰爭,讓他的心,也開始騷動!
又來了,慕容舒清無奈的扶額,用力握緊商君的手,慕容舒清嘆道:“君,我要和滄月一戰,和宏冥一決,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當年說的很清楚,我出錢,你出力,這座飄渺山莊是你的智慧和能力建起來的,三年中,我分到的錢已經遠遠高出了當初的投入。我帶他們來,是讓他們有機會說服你,而不是要求你一定要怎麼去做。我和你之間,一直都是朋友,最多牽扯到利益上,也只是合作伙伴,所以沒有所謂的我想你怎麼做的問題。”
商君卻同樣倔強的說道:“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飄渺山莊,也不會有現在的我和笑兒。”
對舒清,他有着滿滿的感激,三年前,那個雪山上冰冷的早晨,他以爲他和笑兒會凍死在那裡,但是這時一人一馬向他們走過來。給了他新的人生,和他談他不懂的所謂合作。沒有她,他現在或者只是一個靠着一身武藝,殺人爲生的殺手,又或者是強搶越貨的盜賊,所以,無論舒清要求什麼,他,都會去做!
慕容舒清並不認同他的說法,坐直身體,堅定的說道:“君,你要我說多少遍。就算沒有我,你也一樣會有今天的成就,只是時間可能會晚一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對視着這樣一雙堅韌而信任的眼,他差點就相信了,可是三年前滄月的經歷,讓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只是那聲音卻使自己都不能控制的顫抖:“可惜沒人相信一個女子會有多大的成就,除了你。”師傅不相信,父親的摯友不相信,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她,卻是那麼堅定而簡單的相信!
心疼的扶着商君的臉,那雙飛揚的鳳眸裡閃耀着淚,卻硬是倔強的不讓它落下。他差不多忘了自己是女子,還有哭的權利。慕容舒清仍是淡笑的搖頭,堅持的說道:“君,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狼狽逃跑的女孩子了,我知道這麼多年,在滄月,你還有一段未了的心事,準備好了,你就可以去做了。”
商君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滿目的清明與堅毅:“不行,我還不夠強,還鬥不過他。我要有萬千的把握,因爲我一定要贏。”他承認,他很想報仇,想的快發瘋了!但是爲了冤死的父親,羞憤自盡的孃親,還有那無辜枉死的一百多條人命,她一定要贏。他,輸不起!
那個受傷的她又被他藏起來了,何時她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呢!與她十指相扣,慕容舒清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有我。”
這雙既不溫柔也不寬厚的手,卻似乎總有無盡的力量,商君笑着點點頭,有這樣一個知己,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福氣。
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同樣的心意,兩人同時低低的笑了起來,商君思索着剛纔舒清說的話,拉着她的手,說道:“或許這次戰爭是一次實現我心願的好機會,爲了不讓人知道飄渺山莊和慕容家的關係,三年來,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合作過,不如這次,我們就試上一試。”他的力量或許不夠,但是加上舒清還有軒轅逸的力量,他絕對有贏的希望。
“你明天可以再聽聽軒轅逸他們的見解,再做決定也不遲。”慕容舒清笑着點點頭,這正是她的用意,若是勝了,那就是三贏,畢竟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商君點點頭,勾起嘴角,一臉促狹的笑道:“好,不過我還是期待可以和清並肩一戰的,誰讓你三年來的豐功偉績讓我很是佩服呢!”
慕容舒清輕搖食指,一副此言差矣的樣子,故作謙虛的回道:“比起神秘莫測,武功蓋世,智謀過人,貌比潘安的商莊主,我可差了一大節了!”
“你笑我,知道後果的!”
“不行,我受傷了,我是病人耶!”
“你別伸出你的魔爪啊!!”
“魔爪?!”
“救命啊~~~!”
清風閣裡不斷傳出快樂的笑聲,商笑捧着雞湯卻一直沒有進去,有多久沒有聽到她笑得這麼開心了,只有舒清姐姐有這個能耐,湯涼了,該換一碗,踩着愉悅的步伐,商笑朝廚房走去。
走在刺姬花道上,商笑看到了一道墨青的頎長身影,寒風中,他的背影幾乎融入妖炙的花海中,商笑微微眯眼,看清男子的側臉,緩步迎了上去,笑道:“泰大哥,這麼晚了還不睡?”
泰修之回過神,微笑回道:“我還不累,隨便走走,舒清的傷勢好一些了嗎?”自從舒清來了之後,他的心就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坐立不安。
“我哥陪着她呢,你放心吧,沒什麼大礙。”看他神色恍惚的樣子,商笑狡黠的揚起嘴角,一臉瞭然的說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想舒清姐姐想到睡不着是吧?!”
泰修之急道:“不是的。”
“這麼緊張還說不是?”泰修之的急於否認,在商笑眼中就是害羞,走到他身邊,商笑輕聲低笑道:“我和哥哥都覺得你和舒清姐姐很配呢!加油!”今天看見他們站在一起,商笑更是肯定沒有人比這兩人更合適的了。
泰修之剛纔是反射性的否認,他自己還沒有搞明白他爲了什麼這麼急於否認的時候,就聽見商笑的話,泰修之心下一沉,皺眉低問道:“你哥也這麼認爲?”
“對啊。”商笑用力點頭,就怕他不相信似的。
他也覺得他和舒清配,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是他惆悵什麼呢?泰修之苦笑,這一刻,他還能忽略自己真正的心思嗎,他對商君是怎麼樣情意,其實早已經明瞭,只是不能也不敢承認而已。
“怎麼了?”商笑有些奇怪的看着泰修之稠密的表情。
泰修之搖搖頭,他能怎麼回答,說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哥哥?!
承認了自己的心情,泰修之既感到輕鬆,也覺得壓抑,他這樣的感情,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商笑純淨清澈的眼。
“沒什麼,我有些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別開視線,泰修之轉身離開。
“哦。”商笑莫名其妙的看着一向優雅的泰修之匆匆穿過花海,消失在眼前。
這是怎麼回事……
第二日一早,軒轅逸一行人,商君、商笑,慕容舒清,泰修之分別坐於花廳,昨夜一直不語的軒轅逸起身,開門見山的說道:“商莊主,我也不想再浪費大家的時間。破陣對我軍之戰至關重要,懇請你出手相助,若是莊主覺得與己無關,那軒轅逸也不再強人所難。”
商君一邊吹着手中的清茶,一邊笑問:“說說你的想法,我幫你破了陣,你就有把握贏?”
他有興趣?裴徹悄悄看了一眼在一旁閒閒的吃着糕點的慕容舒清,他們說什麼,好似與她無關,昨夜商君的態度強硬的很,怎麼一早就變了?!
軒轅逸朗聲笑道:“我已經有了新的進攻策略,你指揮正面破陣,我軍分兩路人馬,一路走屈山,繞過其佈陣範圍,直接從後方進攻,到時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陣勢之中,我軍後方突襲定能出其不意,你若破陣成功,前後夾擊,必能得勝。另一路人馬走雪山,繞到最後方,趁我軍與滄月交戰之時,燒其糧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舒清說的沒錯,軒轅逸確有良策,不過——商君放下手中的茶,一改散漫的態度,認真的分析道:“三路進攻確是好方法,但是其一,你可知敵軍儲糧正確位置?其二,這個戰略方法對時間要求很高,您能保證到時配合的剛剛好。其三,尤霄此人我見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絕不可能只佈一個陣勢就以爲安枕無憂。所以,你的三路進攻是否可行?就怕到時正好落入別人的圈套之中。”
他的此番見解,不禁讓李鳴收起了不以爲然的表情,更是讓軒轅逸眼前一亮,也來了興致,從懷裡拿出了隨身帶着的地形圖,在商君面前攤開,說道:“我軍已經查明糧倉位置,至於進攻時間就以你破陣之時開始。你進入陣中放出信號,另兩路就開始進攻。至於尤霄此人,交戰兩月,我已知道他的狡猾,但是他也有個弱點,就是過於狂妄。他將陣勢拉的很大,而且他自信沒有人能破他的陣,因此陣勢之後,另設有暗溝機關,就再無其他防範,所以三路進攻還是可行的。”
商君細看地形圖,上面標識清楚,路線明細,當下對軒轅逸也心生佩服,果然不愧爲東隅鎮國將軍,尤霄想要贏,估計是難了。對軒轅逸更有了信心,商君當即爽快笑道:“好,我答應破陣。”
“真的?!”李鳴驚呼,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裴徹也驚於商君的轉變,在看慕容舒清,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閒暇,真的不是因爲她嗎?她和飄渺山莊到底什麼關係?!她對商君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商君笑道:“我像是在開玩笑嗎?走吧。儘快解決這件事。”他有些等不及了。
一行人起身,一直坐在最旁邊的泰修之忽然站起來,抱拳問道:“不知泰某可否同行?”泰修之苦嘆,他應該喜歡舒清的,不然活潑的商笑也可以,可是他腦子裡想的最多的還是商君。昨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應該逃離的,離他遠遠的,卻就是管不住自己,一路想要跟隨他,他承認,他瘋了。
商君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商笑也跳起來說道:“我也要去。”
商君無奈的搖搖頭,笑道:“笑兒,這不是去玩。”
“哥,讓我去。”她知道,這次與滄月之戰,關係到報父母之仇,所以,她一定要去。
商君還想說什麼,卻被商笑堅毅的目光怔住,最後還是輕輕的點頭。
裴徹覺得氣氛有些低迷,笑着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出力,就一起吧。”
誰知,一番好意,卻換來商笑絲毫不給面子的嗤笑:“又不是幫你,多事。”這下氣氛活躍了,花廳裡一陣鬨笑,可是裴徹卻是哭笑不得,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一羣人顧着訕笑,舒清卻看見很有趣的一幕,修之那雙清潤的眼始終不離君,或者商君的春天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