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匆匆走出後院,在商監司前廳正好遇見心緒不寧,一臉煩躁的蘭伊,商君停下腳步,叫道:“蘭姑娘。”
蘭伊忽然聽見人聲,微驚擡頭,看清月影之下,一身白衫的商君,立刻臉色微變,彷彿話也不願與他多說一般,轉身朝旁廳走去。
商君微微一笑,其他人的事,他還不想管,但是畢弦的事,他今天還就非要攪上一攪。誰叫他與他一見如故!!背對着蘭伊,帶着淡淡的諷刺與責備,商君故意低聲斥道:“蘭姑娘真不顧畢弦死活嗎?!”
清朗的聲音在這靜夜下,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刺痛人心,蘭伊跨出去的腳竟是進退不能,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蘭伊冷漠的回道:“離開海域是爲了他好,他若是想不開,也只能自苦。”
明明一顆心都糾結在畢弦身上了,爲何還如此嘴硬呢?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嗎?商君真的不太懂:“蘭姑娘心中既有畢弦,何苦如此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商君原以爲蘭伊會如下午一般絕然離去,不曾想,她卻是忽然轉過身,雙眼直直瞪着商君,冷笑道:“你根本不懂,有什麼資格妄自評價?!夢大人對他另有所圖,他來海域躲得過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呢?總有一天是躲不過的。他爲我來海域,卻不知我早有夫朗,他可願爲側君?!我與他,根本就是不可能,倒不如早早了解的好!傷了心,絕了情,也便結束了。”
或許海域的女人習慣壓抑自己,蘭伊即使在情緒激動的此時,依舊沒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只是那雙貓一般眼睛裡,蓄滿哀傷與決然。
原來,她已有夫君了。這個女人是真的太愛畢弦,凡事爲他着想,還是太愛自己,即使傷他,將他驅逐,也不願道出已婚的事實,是想要畢弦永遠忘不了她嗎?
商君輕嘆:“你,爲何不把事情原委告訴他,如何應付夢大人,做不做你的側君,都應該讓他自己決定,而不是傷他的心,絕他的情,將他拋出海域事情就結束了!畢弦不是海域男子,他有能力保護自己,更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但是你卻讓他‘死不瞑目’。”
“我~!”一句死不瞑目,讓蘭伊頓時沒了言語。
“我可以幫你帶一封書信給他,要不要寫,寫什麼,蘭姑娘自己斟酌吧!”男女間的愛恨情纏,欲說還休,這裡邊的各中心思,或許,他永遠也想不明白吧,商君緩步走出前庭,聲音依然溫和,只是有些累了。
夜間的商鋪街,少了白日的喧囂,倒是多出了一份嫺靜。月華下的青石板,反射着瑩瑩月光,走在上邊,猶如走在一條纖長迂迴的玉帶上一般,讓人心境也隨之安寧平和起來。商君低着頭,卻是思緒繁雜,與蕭家的貨物往來已經談妥,海域的商貿也漸入佳境,他正按着慕容舒清說是的暗線一步一步的行進着。
但是滄月政局如何,朝中大事所向,人員變遷,還有,那能讓隴趨穆萬劫不復的御筆遺詔、奉國玉璽又在哪裡!?他,一無所知!!即使只是一年,他已覺得身心疲憊,每當這樣寂靜無人的夜裡,他常常問自己,他真的能報父母大仇嗎!?要到何時才能報仇!?
商君不自覺的環緊雙臂,深秋的夜,竟已是這樣的冷!
“商君!”遠處傳來一聲驚喜的男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與寒冷。
商君緩緩放下雙臂,挺直腰背,收起了眼中的迷茫,等待着小跑過來的蕭縱卿。
跑到商君身邊,蕭縱卿微喘着抱怨道:“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商君淡淡的回道:“夢大人一定要我留下來用晚飯,所以就晚了點,你怎麼還不上船休息。”
蕭縱卿搓搓手,有些不自然的訕笑道:“我,我想看看夜景,順便等你回來。”
他不會告訴商君,從他離開的時候他就在等他回來。商君在的時候,他就想一直看着他,商君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想着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一起做了什麼。總之,他的心時時刻刻想的都是商君,就在剛在,他發現,自己喜歡商君,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商君擡眼看了看,他們已經都到港灣,雖然只有幾盞漁火,看不清海的遼闊瑰麗,不過月光下的大海,別有一番神秘的魅力,海浪輕拍細沙的聲音,悅耳動聽,夜景也算有些看頭,商君笑道:“你慢慢欣賞吧,快入冬了,涼,自己小心身體。”
商君轉身想要上船,身後蕭縱卿忽然叫道:“商君!”
商君莫名的轉過身,就看着蕭縱卿侷促的站在那裡,笑得奇怪的說道:“今晚的月亮很漂亮,一起賞月吧。”
賞月?他不知道,三兒還有如此雅興,輕輕擺手,商君笑道:“我有些累了,你自己看吧。”
三兒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商君終於看出些許端倪,不禁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什麼事讓爲所欲爲的三兒都難以啓齒?!商君不免好奇!
商君認真的看着他,蕭縱卿緊張的腦子一片空白,立刻回到:“沒有。”
舌頭都快打結了還說沒有!商君失笑,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不說算了,他真的好累了,才轉過身,走了兩步,蕭縱卿又忽然大叫道:“有,我有話說!”
商君無奈轉過身,好笑的看着今天異常緊張的三兒。
蕭縱卿輕咳一聲,商君以爲他要說了,收取玩笑的表情,誰知,他問道:“商君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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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他大晚上的不睡覺就爲了這個?商君老實答道:“二十。”
果然二十了,女孩子二十歲年紀不小了,不過商君一點也不顯老,看着商君,他認真的說道:“我十六。”雖然差四歲,好在也不多。
“你家裡有什麼人?”蕭縱卿接着問道。
商君身上一僵,久久才說道:“妹妹。”
蕭縱卿低喃:“我有兩個哥哥!”他沒在意商君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因爲他的心思都放在另一個地方。
年紀相仿,家世也很像,他和商君真是挺般配的!越想越覺得合適,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愉悅。
商君卻是一頭霧水,他支支吾吾半天就爲了這個?回憶他這幾天怪異的舉動,再想想剛纔的問題,商君一副瞭然的樣子,大笑道:“三兒,你是不是想和我結拜做兄弟?我沒意見,我早就把你當成弟弟了。”
蕭縱卿一聽,原本還笑容滿臉的臉,立刻黑了下來,吼道:“誰要和你結拜做兄弟!!”他怎麼還不明白呢?!!
不是結拜,那他剛纔問他年紀,問他家裡還有誰,還在上船的時候自認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商君本來頭就痛,現在更痛了,不解的問道:“三兒,你今晚是怎麼了?”
“我!”他也不知怎麼了!!看着商君疲憊的臉,蕭縱卿煩躁的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我沒事,你先去睡吧,我在坐會。”
“好吧,你也早點休息。”商君不再多問,上了船。
盯着商君絕麗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蕭縱卿挫敗的垂下頭,現在怎麼辦?商君根本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他要怎麼讓商君知道,他喜歡他呢?!
唉!
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