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會??”
玄鐵面具之下,那是一張被烈火施/虐過的臉,半邊臉面目全非,而未被火燒過的側臉,正是引起衆人驚呼的原因。
飛揚的眸,挺傲的鼻,他竟和莫殘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莫殘冷漠,閆洌邪氣。
薇娜驚呼:“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和莫殘長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閆洌冷殘的眼中劃過一抹深刻的恨意,睨着莫殘剛毅俊郎的臉,閆洌忽然揚起一抹的邪肆的笑,冷笑道:“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訴你,我們是親兄弟,一奶同胞的親兄弟。”
衆人並不驚訝,只要看過閆洌樣貌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們是親兄弟,修之想了想,說道:“但是我聽父親說,當年那女子只生下了一個孩子。”
閆洌冷哼,他也希望當年那個女人只生了一個孩子!掃了衆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了莫殘臉上,心中涌現一股滅天的恨意,他要讓莫殘也嚐嚐他知道真相時的打擊:“莫殘啊莫殘,你可知,你幫他們對付的人,可是你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
莫殘盡是隴趨穆的兒子!!
衆人大驚失色,莫殘面色如常,寒聲說道:“說下去。”
我要看看你知道真相之後,還能不能這麼瀟灑!!
掙開莫殘的手,閆洌漠然地說道:“當年,老頭子雖然已經登上皇位,但是遺迢和玉璽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爲了尋找玄石,他多次到東隅、燕芮尋找,有一年,他在東隅遇上了一個女子,她才情橫溢,風雅多情,兩人很快互生情愫,老頭子決定帶她回國,封她爲妃。回程的前一天,女子拿出自己的心愛之物玉玲瓏,毫無保留的說出了它的秘密,而女子的師傅,正是陪伴先皇多年的術士,爲了得到另一塊玉玲瓏,老頭子哄騙女子回去偷另一塊,可惜女子何等聰明,很快看穿了他的把戲,只不過那時候那個笨女人已經有了身孕了,不甘被愚弄,她跑了出去,在路上把玉玲瓏交給了秦修之的父親,也生下了我。後來她逃到懸崖上,還是被老頭子找到了,他搶下了我,逼迫她交出玉玲瓏,打鬥中,女子被打落下了懸崖,她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掉下懸崖她還生下了你之後才死的。”
商君蹙眉,竟還有這種事?!落崖之後,居然還能生下孩子。或者這一切只是閆洌的編造?!
一手拽着莫殘的衣襟,閆洌甚至是有些得意的大笑道:“怎麼樣,很精彩吧,你我不過就是一場欺騙所誕生的產物,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身世。”
刺耳的笑聲在空曠的鳳凰谷裡迴盪,如一把爪子,在撕扯着你的心。莫殘臉色一如往常般冷傲,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薇娜感受到了他極力控制但已明顯紊亂的呼吸,瞪着閆洌,薇娜勸道:“殘,這人陰陽怪氣的,你不要相信他!其實仔細看看,他那恐怖的臉和你長得也不是很像!”
“恐怖?”閆洌怒目圓睜,逼近莫殘,兩人的臉就這樣相對着,火燎過的臉頰因爲恨意的侵蝕而越發的猙獰。“你想知道,我的臉和聲音爲什麼會變成這麼恐怖嗎?因爲老頭子說,我長得像那個女人,他不想看見我這張臉,也不想聽見我的聲音。”
虎毒不食子!!隴趨穆居然。。。。。。。
莫殘的手下一顫,趁着這一個小小的空當,閆洌翻轉折扇,隔開莫殘的手,白影紛飛,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閆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鳳凰谷中了。
薇娜驚呼:“他跑了?!”
正要提氣追出去,莫殘一把握住薇娜的手。好痛,薇娜看向莫殘,只見他額前的青筋若隱若現,正在隱忍着什麼。
那人畢竟是他的親兄弟,舒清能明白莫殘心中的糾結之情,舒清朗聲喝住要追出去的衛溪、御楓:“別追了,先拿出遺迢和玉璽,離開這裡再說。”
走到靈柩旁,舒清把手放在靈柩上,一道薄薄的膜立刻顯現,舒清嘆道:“遺迢上方有一層氣牆阻隔,力量很大,剛纔我已經試過一次了,不行。”
隴宜主亥走進靈柩周圍,就已經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停下腳步:“用玉玲瓏試試看吧。”
“好。”舒清拿出玉玲瓏,將它們合在一起,再伸出手靠近靈柩,玉玲瓏上紫光一閃,但是依舊沒能破除那堵氣牆,舒清試過幾次之後,只能收回手:“還是不行。”
祁風華不信邪的伸手去碰觸靈柩,沒有玉玲瓏的保護,祁風華的手才靠近,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噬,手被震得發麻,一邊揉着自己的手,祁風華一邊低罵:“這是什麼鬼東西,爲什麼會不行呢?”
正當衆人再一次陷入茫然的時候,一道清朗的男聲幽幽傳來:“因爲玉玲瓏是進入鳳凰谷的鑰匙,而不是打開靈柩的鑰匙。”
衆人回過頭,只見一個身着長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行來,渾身上下洋溢着瀟灑脫俗的氣質。
商君眼前一亮,叫道:“師傅?!”
荊蜀眼光在商君身上稍作停留,看他一身的傷,眉頭不禁緊鎖在一起,隨手搭上商君的手腕,一會之後,緩緩收回手,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即使是這樣,商君也已經很滿足了,因爲師傅還肯爲他把脈,說明還是關心他的。
舒清總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他們應該見過纔對,果然,男子回過頭,對上舒清的眼,大方的笑道:“舒清小姐,別來無恙。”
思索了一會,她終於想起來,兩年前,他給綠倚解過毒。輕輕點頭,舒清回禮,笑道:“先生,原來您是君的師傅。“第一次見他時,就已經感覺到此人道骨仙風,氣質非凡,也只有這樣的師傅才能教出君這樣的人物來。
薇娜雙手環胸,不耐煩的說道:“你們就不要再寒暄了。這靈柩的鑰匙是什麼?快點把那個什麼玉璽拿出來,我們好離開了?!”莫殘的臉色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很差,她只想陪着他快點離開這裡,沒時間聽他們敘舊。
荊蜀並不意薇娜的不敬,走到靈柩旁,接過舒清遞過來的玉玲瓏,解釋道:“守護鳳凰靈柩的玄石一共有兩塊,分別由天地凝聚而成。地石,被天機老人所得,後來他又傳給了他的第一門生,邪醫楚吟,也是楚吟將之一分爲二的。天石,一直是由我師傅收藏着,得知地石也一分爲二之後,師傅也將天石分作了兩塊,一塊傳給了我,師傅說,另一塊屬於異世的有緣人。”
說完,荊蜀不着痕跡的看了舒清一眼,舒清渾身一怔,異世有緣人,說的可是她?!撫上腕間微涼的玉鐲,舒清的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不安,讓她心慌意亂。
原來玄石不止一塊啊!“你應該有一塊吧,快拿出來試試。”薇娜好奇,所謂的天石和莫殘的地石有什麼區別。
荊蜀從懷裡拿出一塊錦帕,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眼中盡是憐惜之情,衆人好奇的盯着他手中之物,這是什麼樣的寶貝,讓這個瀟灑的男人也如此珍視。
錦帕緩緩打開,衆人愕然,他手中的東西,不過是幾片支離破碎的玉塊,材質看起來和玉玲瓏有些相近而已,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祁風華一臉可惜的問道:“師兄,它怎麼碎了?!”
如撫/摸最親密的情人一般,荊蜀眼裡交雜着遺憾與疼痛,輕聲嘆道:“當年,我把它送給了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誰知一場誤會,讓我與她有緣無份,就像這塊玉玲瓏,破鏡難圓。”
又是這個表情,自從他懂事以來,已經記不清多少個夜晚,師傅常常這樣仰望着天際,商君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師傅是在悼念他的情殤。
破鏡難圓。。。。。。好熟悉的話,對了。。。。。。祁月!
舒清仔細的盯着荊蜀的臉龐,果然,祁睿竟與他有三分相似。
“你是。。。。。。”舒清有些不敢確定,荊蜀已經緩緩擡起頭,看着舒清的眼睛有幾分迷離,彷彿在透過她,看着另一個人:“舒清,你和她真的很像。”不一樣的容貌與氣度,卻有着一樣的才華與氣質。
‘我只用了一眼的時間卻淪陷,卻用了一生的時間來懷念。’這是祁月手記裡最後的一句話,手記裡,滿是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決絕。他果然就是當年棄祁月不顧的男人!?不像,他一點也不像那樣迂腐的人。
舒清忍不住問道:“我想替她問你一句話,爲何要辜負她?”
舒清的話音才落,原來灑脫風雅的人,卻是立刻大喝了一聲:“我沒有。”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商君更是擔憂,師傅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
久久,荊蜀掩下胸中多年來仍抑制不住的心痛,沉聲回道:“當年匆忙離開是因爲師傅的急召,我留有信給她,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
舒清嘆息,只是一場誤會嗎?寥寥幾句,已經夠讓人心碎,祁月早已成爲一捧黃土,而留下來的人,繼續承受着離殤之痛,歸咎起來,又豈是誤會二字可以概括?!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薇娜也覺得荊蜀有些可憐了,看他捧着碎玉無比珍視的樣子,他還是忘不掉他的愛人吧,她最敬佩這種長情的人了,走到荊蜀身邊,薇娜朗聲說道:“你就別再難過了,玉雖然碎了,但是她還在你心裡嘛,佳人在心,何需戀物?!”
佳人在心,何需戀物。。。。。。。
荊蜀忽而大笑起來,荊蜀啊荊蜀,虧你自認聰明,竟是不如一個小女孩看的透徹。
荊蜀緩緩將手中的碎玉與玉玲瓏一齊放在靈柩之上,一道紫光籠罩着靈柩,氣牆明顯弱了一下,卻依舊存在。
手託着腮幫,薇娜嘟囔着:“現在怎麼辦?還有一塊沒有着落,真是白折騰了。”
心中的不安日益擴大,舒清雖然不願,卻也不得不說道:“最後一塊,應該是在我這兒吧。”
在舒清的身上?!難怪她能重合玉玲瓏,既然在她身上,爲什麼不早說呢?!軒轅逸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將玉玲瓏和碎玉交到舒清手裡,荊蜀說道:“舒清,你試試能不能拿出來。”
“好。”輕輕揚起手腕,應和着手中的玉玲瓏,鐲子也放出了淡紫色流光,舒清將手伸入靈柩之內,果然未受到任何阻力,輕易的拿出了木盒。
“君。”將木盒交到商君的手上,舒清終於鬆了一口氣。卻見商君一臉驚愕的盯着她看。
木盒拿出來之後,靈柩裡衝出一道金光,在舒清身後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漩渦,而舒清渾身上下都被一道金光所覆蓋,彷彿隨時要消失一般。
“清!”商君大驚,想要抓住商君的手,還未靠近,已經被一股力量震倒在地。
“清兒!”幾乎是同時,軒轅逸也衝上前去,一樣無法靠近舒清分毫。
這股力量之大,讓已經遍體鱗傷的商君站不起來,修之將他護在懷裡,低聲問道:“商君,你怎麼樣?”
商君低喘着搖頭。****非凡夜琥珀手打*****
“清兒。”軒轅逸發瘋一般的撞向舒清身側的氣牆,每次力量越大,反噬的也就越厲害,幾次之後,軒轅逸的嘴角已經染血,他眼中只有舒清,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次次靠近,再一次次的被彈開。
舒清的腳如同被釘在地上一般動彈不得,看着軒轅逸狠狠的摔在地上,口中嘔出的鮮血滴在黃金地面上,舒清心疼的叫道:“逸,你別在撞了。”
“清兒——”軒轅逸踉蹌的起身,眼睛已經模糊,卻依舊朝着心中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近。
舒清迎上前去,一樣也被彈了回去,擔心肚子裡的孩子,舒清不敢再上前,眼睜睜的看着軒轅逸再次撞上來,舒清大叫道:“炎雨、蒼素你們快攔着他啊!!”
“清兒。。。。。。”
炎雨、蒼素回過神來,抓住軒轅逸的胳膊,誰知他的力量居然大得驚人,多次的撞擊,他的鼻子也流出了鮮血,粗魯的一抹,臉頰上盡是血痕,仍是倔強的迎上舒清。
“我求你別撞了!!”舒清半跪在地上,淚水打溼了清麗的容顏,但是無論她怎麼喊,軒轅逸仍是重複着同樣的衝撞,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只想將舒清擁進懷裡。
軒轅逸的深情感動着所有的人,商君抓住荊蜀的衣袖,急道:“師傅,爲什麼會這樣,舒清她怎麼了?!”
有情人似乎總不能相守,難道這就是命運?!輕嘆一聲,荊蜀對着舒清說道:“玉璽和遺迢不過是借放在這裡而已,鳳凰靈柩真正守護的,其實是個時空通道,玄石齊集的時候,就是打開這個通道的時候。舒清,你可以回家了。”
時空隧道?!真的有這種東西?!
舒清隱約聽見身後傳來爸爸媽媽的聲音,回過身,透過漩渦,舒清看見了久違的父母,他們的頭髮都有些斑白了,那個孩子是誰?是哥哥的孩子嗎?!好可愛。。。。。。他們是在照全家福嗎?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
心中所繫的親人就在眼前,舒清起身,緩步走向幸福的一家。
“清兒——”
就在她快要踏入漩渦的時候,一道絕望的呼喚讓她回過神來。
逸!
軒轅逸跪倒在漩渦前,盯着舒清的背影,呼喊着:“清兒不要走!清兒。。。。。。。”
男兒膝下有黃金,舒清的心抽痛着,回頭看向年邁的父母,以前照全家福的時候,她一定坐在爸媽的中間,但是現在,他們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新的生命。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要爲他留下,這是我的幸福!
舒清回過身,想要走進軒轅逸,卻怎麼也不能靠近,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漩渦裡。
“逸——我不想你,逸!”
舒清的哀鳴,軒轅逸的狂吼,仍然沒能阻止舒清的身影漸漸的模糊。
老天,讓我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清兒!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
“啊——”就在舒清幾乎要消失的時候,她的腹部閃過一絲流光,一陣劇痛襲來,舒清跌坐在地上,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漩渦居然消失了!
光環消失,軒轅逸立刻撲上去,將舒清緊緊的環在懷裡,慌亂的低喃道:“清兒,你不要走,清兒,不要走不要走!”
待疼痛散去,舒清緩過來,她已經落入了溫暖的懷裡,安心的感覺籠罩着她,環着軒轅逸的脖子,舒清哽咽:“逸,你和孩子,已經把我留下了。”
還好舒清沒事!
衆人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洞穴又忽然晃動起來,原來還是浮雕的鳳凰,突然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鳴叫,舒清只覺得腕間的玉鐲一震,居然碎落在地上,與碎裂的玉片融合在了一起,另外兩塊玉玲瓏也漸漸容在了一起。
兩塊靈石再次重現,鳳凰谷的石門動了起來。荊蜀大聲說道:“玄石歸位,鳳凰靈柩要關閉了,快點出去。”
話音未落,黃金地面強烈的顫動着,好像隨時要塌陷一般。商君把手中的木盒塞到隴宜亥手中,抓住軒轅逸的胳膊,急道:“炎雨、蒼素,快帶軒轅逸和舒清走。”
“是。”護着舒清和軒轅逸,一行人朝着洞外奔去,商君才走了兩步,傷口被牽動,腳下一軟,一雙修長的手已經將他攬入懷中。
荊蜀不着痕跡的收回伸出的手,眼光掃過修角的臉,脣角滿意的輕揚着。
險險的出了鳳凰谷,商君才緩過一口氣,荊蜀低聲說道:“商君,你過來。”
商君懷着忐忑和欣喜的心情,隨着荊蜀身後,在一處絕壁上停下。荊蜀久久不語,商君忍不住輕聲說道:“師傅,有何教導。”這聲師傅,他已經在心裡默唸了好多次了,想不到今日還有機會在叫一聲,商君不自覺的溼了眼眸。
拿出一本藍皮書,遞給商君,荊蜀嘆道:“你我之間的師徒緣分已盡,這本‘迴天決’,你拿回去好好習練,三五年後,你的武功或許能恢復六七成,保護自己是綽綽有餘了。”
“多謝師。。。。。。”商君的話梗在喉間,卻再也說不下去。他早就沒有資格再叫師傅了,再也沒有。
如來時一般,荊蜀絕塵離去,遠遠地,只傳來一聲幾乎被風吹散的低嘆:“珍惜眼前人。”
。。。。。。。。。。。。。。。。。。。。。。。。。。。。。。。。。。。。。。。。。。。。。。。。。。。。。。。。。。。。。。。。。。。
盛夏的夜晚,連清風也帶着幾分躁動,滿月當空,光華如水,卻有些襲人,透過鏤空木窗,月光灑在矮几之上,淺綠的茶湯,也泛起了清亮的波光。兩個慵懶的人,側臥在矮几旁,商君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長髮未束,墨黑的髮絲蜿蜒在腳邊,平日裡英氣的臉龐,因爲青絲的映襯,透漏着另一番風情。
舒清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商君,不禁有些看癡了,不由得輕嘆,美人當如是吧,不管是怎樣的姿態,都讓人看得欲罷不能,卻只敢遠觀。
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將泡好的茶湯遞到商君的手上,舒清輕鬆的笑道:“隴宜亥的北軍已經到了,有玉璽和遺迢,要說服各地駐軍輕而易舉,你的仇,很快就可以報了。”
“嗯。”輕哼一聲,商君接過清茶,他等這一天很久了,而它即將來臨的時候,他卻沒有感到熱血沸騰,反而越發的疲憊了。
“君,過兩日,我就要回海域了。”看他神色如常,舒清的心也算放了下來,起碼君對於復仇沒有當初那麼狂熱了。
商君微微皺眉,不捨的說道:“這麼急?”這次一別,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了。
輕嘆一聲,舒清頗爲無奈的回道:“我也想多陪陪你,但是我怕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玄天成的耳朵裡,到時候,一定會惹出更多的麻煩。”當年那出金蟬脫殼的戲碼,牽扯了不少人,她不想連累他們。
“好吧,你要保重啊。”瞭然的點點頭,握着舒清的手,看着她大得有些離譜的肚子,商君感激的說道:“清,謝謝你爲我而來。”
舒清受不了的搖搖頭,他還要再說多少遍啊?!不願接他的話,舒清回握着商君的手,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嗎?商君揚起一抹平淡的笑意,回道:“報了仇之後,或許會隱居吧。”
“隱居?”舒清低笑,她猜的果然沒錯,輕拍了一下商君的手背,舒清輕斥道:“你還真想變成那勞什子的隱士高人啊!“他纔不過二十多負,生命的絢爛還未來得及一一體會,如何能隱居?!
放來舒清的手,緩緩靠向身側的軟墊,商君似乎在看窗外鬱鬱蔥蔥的刺姬叢,又似乎在看更遠的地方,淡淡的聲音幾乎散去:“我,是真的累了。”
商君眼中的疲憊與倦意讓舒清心疼,那是這些年來,不肯表現分毫的,今天卻毫不掩飾,或許他確實太累了,無力再去隱藏。
“那。。。。。。。修之怎麼辦?”故意停頓了一會,舒清盯着商君的臉,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商君眼神微閃,握着手中微涼的清茶,低聲回道:“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是這樣嗎?!那爲何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一抹心疼?低下頭自顧自的沏茶,舒清故意無所謂的回道:“好吧,反正他過兩天就要回海域了。他的事情,你也不需要管了。”
終於擡起頭看向舒清,商君不解的問道:“他還要回去嗎?”他記得以前修之提過,不會再回到海域了。
迎着商君的眼睛,舒清緩緩地放下手中的茶具,沉聲回道:“你以爲,修之爲什麼能從海域調這麼多人來救你?他是在用自由救你。”
自由?商君不由得的渾身一怔,急道:“什麼意思?”
“爲了救你,修之已經答應了恢復海域王子的身份,他的一生,都只能困在海域了,真是可憐的人,回去之後,估計海域女皇就該給他選妻主了吧,海域那個地方,望族之後,娶幾個夫郎是常有的事情,就不知道,修之受不受得了。”說完,舒清還故意哀嘆了一聲,等着看商君的反應。
果然,商君幾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吼道:“這怎麼可以?!”修之怎麼可以受這樣的委屈。
舒清輕輕的挑眉,回道:“怎麼不可以?!除非你嫁給他,不然,那些就是修之的命運。”舒清的確是有心刺激君才這麼說的,但是她所說的也不是假的,那些確實是修之或者說是每個海域的男人要面對的。****非凡夜琥珀手打*****
原來激動不已的商君,忽然臉上一僵,低喃道:“我。。。。。。不行。”
“爲什麼不行?”舒清不明白,君明明就喜歡修之,現在分馬上就能報了,他還再糾結些什麼?
商君擡起頭,輕撥開覆在臉頰上的髮絲,深深淺淺的鞭痕,即使在濃重的夜色下,依舊明顯,看進舒清的眼睛裡,商君淡淡的笑道:“我現在,如何能與他相配?!”清淺的笑容背後,是極力掩藏的哀傷。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舒清哭笑不得,君在其他方面,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怎麼在情愛上,他就遲鈍成這樣!?如果修之是那樣在意外在的人,才真是配不上他了。輕撫着商君柔軟的髮絲,舒清低聲勸道:“君,每一次,都是你在做決定,這一次,能不能讓他自己做一回決定?!”
舒清輕柔的話,卻讓商君不自覺的微微顫抖,是啊,原來他這麼自私,不管是對三兒還是修之,他都沒有給他們決定的機會,三我和。。。。。。那個爲了他,付出了五六年的時間,極力想從男孩長成男人,只爲了保護他的人,他該如何面對他?!
商君的眉頭幾乎要打成結了,舒清不忍的輕撫他的眉心,問道:“你在擔心蕭縱卿?君,若不能愛他,就應該放了他,如你所說,蕭縱卿也值得更好的女人,不是嗎?”
若不能愛他,就放了他。他該怎麼放呢?是不是他有歸宿,三兒也就能死心了。他的歸宿又是誰呢?師傅說:珍惜眼前人。但是他現在這樣,要如何珍惜,他配不上修之啊!無力的趴在矮几上,商君第一次這樣迷惘,他,到底要應該怎麼做?!
商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舒清悄然起身,輕輕的退了出去,情愛之事,旁觀者即使再清醒,也不過是旁觀者。
輕輕掩上房門,舒清意外的發現,刺姬叢中,一個略顯焦躁的人影來回的走動着,藉着月光看去,她看到了一張絕世的俊顏,月華下,他風雅得猶如仙嫡,舒清輕嘆,難怪商君一時想不明白,修之的完美,會讓站在他人自慚形穢,尤其是此時的商君。
緩步走近,舒清低聲喚道:“修之。我後天回海域,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回過神來,秦修之看了一眼商君房內搖曳的燭光,遲疑的問道:“他怎麼樣了?”他確實應該回去了,只要商君好好的,他也就無憾了。
這兩個人真是能氣死人,難道看着他們就此錯過?!舒清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微低着頭,舒清面色凝重,回道:“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麼意思?!修之急道:“怎麼了?”
舒清掏出袖中的藥瓶,一臉無奈的回道:“他不肯擦藥。”
“爲什麼?”
“他說。。。。。。。。”故意停頓了一下,確定修之的心給吊起來之後,舒清才嘆息一聲,說道:“他說反正再也不可能恢復到以前那樣了,就讓那些恐怖的疤痕陪他終老好了。”
果然,修之臉色大變,擔憂的說道:“這怎麼行?不擦藥傷口會惡化的。”疤痕是小事,若是傷口好不了,他豈不是要一直疼着!?
舒清暗笑,真正是關心則亂,這樣的說辭他也信,輕咳一聲,掩下心中的笑意,舒清繼續裝作着急又無奈的樣子說道:“是啊,但是我說不動他,他也不要我擦,不如。。。。。。你去試試。”
“好!”藥瓶遞到修之面前,修之一心掛念着商君的傷勢,沒有想太多,接過藥瓶,匆匆走向商君的房間。
目送着修之的背影,舒清脣角輕揚,商君,這次你要好好把握,不要讓幸福再溜走了!
默默的爲商君祈禱着,舒清落入了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之中,輕柔的細吻在她的髮絲間流連,軒轅逸低沉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熱衷做紅娘了?”
安心的靠在軒轅逸的懷裡,舒清低聲回道:“因爲你啊。”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軒轅逸不解。
轉過身,含笑的脣角再次飛揚,輕輕環上軒轅逸的脖子,舒清倚在他胸前,柔聲說道:“你讓我感受到了什麼是幸福,所以我也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
環着舒清腰際的手輕輕收緊,軒轅逸的聲音竟有些顫抖:“清兒,永遠不要離開我。”上次他以爲,他真的要失去她了。那種恐懼到現在依舊折磨着她,他不能想象,沒有清兒的日子,他該如何活下去。
“好,我答應你。”感受着軒轅逸的不安,舒清的臉頰輕輕摩挲着他的胸膛,當玄石要把她送回去的時候,她和孩子都做了選擇,因爲這裡,有他們不能放下的人。
軒轅逸幾乎要將她揉進心裡,舒清輕咳一聲,不得不低聲說道:“逸,你再不鬆手,會壓壞我們的寶寶了。”
軒轅逸如遭遇電擊,趕緊鬆手,急道:“我弄痛你了?還是他踢你了?!我帶你回房,躺着好一些。”說完他輕鬆的將舒清打橫抱起,向着房間裡走去。
舒清驚呼一聲,連忙低聲叫道:“逸,你快放我下來。”老天,這裡不是他們的海邊竹林,花廳裡還坐着一羣人,她還要不要活啊。。。。。。
軒轅逸我行我素,可不管這些,腳下不曾停滯,向着他們房間疾奔而去。
。。。。。。。。。。。。。。。。。。。。。。。。。。。。。。。。。。。。。。。。。。。。。。。。
商君思緒混沌時,一串輕柔的叩門聲響起,商君恍惚間擡頭沒看見舒清,以爲是她出去了又回來,伏下身子,商君不在意的說道:“進來。”
門開了又合上,來人的腳步只邁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久久的沒有動靜,商君疑惑的擡起頭,看清眼前的藏青身影,不由的有些驚慌,怎麼會是修之?!想到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商君側過臉,故作鎮定的問道:“修之,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我。。。。。。”
月光下,如瀑般的髮絲披散在他的身側,輕/薄的素白中衣,在髮絲和月色的纏繞下,竟然意外的妖嬈魅惑,微側的臉頰被髮絲遮去大半,只看看見半掩的雙眸,如扇的睫毛在月影下,投射出長長的剪影,此時的商君,竟是比女子更柔美幾分。
天!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修之心跳如雷,腦子裡幾乎不能思考。趕快側過身,不敢再看軟榻上妖嬈的麗影,修之緊緊的拽着手中的藥瓶,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暗暗深吸了幾口氣,修之才稍稍平靜下來:“我聽說,你不肯擦藥。這樣對傷口不好。”
商君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不肯擦藥?!看向修之,只見他幾乎背對着他,自顧自的說着話:“你不必太在意那些疤痕,祁公子也說,會慢慢淡一些的。”
商君自言自語一般低喃道:“在淡也不會消失了。”
聽出商君言語中的自棄,修之急忙說道:“我覺得你這樣就很美。”話說出口了,修之才驚覺自己在說些什麼。
商君自嘲的笑笑,他這樣若還能稱之爲美,天下間也沒醜了吧,俯下身子,商君疲倦的趴在矮几上,聲音悶悶的傳來:“謝謝你,把藥放着吧,我待會會自己擦。”
修之擔憂的看着商君蜷縮着身子,怕他只是敷衍,最後也不會用藥,把藥握着掌中,說道:“我幫你擦吧。”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商君忽然坐直了身子,死瞪着修之叫道:“不行!!”
這聲驚呼終於讓修之感覺到了哪裡不自在,他曾和商君表白過他的心意,商君不會誤會他對他有非分之想吧?!秦修之急忙解釋:“商君,你別誤會,我不是。。。。。。我只是。。。。。。我擔心你的傷口,我想。。。。。。不,我不想。。。。。。”
說了半天,修之還是沒說明白,反倒急的是語無倫次了,修之額間都冒出了薄汗,商君卻漸漸冷靜了下來,就在修之被他盯得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商君忽然平靜的問道:“你確定你要幫我擦藥?!”
“我。。。。。。”他要怎麼說?!修之語塞。
“好。”商君緩緩起身,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踏着月光,他一步步走近修之,白衣紛飛,墨發低垂,修之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商君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不說利落的扯開了腰帶,素白衣衫隨着束帶一同滑落——
窈窕身姿,就這樣毫無遮掩的展現在修之的面前。。。。。。。
“你。。。。。。你是。。。。。。”女子!!修之說不清心中的感受,不過下一刻,修之深刻的感受到了什麼是痛徹心扉,只因爲那本該潔白細膩的完美身軀,此刻卻被一條條几乎見骨縱橫交錯的鞭痕爬滿,渾身上下,竟是無一處完好的皮膚。
撿起地上的素衣,披在商君肩上,秦修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輕撫着他絲緞般的髮絲,修之低沉的嗓音在耳邊低語:“你受苦了。”
商君身體不能控制的微顫着,聲音依舊平靜:“你都看見了。”看清他是女子,看清那些將會永遠跟隨他的猙獰印記,這樣的他,他可還要?!
“嗯。”感受着商君的顫抖,秦修之將他更緊的環在懷裡。
僵直着身子,商君冷聲說道:“這樣還美嗎?很猙獰恐怖,對不對?”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會被自己嚇到,何況是別人?清說,這一次,應該讓修之自己決定,好,他就讓他決定,在看見真實的他之後。
這就是商君,即使是此時,也沒有表現出如何的脆弱,但是那冷硬卻哀傷的聲音,已夠修之心傷,緩緩地低下頭,溫柔的吻上商君肩膀處深深的鞭痕,溫熱而細密的輕吻讓商君的心莫名的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有些酥麻,有些難受,想要輕推修之,修之卻不肯放手,握着商君的手,修之輕聲問道:“商君,我心疼,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你覺得女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可憐,所以想照顧我,是嗎?”商君緩緩收回手,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把腰帶拴起,秦修之幫他把衣服穿好,打理着他的微亂的髮絲,細心而柔情,迎着商君微冷的眼眸,秦修之坦然回視:“君,你不該這麼說我,更不該這麼說自己。你知道嗎,你是女子,我很開心,不是因爲別的,而是我不用再擔心你會鄙視我的愛,會因爲我的愛連累你被人恥笑。在我的心裡,你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因爲你就是我的最愛,而這些你所謂猙獰的疤痕,不會讓你變得可憐,只會讓我更懂得你的堅韌,更心疼你的隱忍,更愛你的勇敢。”
在那雙深若靜海的雙眸中,商君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輕撫上修之絕美的臉龐,商君低聲說道:“修之,這樣完美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那個更好的人,在我的心裡,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和你比較。”不許商君逃避,抓住他想要掙脫的手,再次撫上自己光潔的臉頰,修之柔聲說道:“我不會爲了表達自己的決心,而去毀容,因爲我要讓你知道,這樣完美的我,會一生一世的守護你、陪伴你、照顧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歲月來檢驗我的誓言,好不好?”
一生一世嗎?!輕靠着修之或許算不上厚實卻溫暖堅定的胸膛,一滴淚從商君的眼角滑落,傾聽着一下一下平靜綿長的心跳,商君終於輕啓丹脣,輕聲回道:“好。”
珍惜眼前人,他想給修之,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月下,兩個相互傾慕的人,終於牽到了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