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水韻的信,許戈感到一股難言之悲傷憋在了心口,這種感覺他已經經歷過許多次了。
第一次是孃親的自殺,第二次是錢無痕的不告而別,第三次是王蕉兒的決然分手,這一切就像重拳在他的胸口不斷地錘擊着。
但是他沒落淚,也沒有像傻逼一樣奮不顧身地去找死,來發泄心中的不羈。快要二十歲的他將一切選擇留在了心中。許戈畢竟已經不再年輕。
“你師父既然說不必多久便能相會,我想,很快你變能見到她的。”白衣知道許戈不太高興,安慰道。
許戈知道白衣的心意,他很快地便收拾了心情,笑道:“謝謝你,既然師父已經走了,我想下面是應該去履行我的承諾,陪你去賀壽吧。”
白衣道:“呵呵,我都怕你不記得了呢。”
白衣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威武中又含着一點靈動氣息的青年,沒想到他也還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自己一直以爲他是木頭一塊呢。
白衣大家要外出,大家府開始了精心的準備,從服裝到馬車裝飾都進行了一番雕琢。雖然白衣就算沒有這些陪襯也一樣光芒四射,但是,府中的人們都願意將白衣的魅力再提升那麼一丁點。
許戈從心底裡還是粗人一個,當他看到一個雖然沒有濃妝豔抹,但是卻魅力驚人的白衣時,心中忍不住還是一跳。這是男人的本能反應,就像花草見到陽光時的那種複雜心情一樣。
對於北陵郡的百姓而言,與白衣大家見上一面是福,聽白衣大家唱上一曲是福中之福,而與白衣大家每日朝夕相對,偶爾還有了肌膚之親的許戈,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雖然白衣讓許戈上馬車,但是,許戈最終還是選擇,步行至郡守府。如果此事傳到百姓的耳中,許戈還真是個說不清楚的怪人,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郡守府並不近,八馬驅動的豪華馬車展現出了驚人的爆發力,一騎絕塵,而許戈靠着一雙腿也緊緊地跟着,看得那些騎快馬的護衛一愣一愣。
沒有多久,一行人來到了郡守府前,賀壽的不止他們這一波,大量的人拖着馬車往郡守府裡擠着。
“要排隊啊,不排隊,就直接回去吧。”登記贈禮的那些個書記員脾氣不是一般的大。但是,下面那些送禮的人卻不敢得罪頂撞,小心翼翼地賠着臉,順便打上點紅包,小心的遞了過去。
“哎喲,你們快退下,給我什麼都沒用,你沒看見那是白大家的車馬嗎?快,滾一邊去。”書記員迅速地從位置上跳了出來,無視那些獻媚的送禮者,直接朝白衣的車馬而來。
“白大家,今天郡守大人說好不收你的禮物的,還是直接往裡面進去吧。”書記員完全換了一個臉龐。
諂媚啊!旁邊那些人若不是看在白衣大家就在跟前,真想走上前去,暴打他一頓。
“嗯,這樣的話,郡守大人的禮物,我便親自交給他吧,也省得你難做了。”白衣並未露面,不是怕遭到周圍人的瘋狂圍堵,而是怕搶了郡守大人大壽的風頭。
離了門口,郡守府內的威嚴就全部出來了。雖然陳星不會武功,但是整個郡守府的兵將卻是驍勇非常。白衣翻看了簾子看了一眼,一個個侍衛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到來而有一點波動,而是莊重嚴肅地執行着自己的職責。
順着簾子往後面望去,白衣看見了許戈,經過了剛纔的徒步奔襲,他臉上卻沒有一點疲勞的痕跡。
白衣不知爲何心情複雜了起來,難得有了氣,暗道:“哼,等會回去,你也得跟着跑。”
還未到正閣,陳星遠遠地便迎了過來,白衣嘆了一口氣,這郡守還不是一般的喜愛自己。
“白衣大家光臨陳府,蓬蓽生輝啊。”
許戈不知爲何覺得有點噁心,這架勢的豪華府邸,還“蓬蓽”,你還讓不讓別人活了。且不描述了,總之輝煌到了極點。
白衣撩開了簾子,下了車,露出了絕世容顏和身段,甜甜地笑道:“郡守大人太誇張了,您這府邸我頭一次來,咱家的馬伕,都沒找到正門呢。這樣的府邸來一次,那真是想來第二次啊。”
許戈暗歎,這白衣果然善於交際。只見這時白衣突然掉過頭來,向自己做了一個鬼臉。許戈心中暗笑,原來,白衣也知道馬屁太過於響亮,自己也會被噁心了。
陳星倒也不好一直守着白衣,真怠慢了其他客人,道了聲歉,便安排了一個漂亮精緻的丫鬟帶着他們進了一間精心佈置的房間。
被稱爲大家的人,待遇果然不一樣啊,出席一個壽宴,也能享受這樣的奢華服務。
“白衣大家,如果等會有什麼需要,只要搖下這個鈴鐺,奴婢很快會來爲你們效勞的。你們衆人車馬勞頓,奴婢暫時就不打擾了。”
陳星郡守不一般啊,一個小小的奴婢,便有如此的氣勢,當真讓人佩服。
“你知道嗎。這陳星是當今天下諸郡郡守當中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白衣低聲在許戈的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許戈有點害怕,白衣莫非有讀心術,他怎麼知道自己想了解陳星的底細的。
“不過,這陳郡守卻是當今天下,秦川大帝最看重的,你知道爲何?”
“爲何?”許戈情不自禁地搭上了話。
白衣淺淺一笑,卻已經顛倒衆生,“陳郡守是前朝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官員了,他能存活着,這裡面有點門道哦。”
小女孩家家的,談論什麼政治大事。
許戈暗歎一聲道:“光看郡守府的防衛,秦川大帝若想拿下陳郡守怕也困難。”
許戈心中卻有了一點隱約的感觸,水韻大嬸當年的封地是在這北陵郡,而這陳星是前朝官員,其中必然有些聯繫。
許戈也沒有多想,畢竟這已經是林錦河的時代,心中卻是念着水韻,不知如今究竟在何處了。
三個人,二女一男來到了北陵郡守府,書記員看了下拜帖,道:“西川郡龍元城?我家郡守交代過,這次賀壽唯一一個不允許加入的,便是龍元城崔府。”
書記員非常不高興,看得出來,這件事陳星已是交代了再三。
青年男子一身白色賞金獵手服,清秀絕倫中又帶有一種威嚴。他冷笑一聲道:“你家主人過壽之事,既然是挑客,爲何要公示天下諸郡。上面可清楚寫着,凡有資格的都可以參加,當中卻沒有不允崔府這一條。”
“哈哈,這個小兄弟氣度不錯。”一陣豪爽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青年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身披鎧甲的中年人,原本清秀的臉上,一刀淒厲的傷疤從眉頭直接劃到了嘴角。但是,這道疤沒有破壞中年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正義氣質,讓人一下子便生了好感。
書記員定睛一看,馬上點頭哈腰道:“原來是軍聖大人到了。”
被稱爲軍聖的中年男子並沒有理睬書記員,卻問青年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道:“晚輩閔禪,沒想到,能見到威震秦川亞馬的軍聖王昊天大人。”
眼前的這位便是與天南郡守齊名的軍聖王昊天,駐紮在北陵郡、西川郡、亞馬海域三地相連的地方。傳聞,亞馬諸國一直不敢越線半步,卻是畏懼王昊天的威名。比起張龍而言,王昊天在新朝建立之後,仍戰爭在第一線,因此,比起張龍的退化,王昊天如今的狀態如日升天。
“你們三個娃娃,就跟着我進去吧。”王昊天性格豪爽。
“可是…”書記員卻不敢違逆。
“放心吧,若是那陳星敢找麻煩,你直接報上我的名號便是。”大人物們一向如此承諾,但是最後悲催的還是那些小人物。
蒙着面的女子卻是煙羅,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要笑,就笑出來,別發出蚊子般的噗嗤聲,不然,我手下的這些大老粗,還以爲是我放了一個神炮哩。”不像張龍喜歡裝酷,王昊天沒一點架子,引起了衆人的好感。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是崔山的女兒吧?”王昊天突然駐步,盯着崔然然掃了一輪。
“呃,我是崔然然。”崔然然沒辦法隱藏,說了實話。
王昊天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直接走了進去。閔禪等人,也不多話,跟在後面。
原來,那日,崔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還沒死之後,便要去尋那水韻。崔山無法只能讓閔禪等人去借着拜壽的機會,看是否能從北陵郡守陳星處找到點消息。
沒有像白衣那樣享受差異化服務,王昊天也只能在大廳裡面等開席,偶爾見到幾個熟人,他都熱情打招呼,沒有一點架子。
閔禪等人暗地裡商量好了,因爲北陵郡的諸多名流都會來此處,所以到時看能否勾搭上某個有勢力的人,來尋找許戈與水韻的下落。
沒過許久,開席了。近八百桌在一個大廣場內鋪了開來,連見慣了場面的崔然然,也對現場的氣勢感到驚訝。“不知這陳星有何魔力,在這凋敝的北陵郡,卻能讓這麼多人賣面子來賀壽。”
陳星走了出來,向大家致謝了幾句。結束之際,他有點激動,道:“下面有請北陵郡第一才女白衣大家爲大家獻上一曲。”
在衆人的期盼之中,白衣上了臺,她不施粉黛,但偏生絕美秀麗,連煙羅也看得不眨眼了。
“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美人。”煙羅嘆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的嫉妒,只有由衷的驚歎。
閔禪輕聲笑道:“再美之人,也有月之殘缺。煙羅,你不必驚歎,若是你上臺,他人對你的欽慕,絕對不會弱於臺上這女子。
閔禪說的倒是實話,雖然白衣美,但是論妖冶卻抵不過煙羅。煙羅的美有特色,有殺氣,而白衣就像空氣中的清香,潤肺無聲。
白衣大家開始表演了,場上鴉雀無聲,一陣淡淡空靈之音,從耳膜出傳來。這是許戈第二次聽白衣的表演,上次的歌崢嶸霸氣,但是,此時卻是婉轉空靈。這是和心境有關吧。許戈纔想着,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白衣的身上。
但是,此刻一雙利眼已經發現了他。利眼的女子,擁有明媚燦爛的面容,盤起的頭髮,卻是告訴衆人,她已爲人婦。她眼中此刻卻是沒有了旁邊那個英俊瀟灑氣度不凡的丈夫,只有臺下端着一盆樹形植物的小廝。
“蕉兒,這白衣當真稱得上天下第一啊。”丈夫喜歡叫夫人的本名,因爲這樣更能表現出自己心中的尊敬之意。
王蕉兒已經回過神來,笑道:“若是夫君喜歡,他日請白衣姑娘去天元城做客,也好給父皇熱鬧熱鬧。”
“唉,這白衣可不是隨便能叫得上的。”丈夫嘆了一口氣。
王蕉兒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經進入了沉迷之態,暗歎了一口氣,虧他還是王爺,沒想到卻輕易被女子矇住了眼睛,沒有一點霸氣。這樣的男人能成爲九五之尊嗎?
臺上,白衣的表演已經結束了。她明媚地望着觀衆一笑道:“今日,要謝謝陳郡守給我機會,讓我認識了這麼多朋友。爲了表示感謝,下面我要送他一個禮物。”
許戈配合得很好,這時候,很路人甲的站到了白衣的身後。白衣從他手中拿着絳仙,便交到了陳星手中。
就在這時,場下原本熱鬧之聲中,冒出了一個衝破喧鬧的聲調,“許戈!許戈!”
場下頓時寧靜了,一瞧卻是一明媚的小姑娘,“這小丫頭到郡守府上來找姓許的哥哥,當真有些瘋癲。”
陳星卻是順着人聲望了過去,卻是發出了一個奇怪的嘆聲:“啊!公主陛下!”
世界上哪裡有人會那麼像當年的公主陛下,十六歲時候的水韻確實是與崔然然相似無比,陳星是水韻身邊最親近的人,這時候腦中一片混亂。
陳星知道自己失態了,竟沒有對白衣表示感謝,便退了下去。
白衣倒是能諒解,好好的壽禮出現這樣的插曲,心中肯定不喜。卻不知那陳星口中冒出的公主陛下,是什麼意思。
許戈不笨,首先看到了崔然然,再看到北陵郡守陳星發出的那一聲感嘆終於將所有事情都聯繫起來。
崔然然和水韻大嬸確實是有幾分神似啊。
崔山與水韻七帝之戀,這是一個奇怪而悽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