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只是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當真正面對到這一幕時，終究還是沒經受像想象中那樣堅強的去面對。
“李醫生，我可不可以問問，如果我媽就按她現在這樣的話，還能……支撐多久？”舒苒咬了咬脣，深吸了口氣後，才輕輕的問出聲。
“這個……我也不太好給你一個準確的時限，這其中有很多因素會左右她的病情。如果能讓她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態，積極向上，開心愉快……沒有心事，沒有壓力，也不要受到任何刺激的，當然，也得她自己有強烈的求生慾望才行。
如果一切都是好的，那麼，就算再活幾個月，幾年，也不是問題！你媽的情況呢，比較複雜，她身上的病你也清楚，不止一樣兩樣，而是多樣器官功能衰退……”
李醫生扳着指頭給她細數着嚮往醫治的積極生活狀態，但一個人能活成這樣，估計也不太容易。
“謝謝你，我知道了。”舒苒點頭，她已經不想再蠢得去問要是手術後能活多久。
她知道，躺上手術室，那麼，活着出來的機會，幾乎爲零。
“舒苒，說真的，你媽……她也是不容易的！她過得辛苦，只是沒讓你們看出來，我只是作爲一名醫生，我可以告訴你，你根本無法想象她痛起來的時候到底有多痛。
她現在還不算到最嚴重的時候，如果能讓她這樣離開，也不是什麼壞事。當然，可能你聽着我這麼說，會覺得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們……你們三個好好商量一下！”
李醫生說完，看了眼席瑾城，卻也沒另外再跟他說什麼。
席瑾城看着舒苒，這樣的事情，他無法替她作決定。
怎麼怎麼辦，只要她決定的，他都會支持她。
若是她希望他參與，希望他能給予意見，他會給她他最真實的想法。
只是，在此之前，他不會去幹涉她的想法。
“好，我知道了，謝謝李醫生，我們會好好商量的！”舒苒有些哽咽，仰頭看着天花板，用力睜大眼睛，不敢眨眼，怕眼淚掉下來。
席瑾城握住她的肩膀，輕輕的捏了下：“我在。”
舒苒聽着他短短兩個字，心卻被打開了一個缺口，轉過身，用力抱緊他，將臉埋進他的懷裡。
席瑾城感受着胸前溫熱的溼潤，只是輕拍着她的後背，默默的給她力量，爲她加油打氣。
“席瑾城，我真的好討厭你！真的好討厭你，你爲什麼是席瑾城！”她揪着他腰上的衣服，一下一下的絞緊，緊得衣料纏着手指，指關節泛白。
席瑾城皺了下眉，對於她這突如其來的指控，有些莫名其妙。
他前後自我檢討了一遍，卻怎麼也沒想出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她，惹她討厭。
“舒苒，把話說清楚。”席瑾城稍稍將她推開些許，看着她滿臉淚水，斂眸低語。
舒苒咬着脣，仰視着他的水眸中，泛着隱隱的恨意。
“舒苒，我做錯了什麼，告訴我。”席瑾城一對濃眉堆成了小山，她的眼神，讓他煩躁得想要抓狂。
“你爲什麼要去對付林馨怡，爲什麼要去對付林氏？我讓你去給我報仇了嗎？就因爲你這樣，你爸纔會跑來找我！你爸說話有多難聽你知道嗎？
他每一句都含槍夾棍的，若不是他，我媽今天根本不會病發！席瑾城，若是我媽這次真的熬不過去，你爸就是害死我媽的兇手！”舒苒推開了他，手中的熱水瓶掉落在地，發出一聲爆炸般的“砰”，驚動了不遠處護士站裡的護士。
“席董事長去找你了？”席瑾城終於明白，她爲什麼會以這樣的目光看他，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媽就這樣死了，我該以什麼態度去面對你！席瑾城，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過那道坎！”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手掌心抹了把淚，卻怎麼也抹不幹不斷刷新的淚痕。
席瑾城沉默的看着她，靜靜的，不發一言。
“也許這對你來說，你很無辜，你很委屈，可在我心裡，不管你怎麼不認他都好，他都是你爸！他是你家人！上一次他搶走慕宸，害我媽的身體狀況一落千丈，這一次，他再次將我媽送到鬼門關上去了！
席瑾城，如果換成你是我，你會怎麼對待這件事情？你會……”
她舔了舔嘴脣，突然有種說不下去的無力感。
理智與情感在面對這樣的極端時，竟是如此的無可奈何。
“你會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對我心無芥蒂的生活下去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假如媽走了，你就要跟我離婚了，是這個意思？”席瑾城冷靜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冷靜，不惱不怒，甚至在質問她的時候，語氣是溫和的，眼神是溫柔的。
“我……我不知道！”舒苒搖頭，潛意識裡，她根本沒想過要和他離婚的事情，連這樣的苗頭都沒有！
只知道她真的很討厭……哪怕只是姓席的，她討厭！
可是當他提出這樣的問題時，她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舒苒，你不是這種無理取鬧的人。”席瑾城皺眉，淡淡的說道。
舒苒閉了閉眼，她也許知道自己這樣遷怒他是不對的。
…………………………
晚飯時，舒母沒什麼胃口，舒苒回家熬了小米粥給她喝，只喝了三湯匙便吐了。
李醫生來看過，便說依着她，讓她覺得餓再給她喝點。
出去的時候，舒苒分明看到他搖頭。
劉燦夫妻來看過舒母，舒母強打起精神和美芳聊了幾句。
美國過來的幾個專家直到十點多才到達醫院，席瑾城親自去機場接的人。
幾個人沒端架子的連休息都沒來得及，便直接從機場趕到醫院，和李醫生等人一起爲舒母進來會診。
檢查過後，席瑾城和舒沐然陪着一行人從病房裡離開。
舒苒忐忑不安的在病房裡照顧着舒母，慕宸乖巧懂事的在旁邊的沙發上看書，不吵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