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念聞言,脣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她依舊目光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啞聲道:“你現在這樣囚禁我,跟讓我死也沒有什麼區別。”
“沈暮念,你就這麼欠虐?掂量不了自己幾斤幾兩嗎!”君亦卿狂傲道,盯着沈暮唸的眸子裡迸射出詭譎的厲光。
沈暮念眼色一沉,她確實沒有掂量過自己幾斤幾兩,她要如何掂量?
她一生無愧於任何人,卻步步坎坷,受盡機關算盡,享盡萬箭穿心,如今連自由都沒有了,就像個提線木偶,如履薄冰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盡頭。
“我幾斤幾兩是你能掂量清楚的?你給我機會讓我證明我幾斤幾兩了!你以爲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自負!”暮念不甘心吼道。
君亦卿驀然怒了,他擰着眉用卷着怒氣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沈暮念幾秒,氣急反笑,聲音飄渺殘忍:“這麼想死是吧,成全你。”
沈暮念反眼,沉靜的盯着他,薄脣輕啓:“多謝。”
多謝?!
君亦卿的手指蜷了蜷,在忍不住擡起來掐死她之前,轉身離開。
整個病房驀然空寂下來,只有沈暮念因爲激動濃重的呼吸,她是沒有想到君亦卿能如此輕易鬆手的,但她既然說出來了這個話,就不會後悔。
比起苟延殘喘,寄人籬下用不喜歡的方式取悅他,她寧願以卵擊石和白書涼這幾個賤人同歸於盡!
至少,她能活的,真實一點……
他離開後,過了很久,並未離開的阿醜才輕輕的推開門。
沈暮念心裡波瀾萬丈,可在看到阿醜的時候,嚥下所有苦澀,臉上洋溢起溫暖的笑意:“阿醜姐,抱歉,讓你見笑了。”
阿醜沒有再像平時一樣,歡蹦亂跳的衝向沈暮念。
她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她面前,單膝蹲跪在沈暮念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着腦袋輕撫着她手上針眼處的淤青。
她站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念念,能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她第一次用懇求的語氣跟她說話。
沈暮唸的眼神晃了晃,似乎了掙扎了一瞬,才慢慢啓脣,像講一個很古老的故事一樣,把那夜開始,所有的事情給阿醜複述了出來。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在這樣的環境裡,一個人是真的,沒有辦法存活的。
要相信別人也被人相信。
信任是一場賭博,可沈暮念不怕輸。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沈暮唸的聲音輕微的在這個病房裡迴響,她表情淡定,語氣輕鬆。
把所有的生死一線都講成了一個笑話,偶爾眉眼間還會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可這些話和神情落在阿醜的耳朵裡,眼睛裡,心裡,都變成了心疼。
匪夷所思、波瀾萬丈的情節,是她接過的劇本中都從未出現的。
若眼前講述的人不是沈暮念,她幾乎不會相信,這麼荒唐的事情,會發生在一個平凡的女孩身上。
說到最後,沈暮念仰着腦袋輕輕的嘆了口氣:“我聽過一句話,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慾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我不愛他,他愛的也不是我,所以,我們所有的行爲都只是各取所需,等價交換,我怕死,可現在更怕這樣活着。”
“我怕他因爲這張臉對我好,卻更怕我會在某一天依賴上這種好,我是不知好歹,可我還要尊嚴。”
阿醜的眸子,驀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