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秀才

徐三爺帶着將軍們到跑馬場的時候,正好瞧見徐淳璋揮手一拳打在張責肖的臉上,張責肖差點癱軟下馬,再看文武、文浩兩個護短的,說是在勸架,左躲右閃的打秋風,趁人不注意出手就是一拳,徐三爺看到這笑了,他們兩個明顯得很,除了他們倆,其他的都是十來歲出頭小少年,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嘛。

去給陸知州送信的家人正領着陸知州過來,瞧見眼前的徐三爺,手腳一慌趕緊上去行禮,正好在徐三爺的馬前,徐三爺伸馬鞭指他,陸知州僵了身子,難道還沒問就要打?

徐三爺無語看他一眼,用馬鞭示意他讓開,擋着視線了。鬆口氣忙躲一邊去,一個是頂頭上司,一個是恩師家裡的寶貝孫子,自己成了夾心餅,最好是躲開些吧。

又看着打了一會兒,也不去制止,直到混戰裡面的人看見一旁的大人,也不知誰也停了手,這時文武、文浩纔是真正把人拉開,在馬上的趕緊下馬,在馬下的趕緊上前行禮,一個個看去,臉上手上都有掛彩的,特別是張家那小子,鼻青臉腫的,徐三爺忍者笑轉開視線。

項邵雲偷偷瞄了徐三爺一眼,咦,姑父像是沒生氣,真的假的?

張責肖看着終於有個可以做主的人來了,下馬踉蹌一下,身邊的小廝忙扶住,身邊的小廝也沒好到哪裡去,打在主子身上的拳頭巴掌多數到他們身上。

在徐三爺面前行禮,又給陸知州行禮,都有些口齒不清了,將軍們忍笑,這是都招呼他一人嗎,怎麼最慘的就是他。

“跪下”,徐家兄弟與項邵雲只覺耳邊痛了一痛,噗通聲響跪了一片。

徐三爺當場發作自家人,那是有原因的,兩家都是朝中有頭臉的人家,小孩子打架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在京都雙方陪個禮也就過去了,這裡是新河,都是做客的人,張丞相一家又都不在這裡,現在不發作,難道等旁人吹風說起徐家少爺仗着自己的勢在新河橫行?

馬鞭一揮,四個少年身上已捱了好幾鞭,那聲音響亮,跪着的人全縮着肩膀候着,只盼鞭子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輕些。

捱打的四個少年,身子動都沒動一下,等徐三爺收了鞭子,這才問,“怎麼回事?”

這問話把旁邊的人嚇到,這不懂緣由就先打了,不怕冤枉?

徐淳璋仰頭回話,聲音響得很,“回三叔話,侄兒與張責肖原有私怨,但侄兒不是隨意動手的人,纔將是侄兒看着張責肖先動手打邵雲,侄兒才動的手。”

衆人再看項邵雲,項邵雲組織一下語言,怎麼回話,照實回,不好,若說在書院就看姓張的不爽,所以今兒也是爲着出口氣?往虛的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惹怒了張家大少爺,不問三問四就被打,這樣會不會顯得張責肖像瘋子,逮誰咬誰?

項邵雲擡頭看徐三爺,心想姑父不會亂打人,自己以前雖也捱過他的打,但全不像今天這樣沒有道理。

“回姑父的話,侄兒在一旁看徐家兄弟跑馬,陸浩兄過來閒話幾句,之後張公子也來,侄兒不知道哪裡得罪他,前後說話沒超過兩句,便要拿鞭子打人,淳疆替侄兒擋了一鞭,之後淳璋過來以爲我們被欺負,便還手,之後就混亂了。”

徐淳熙悄悄朝他伸了大拇指,文人說話就是厲害,三句兩句把他們兄弟與張責肖在京都的私怨說成被欺負了還手。

張責肖在一旁聽完,臉上一青一紫,甚是可笑,這怎麼回話,對項邵雲確實是他先動的手,難道說項邵雲對自己不夠恭敬,所以想教訓他?可人家憑什麼對你恭敬,又不是你的下人小廝,更不是狗腿在你身邊轉悠有事相求的人,人家對你不過是一面之緣。

徐三爺去看他,張責肖喃喃的說不出話,徐三爺瞭然,從頭到尾打量他一番,穿這麼花哨,若是換做自己年少時,也要出手打幾拳,若不是因爲這樣,當年徐三爺跋扈囂張的名聲是怎麼來的,雖然有些也是故意爲之,但也不是毫無根據。

“滾回府去,在這裡丟人現眼。”跪在地上的幾個少年翻身就起來,回身上自己的馬,又恢復嬉笑,徐三爺交代陸知州,“張公子獨身在新河,眼瞧着大雪封路,還是早些送他去淮南張丞相身邊吧”,陸知州點頭不迭,待徐三爺一行前面走了,陸知州陰測測看了陸浩一眼,再對張責肖,“責肖與我回府治傷吧,待傷好了再送你去淮南。”張責肖點頭上馬跟上。

沒有回西院,不想在項詅面前發落他們,四個少年灰溜溜的跟着進北院書房,束手聽訓,徐三爺在他們面前來回走了幾趟,直到徐淳璋忍不住,“三叔,都是侄兒的錯,是侄兒先瞧見張家那孫子,忍不住就動手”,徐三爺橫他一眼,徐淳璋縮肩膀。

“今日當着諸人的面打你們,不是爲了下你們的臉,張家小子再可惡,可他也是張丞相的孫子,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張丞相不是好糊弄的,現在好了,挨一頓鞭子,理虧的就不是我們,再者我不管你們在京都的時候與他是怎麼一回事,隻日後不要在新河惹禍”,站定問,“打得疼不疼?”

徐淳熙與項紹雲相看一眼,果然徐三爺是沒有生氣的,齊聲說,“不疼”。

徐三爺擡手拍在徐淳璋頭頂,“就差成豬頭了,還說不疼。”吩咐文尚去取藥來。

徐三爺的鞭子抽得極爲取巧,聽着聲音嚇人其實落在身上力度不大,四個少年赤着肩背,上藥時果然只是紅印,不消到明天連印都不會留。

徐三爺看着項紹雲,這是個不會躲的,徐家兄弟臉上完好得很,只他傷在嘴角,青了一塊,又罵徐淳熙,“怎麼不替邵雲看着點,一會兒你三嬸嬸看到這嘴角的傷,又要說道。”

徐淳熙試圖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閉嘴,這點也叫傷?他是想這麼回,再一想,三叔怕三嬸嬸唸叨?這新奇嘿,祖母在家天天唸叨,也沒見三叔皺過眉頭,這是特大發現嘿,心裡壞笑。

徐淳璋仔細看項紹雲的嘴角,笑出聲,“等着,我有好東西給你,保管三嬸嬸看不出來。”說完跑回他的院子,幾下又回來,手裡多了小瓶,遞給項紹雲,“給你,抹上。”

項紹雲接過,打開蓋子一聞,額頭冒冷汗,胭脂?

忙一邊搖頭一邊送回給他,“我不要,我寧願讓姑姑罵,也不要擦這個,姑姑聞得到,到時候想歪,會罵得更狠。”

徐淳璋不接,“那有什麼,你擦上,我們兄弟幾個陪你,都擦上,看着我們一塊,嬸嬸不好罵,總比你帶着傷說你打架強多了。”

項紹雲鬱悶,這真管用?徐淳熙看他猶豫,拿過瓶子,三兩下在項紹雲已經擦藥的嘴角抹上白色胭脂,回手又拍在徐淳疆的臉上,又摸了自己的臉,擡頭見徐三爺正在笑,給徐淳璋使眼色,徐淳璋也拿過小瓶,沾了滿手,兄弟倆雙雙一撲,徐三爺也沒想他們朝自己來,兄弟倆四隻爪子全招呼在徐三爺臉上身上,一時笑做一團,徐淳疆在一旁告饒,“三叔你就將就吧,三嬸嬸見着你也有,也就不會生氣了。”

“兔崽子,拉我下水。”徐三爺推開他們,文尚笑着拿了溼手帕給他,一邊擦一邊罵人,四個少年笑嘻嘻,個個告饒。

這也不知是什麼胭脂,味兒弄得很,也不好這個點去梳洗一番,待會一身清新的回去,更是要誤會,主要是這四個都是身上帶味兒的,一人賞了五眼果,這才笑鬧着去西院。

項詅早就知道他們在跑馬場的事,見着叔侄幾個進來,臉上輕鬆又帶笑,只是一陣清風吹來,滿屋子都是桂花香,屋裡的人都皺了眉頭。

再看他們一臉的輕鬆,項義與項維進來問安,就在西院擺了晚膳,着人去請秦先生,文尚來來回,先生叫不醒。

搖頭,也不知待新河之行結束,先生能不能清醒一回。

夜間,洗漱之後,項詅說笑,“三爺是帶着他們進哪個溫柔鄉?”

徐三爺好笑,刮她鼻尖,“取笑你夫君,討打。”

“那幾個兔崽子胡鬧來着,你夫君我可是潔身自好”。

項詅也不揭穿他,說說笑笑,嫃兒睡裡面,翻身小腳一搭敲在項詅肚子上,夫妻倆冷汗,徐三爺忙起身給項詅睡外面,自個睡中間,安置好便睡去。

當夜東院,項紹雲擡着頭,項義給他嘴角上藥,聽他嘀咕,“徐家的三位公子真是能耐,想來你以前也沒捱過六姐夫的鞭子吧,這不過幾天功夫,手也脫臼,又傷了臉”。

項紹雲嬉笑,“六叔,沒事,他們很好,與他們一同玩耍我很開心,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明兒就好了,爲了姑姑不罵,他們一同與我摸了胭脂,就是姑父也被殃及,他們是重情義的。”

項義笑問他,“明兒能去書院嗎,你還是在書院待着吧,在家還不知道鬧騰出什麼事呢。”

項維也問他今兒在馬場怎麼回事,項紹雲說得興起,手舞足蹈亂比劃一通,跟着的柳家小子也在一旁笑,心裡想,這纔是大少爺該有的活力,這樣很好。

第二日項紹雲照舊沒去書院,項義走前三番交代,不要再混鬧了,好好在家養傷,功課不能丟下,項紹雲一笑掀過。

徐三爺留話,今兒再不許出門,說是等張家小子去淮南之後才準他們出府去,三兄弟又無聊了,去西院抱着嫃兒來找項紹雲,嫃兒果然是姓徐的,破壞力等同於徐家兄弟,項紹雲無法,抱她坐軟塌,背四書五經給她聽,反正在嫃兒看來,不知道哥哥讀什麼,就是覺得朗朗上口,以爲他在表演,拍手。

徐家兄弟樂呵,鬧騰到嫃兒午睡,李媽媽抱她回去,幾個少年又沒事做了。徐淳璋在書房裡遛達眼光落在書架旁的牆壁的一幅畫上,是一副人物圖,河岸、楊柳、冉冉美須的男子,就連柳梢枝頭的畫眉都栩栩如生,極具畫功,轉頭問項紹雲,“邵雲兄,這幅畫甚好,你畫的?”

徐淳熙與徐淳疆也近看,項紹雲點頭,“是書院的功課,畫裡是書院的竇先生,這是前兒畫的,掛着曬水墨。”

徐淳璋點頭,“很好,只是這位竇先生恐是個自戀的,哪有讓學生畫自己,更何況是那麼多學生一起畫”,嘴裡嘖嘖。

這、、又跑偏了,原先說着畫功,結果說到先生自戀去了。

項紹雲心裡也好笑,竇先生就是位喜風雅的,再看徐淳璋一邊觀看一邊對徐淳熙說,“大哥,你說邵雲兄這畫功,若是能幫我畫幾幅練招式的畫像來,應該是件美事。”

徐淳熙挑眉看他,你也學上自戀了?

最後還真是,項紹雲答應了,手腳利落得很,三兩下去把他兵器搬來,四人就在迴廊下,擺了火盆,架了畫架和畫筆,徐淳璋果真拿劍擺了好幾個姿勢,又問徐淳熙和徐淳疆哪一個更威武,其實他們不自知,此時的東院寒冬飛雪,玉落少年郎,微風送梅香,夾帶好意氣,俊俏說墨香。

徐三爺聽見嬉鬧,過來看,徐淳璋金雞獨立右手拿劍遙指,兩個兄弟正圍着項紹雲指點畫像,時不時的逗樂已站得腿腳有些僵硬的徐淳璋。

搖頭含笑離開,再到西院,才睡過午覺,嫃兒正軟着身子與項詅耍賴,還有一個月就滿週歲了,正想着週歲禮怎麼個操持法,項詅懷着身孕,也不好大動,就是年初滿月時,來的人也是許多,週歲禮更要好好辦一場,項家有位嫂子像是爽利人,讓她來幫忙,分派事情當然是府裡的媽媽和管事,再說樑媽媽,那是老太君身邊用慣的老人,有她們三個媽媽在,也不會出什麼紕漏,想着便走至牀榻,嫃兒一見徐三爺,扯着項詅的手翻身就起來,坐着招呼徐三爺,項詅含笑,這閨女果然是親生的,看見父親熱情得很。

撲在懷裡玩着徐三爺的腰佩,“我想着嫃兒的週歲,怎麼操辦,不是有位雲三嫂子嗎,你不宜多動,讓樑媽媽與她一同操持,開席時你去上席就行。”

項詅拉了嫃兒過來,幫她穿大紅金線絞邊的小衣,“三爺願意,雲三嫂子那裡,我去請,咱們熱熱鬧鬧給嫃兒辦週歲禮。”

徐三爺抱過嫃兒,親了好幾口,真是個惹人疼的小丫頭。

項詅親自去請了郭氏給嫃兒操辦週歲禮,她這個舅母自然是樂意。

過臘八,臘八粥少不了,一家子用過,總算在這一日秦先生酒醒了,吃了臘八粥,想起,哦,還有教習少爺們的正事呢。

就這樣,好好的臘八節,徐家三位小爺被秦先生叫到北院的小書房,輪流背書,背什麼呢,在新河這段時間,早就將之前與先生學的交還給先生了,三人將詩經背了個坎坎坷坷,秦先生搖頭晃腦的,遇到背不出來的,戒尺拿來示威,雖然戒尺打人比之拳腳師傅的鞭子輕省許多,但這捱打不是疼不疼的道理,而是沒臉面的事,秦先生去叫人,兄弟三人向徐三爺求救,徐三爺一本正經,“知道邵雲常日裡背什麼給嫃兒聽嗎?”他們當然知道,四書五經都背過,可這又怎樣,接下來的話讓他們差點將頭低至褲襠,“我準備待嫃兒會說話了再與她講習,或許她比你們更早會背。”

就這樣北院小書房的臘八過得悽悽涼涼。

京都送來嫃兒的週歲禮,又帶去給侯爺與世子的信,三兄弟這纔來求徐三爺,千萬不要把在馬場的事,前兒去書院硬說要去看項紹雲所說的那位竇先生,看就是了,好好拜訪也無礙,誰知這三兄弟硬要去看竇先生私底下是不是真的是個自戀人,偷偷去看,結果可想而知。

總算是安份了幾日,年下置辦年貨,家裡六個少年,煙火炮竹自然不能少,整好爲了嫃兒週歲禮,又購置一部分。

書院放了年假,幾個少年整日湊在一塊,臘月二十四小年之後,臘月二十五便是週歲禮,

天兒冷,就在外院的待客花廳裡面擺了宴席,郭氏果然是個能幹的,裡外都打理得利落周到,就連樑媽媽這樣的人,都心生滿意。

抓週的時候,長桌上放了許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胭脂水粉少不了,玉佩釵環,筆墨紙硯什麼的都安置,就在大家等着嫃兒要選哪一樣時,徐淳璋悄悄將一把裝飾華麗的木質匕首放到桌上,果然嫃兒瞧見了,一心往那裡爬,項紹雲心裡笑翻,徐淳璋這是在討打嗎?徐三爺若是知道了,定會被敲一頓,看她爬至自己手邊,整好有一枝七色鳳尾釵膈着她的膝蓋,屁股一坐擡腳將鳳尾釵拿出來,正準備扔掉再去拿小匕首,項紹雲眼快手快,將她抱起來,口呼,“成了”,圍看的人都嬉笑,“姐兒愛俏呢。”

徐淳璋朝項紹雲努嘴,項紹雲哈哈笑示意他看走過來要抱嫃兒的徐三爺,頓時安靜了。

除夕夜守歲,項詅早早帶着孩子去睡,夜半時被一陣煙花炮竹聲吵醒,嫃兒揉着眼睛摸摸索索爬起來,看項詅還在睡,又趴下抱着母親,可是已經沒了睡意,徐三爺進來,看着嫃兒睜着眼,他就知道會是這樣,“醒了,哥哥們放煙花,父親帶你去看”,項詅也起身幫她穿衣,徐三爺親妻子額頭,又扯了張包被裹住孩子,只露出兩隻大眼打轉,父女倆便去外院看煙火。

直到丑時,外面安靜了,父女倆進來,嫃兒已經是睡眼朦朧。

大年初一,家裡的人都來拜年,嫃兒睡起懶覺,家人們都來西院,李大管事擡了幾籮筐的銅錢過來,拜過年就領新年錢,人人都有份,少爺們昨兒熬夜,給徐三爺和項詅拜年,每人領了紅包,稍坐一會兒,個個掩口打哈欠,項詅忙叫他們回去睡。

整個年下就在孩子們嬉笑半夜,第二天補眠中度過,直到正月十五,一家子出門去看花燈,母女兩就坐在馬車裡,揭了馬車簾子往外看,身邊六個少年騎馬實在打眼,年前嫃兒週歲宴上,好幾家相交較好的夫人們都問了,說是榮忠侯府的公子,項詅心裡好笑,單看他們三兄弟的個頭,誰不說一個個都十三四了,實際徐淳疆今年才滿十歲,徐淳熙才十二,比項紹雲長了月份,一律這樣的問題,項詅都是叉開,別人也知趣,就問起項義和項維,到真有幾家適齡的姑娘項詅入眼。

今年項義就十六了,項維十五,開春下場,若是能中,也給說親事多一些分量,七姨娘日日都說要來給項詅磕頭,其實還不是爲了項維的親事,她只是姨娘,自己是姑奶奶,若是不上心,別人也無法,所以常做些鞋襪來孝敬,項詅也接着,七姨娘這樣的處境,若是你不受着她的孝敬,她自己也不知怎麼自處,等項義項維高中,回京都他們還是要自行去自己的院子單過,這一年多來,項紹雲一直與他們相處甚好,項詅也放心,多一個人心向着項家,項家終會有一天慢慢起來的。

嫃兒手裡拿了哥哥們遞進來的花燈,有玉蓮花開,福字雙祿,壽翁含笑,看得項詅心裡也喜歡。

時間還是很快就到了春圍,世子來信催徐家兄弟回京都,他們硬說要等項家叔侄下場之後再回京都,拿他們沒法,徐三爺給世子回信,徐家兄弟見識了真正的讀書人,他們三個被勒令不得往東院和南院去,見天窩在西院教嫃兒說話,不成想,挫敗自信心,嫃兒只會說啊啊。

三月初七,項家叔侄下場,前兩天去給祖墳祭祀,叔侄三個磕頭燒香,項詅沒去看,近五個月的身孕不敢隨意折騰。

不管哪朝哪代,科舉都是大事,下場是兩天,初七卯時進考場,身邊連小廝都不能帶,之後兩天一夜都在考場裡面度過,第二天傍晚,考場外邊聚滿了來接的家人,徐家兄弟與李大管事在外邊等候,悠閒得很,再看從考場出來的考生,老的白鬚一把,小的有十歲上下的,徐淳璋撇嘴,真是科舉到白頭,若是一直不中的,一生還能有什麼作爲。

瞧着項紹雲出來,之後是項義、項維,大聲招呼,“邵雲兄”。

家人上前迎了三人,項紹雲還好些,還有心與他們兄弟說幾句話,項義、項維則朝他們點頭,轉身爬進馬車靠着車壁閉目。

三兄弟咂舌,還好他們不用走這一條路,只待十五歲過一次武舉就行。一行人回府,去給項詅問安,之後回屋矇頭大睡。

張榜那天,家人去看,項詅也陪着在花廳,近午時,腳步聲傳來,徐淳璋先起身,“我去看”,沒影了,轉眼屋外傳來笑聲,徐淳璋走前,身後跟着家人滿臉喜色,項詅有些緊張,雖只是童生,但事關三人初次下場。

家人給項詅問安,“姑奶奶,三位爺全中了。”

頓時欣喜,項詅朝周媽媽說,“擺飯,午膳後去祖祠還願”。

周媽媽笑着應下。

過了府試還有院試,在歡喜的同時還是隱着。

晚膳後,徐三爺問徐家兄弟,幾時回京都,世子的信又來催,徐淳熙開口冠冕堂皇,待項家叔侄院試之後,徐三爺搖頭回房。

若是過院試,能中便是秀才,不比府試,現在纔是真的忐忑。

又是在考場吃住,再出考場時,就連項紹雲也是面無神色,回家又是一通酣睡。

此次不同,徐三爺也上了心,張榜那天,全城轟動,項家連中了三個秀才,最小的項紹雲才十二歲!

十二歲的秀才,不是沒有卻也不多見呢,徐淳璋歡脫起來,“哈,果然是邵雲兄。”

項家叔侄只含蓄笑着,再給徐三爺與項詅磕頭,項詅心裡歡喜又難過,歡喜的是項紹雲是秀才了,難過的是他最親的人沒有等到這一天。

項紹雲起身看項詅眼裡有淚,走進她,挨她坐,喚她,“姑姑”。

項詅幫他順衣襟,“姑姑可算看到了”。

京都項紹雲的老師歐陽修編的信來時,家裡正在商議着要不要讓項紹雲去考舉人,結果這難題被歐陽修編幾句話解決了,他說項紹雲的應試文章他看了,現在要去考舉人還差火候,不如再等三年,歷練一番。

如此一來,項紹雲不去,項義和項維卻想去試一試,現在正是好年紀,若是再等三年,倆人都已成家立業,也就不一定會有那麼純粹的環境讓他們讀書,畢竟他們與項紹雲是分出去的叔叔,待娶親之後,家中一切是要自己操持的。

事情商定,不日就要去京都,徐家兄弟也是再找不出理由待在新河不走。

置辦下侯府的東西,收拾好行禮,整整二十幾輛馬車。

項義兄弟倆人的行裝也在裡頭,臨出發,項詅將項義、項維叫到面前,算算時日,有兩年了,面前的少年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年前嫃兒週歲宴上,有幾位夫人家中有適齡的女子,我一直幫你們留意,如今尋了兩家,只待你們此次去京都高中,便可議親。”

兩個少年低頭紅臉給項詅謝禮,項詅受了,又將在京都原就屬於他們的宅院和鋪子的鑰匙和賬簿交給他們,這些鋪子原就是有管事夥計,並且一直有利潤,接手之後只需好好打理,維持一家子的生計全不是問題,還可以過得很富裕,“之前的別院一直有人照看,你們回去之後也可住那裡。”

又叫了項三來,吩咐此次回京照看好兩位爺,待他們安置好再回來。項三領命。

第二日出發回京都,七姨娘坐在最後一輛馬車,這是她來新河之後第一次出府門,卻也是最後一次,總算能在項詅面前磕頭,說了好些感謝的話,項詅只應下,讓她回京都照顧兩位爺,抹淚扭頭上馬車而去。

徐家兄弟來辭行,徐淳璋抱着嫃兒不想撒手,直問可不可以嫃兒也一起回京都,衆人皆笑。

徐三爺送他們出城門,直到看不見,徐淳璋昨兒晚上直嚷嚷說要徐三爺的‘銀光滌血’劍,說是拿不回京都,徐二爺就要找他麻煩。徐三爺就是不應他,第二日裝馬車時,將一個匣子遞給潘管家,讓他直接回京交給徐二爺,徐淳熙看到,暗自好笑,就等着徐淳璋回去怎麼和二叔交待當日的誇口吧。

此時已是夏日,想不到一晃時光,一家子在新河已住了兩年,徐三爺的任期也過了兩年,想到當時與聖上請命要任新河刺史,理由自是好笑,就爲着有後,再看現在的項詅高挺的肚子,可心的小女兒嫃兒,見天兒待徐三爺下衙的時候躲在簾子後面,父親踏腳進來就出來咯咯笑,待這個秋天時,又會有一個孩兒降生,明年這個時候也是該回京的時候,再不是這樣一家子安安逸逸的過小日子,西郊大營的將軍們時時來信,聽說徐三少夫人又懷上了,個個打趣徐三爺,話說,這生孩子也是要請命的,要不你看徐都統,三年抱倆,可不是就是請命去新河纔有的,武將難爲啊。

聽着這些渾話,徐三爺恨不得當面踹將軍們幾腳,想着西郊大營,心裡也是想得很,雖然聖上沒有收回他在西郊大營的權利,時有要事,徐三爺竟會趕在前頭,但畢竟不是身在裡面,近來聽說常貴妃的母家新進了一位武狀元,殿試時,陛下問他有何志向,這位常狀元回,“男兒當得入疆場,歷練當屬西郊營”,還懇請陛下放他到西郊大營去,不論是小兵還是蝦將都可,武舉狀元歷來都是入各大軍營,多數是直接上戰場,西郊大營隸屬皇家軍隊,裡面不論將軍士兵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老將,新人進去可不好混,這位常狀元指明要進西郊大營,將軍們來信,雖有些危言聳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常家,有待考究呢。

這幾年後宮不平靜,中宮雖然太子安穩,皇后之妹又許了禹世子,但歷來奪嫡都殘酷,西郊大營就成了靶心,人人都拿着準頭往裡面瞄,徐三爺心想,再等等,等他抱上兒子,回京都再去清理,他的手段從來快速,斬草要除根。

項詅收着項義和項維來的信,有喜訊也有不好,項義中了舉人,項維落榜,從信中項義表示自己再無力向前,進士之爭全無指望,想着畢竟功名在身,雖不能做官揚項家名聲,但他們兄弟已盡力,讓項詅莫怪他們,項維信裡說,他要學經商,日後項紹雲也有幫扶,有了功名,所以他們無憾。

項詅收起來信,他們無憾,自己也無憾了,給他們回了信,挑了好日子,應兩兄弟的請求,給之前相中的兩家姑娘下聘,一家是布政使蔣大人兄長的長女,今年十四了。一家是巡撫關夫人的內侄女,她孃家在京都,侄女在家排行第三,今年十五,這樣,陶家女子便說給項義,蔣家女子便說給項維,叫人請來蔣夫人和關夫人,三人一合計,蔣家也是生意人家,關夫人的弟弟也是秀才,之後一直沒中,也就經營着家裡的生意。一聽項義中了舉人,滿心的願意。

蔣大人的兄長是在新河,人說父母官,蔣大人也算是衣錦回鄉,鄉里鄉親之間也全是臉面,項維中秀才時,蔣夫人已是來過一會,此次聽說舉人沒中,倒也沒有旁的想法,蔣大人的兄長也是一介白衣,再說項維她也見過,是個知書懂禮數的,這廂,項詅便與她們議了下聘的事宜,定下媒人和下聘的日期,好一番操持,項義、項維定下婚事。

項詅不經又想到項紹雲來,找什麼樣的女子呢?

待回京都,自己肯定是要回侯府的,即便不回侯府,住進徐三爺的都統府,也全沒有道理再回項家的道理,早一些幫他相看,在一些了了心事。

再與徐三爺提起,徐三爺沉吟,“也不用着急,若是在新河你沒有中意的,明年回京都,咱們再相看,到時候有母親和老太君掌眼,還有兩位嫂嫂,她們是女眷在京裡常來常往的人家裡面定會有合適的。”

項詅笑他,“兩位嫂嫂哪裡能抽空幫着雲兒相看,你瞧瞧淳熙和淳璋,明年淳疆也有十歲,都是要母親早早操心的。”

徐三爺更笑她,“煕兒?璋兒?”

“明年回京都,你可不要與他們相提親事的事。”

項詅詫異,“怎麼,難道不成親嗎,怎麼不能提?”

徐三爺緊緊她的肩膀,靠在她肩頭說起了徐家幾位小爺的親事。

“淳熙日後是要挑侯府大梁的,他的親事從小就定下,定的是廣安侯的長孫女,廣安侯府裡早幾年前就開始有淳熙這個女婿的孝敬了,只不過淳熙這小子,見過廣安侯府裡那個小姑娘一面之後就一直嚷嚷不要這樣的媳婦,問他緣由他又不說,這門親事也就這樣定下,年年去廣安侯孝敬,淳熙都是硬着頭去的。”

項詅拉他手掌來看,問道,“淳熙怎麼不喜歡人家小姑娘?”

徐三爺哈哈笑出聲,胸膛震得回聲,項詅嬌笑他一聲,得了好一通香吻。

“我悄悄問過他,其實也沒什麼,廣安侯家的小姑娘我見過,人才標緻,見人三分笑,是個好姑娘,淳熙不喜歡的理由是這小姑娘會拳腳,說姑娘家會拳腳,日後進夫家,不定是個潑婦,說死也不要這樣的媳婦。”

項詅也笑了,“既是這樣,也沒法呢,從小定下的親事,哪裡能說變就變的”,轉臉看徐三爺,“三爺還笑呢,不想想你的好女兒,每日晨時你去院子裡晨練,並着雲兒,天天去迴廊上看你們動拳腳,日後也被夫君嫌棄可怎麼好?”

徐三爺不屑,“什麼話,我的女兒誰敢嫌棄,再說練拳腳,只要嫃兒喜歡,爲夫我還真要教她纔是,日後待她嫁人了,你夫君我的手可伸不到女兒女婿的房裡去。”越說越起勁,這架勢似真要教嫃兒功夫呢。

項詅一臉不敢相信的看他,來真的?再看在牀榻上睡得安逸的嫃兒,心想,‘好閨女,你父親現在就開始操心你日後與你夫君在房裡誰欺負誰呢?’

再說徐淳璋的親事,原來定下的是世子妃堂弟的女兒,都是娃娃親,人說小孩子太小最好不要定親事那麼早,看不出姑娘小子的性情,若是日後不喜歡,那就難爲了兩家人,想不到世子妃將大的兩個兒子親事都定下了。

再說這樣的話,想想項紹雲,心裡尋思還是慢慢再看吧,尋着好的再說。

轉眼便是中秋,項詅也臨近產期,看着進進出出佈置產房的人,再看可以蹦跳的嫃兒,心裡想着,又會有一個自己的血脈孩子降生。

徐三爺看她安靜,以爲她是害怕,擁着她出門走動,夫妻倆攙扶着去小花園裡逛,走累了閒坐涼亭,嫃兒一會兒掐了木槿過來給母親戴,一會兒又帶兩朵紅花石斛,母女倆滿頭都是花朵,徐三爺在一旁笑,這便想起去年中秋,嫃兒也是這樣拿了花給徐三爺在給項詅戴上。

才過中秋,八月二十,項詅午時開始陣痛,這一次徐三爺沒有遠行,沒有離家,他是真正從開始守着項詅,簡直就是煎熬,聽着產房裡傳來的呼痛聲,徐三爺簡直要抓狂,產房不能進,又是隻能在窗前與項詅說話,項紹雲比之第一次要淡定得多,在院子的石桌旁,抱着嫃兒靜靜的待着,嫃兒聽着母親的聲音,不安的看走來走去的徐三爺,又看項紹雲,再也忍不住哇哇哭出來,徐三爺聽見女兒哭,轉身對項紹雲說,“雲兒,帶妹妹去你院子,不叫你先不要回來。”

項紹雲忙帶着嫃兒回東院,苦累的嫃兒睡去,直到午夜時,西院傳來消息,項詅生了,是個小子,項紹雲無聲的笑了,姑姑日後進侯府,定會得家人喜歡,這樣,很好,賀媽媽照顧他們兄妹熟睡,心裡也寬心,姑奶奶,找到了歸屬。

------題外話------

皇帝:徐老三,現在你有子有女,趕緊滾回京都,西郊大營快混亂了。

徐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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