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商戶人家 驚夢

跟夏婆子敲定,江氏又讓冬至拿五錢銀子給夏婆子當車馬錢,夏婆子歡天喜地的走了。沈書嫺事情料理的差不多,時間也不早了,也起身回去。江氏忙吩咐婆子挑好燈籠,又讓丫頭小心侍侯。

沈書嫺行了禮退下,走出江氏正房門的時候,天己經黑透。本來元宵節才過,正該月亮大的時候,此時卻是烏雲密佈,看樣子今天晚上就會下起來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來像是林姨娘揭發,但沈書嫺心裡明白,這是江氏親自導演的。吳姨娘進門四年,林姨娘進門四個月,吳姨娘謀劃這麼大的事,林姨娘能查察覺到就是有本事。現在比江氏知道的還早,林姨娘真是這麼大的本事,她也不會進門給人當妾。

有時候想想江氏挺虧的,她要是投生到現代,絕對是CEO的料。高薪拿着,別墅住着,菲傭請着,想要什麼都可以自己掙,弄不好小白臉都可以養幾個,哪裡需要在後院裡爭的死去活來。

“姑娘回來了,剛纔衛小爺過來,送了一枝梅花。”周嬤嬤上前說着,剛好她在屋裡,按理說這樣不太合適,但人家親自送到門上了,當下人的也不能把東西扔出去。

“啊?”沈書嫺稍稍愣了一下,她滿腦子還是剛纔的官司,沒想到衛策小爺又有奇招。送花?在古代真的行嗎?

小丫頭機伶當即把花瓶捧了過來,一枝鮮豔的紅梅開的正好,應該是剛剛折下來的。笑着又道:“衛小爺說今天出門忘了給姑娘帶東西,路過園中時看紅梅開的正好,所以就折了一枝送來,說是借花獻佛了。”

沈書嫺聽得的有分無語,周嬤嬤臉色也沒那麼好看,她曾是高門大戶的嬤嬤,規矩要求甚嚴,像衛策這樣……說是私相授授,人家是光明正大送過來的,都沒打發小廝來,親自來的。但要說光明正大吧,誰家男客人跑到人家未出閣小姐屋裡送梅花的,這都是哪跟哪。

“那就擺着吧。”沈書嫺突然笑着說,難得在這個世界裡,遇上如此豪邁的人物。

周嬤嬤忍不住道:“姑娘……”

“那依嬤嬤之意,我該扔出去嗎?”沈書嫺笑着說着,又道:“衛小爺是沈家的貴客,他也……沒做什麼,就是送花來,也送的坦蕩。”這麼多丫頭婆子看着,再回想一下平常衛策的神情舉止,跟猥瑣這個詞實在不沾邊,只是這樣的行爲讓人很無力。

周嬤嬤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停了一下有幾分自言自語的道:“說起來衛家那樣的人家,怎麼家裡小爺……”

“衛家?嬤嬤知道衛小爺家境如何?”沈書嫺反問,她和沈書君對於衛策身世都不太清楚,只猜出來家世不錯,聽周嬤嬤這個口氣是知道的。

周嬤嬤連忙道:“我是看衛小爺的行動舉止猜出來的,必是世家公子無疑。”

“噢……這樣啊。”沈書嫺並不相信,但也不追問,反正不管哪個世家的公子,都不會娶她一個商戶女。

周嬤嬤見沈書嫺有幾分起疑,忙叉開話題道:“聽說後院吳姨娘的事發了,姑娘和大奶奶纔料理了,連夏婆子都叫了過來,說明天就要打發她出門。”

沈書嫺雖然知道這事瞞不住,但對於下人間傳話速度還是有點感嘆,輕輕嘆口氣道:“嗯,明天下午吳姨娘就要出門了。”

周嬤嬤聽得一嘆,看一眼沈書嫺有幾分意有所指的道:“這就是姨娘的命,好不好,直接判了事,打發出去嫁人。再遇上主母苛刻的,直接定下聘金數目,多半又被聘去爲妾,生死難料。”不管衛策對沈書嫺是啥心意,沈書嫺想嫁衛策,必是爲妾。

“好好的良家女子,本可以尋個門當戶對的當正妻,何必爲妾。”沈書嫺淡然說着,周嬤嬤這是在藉機好心勸她,不用勸,她自己明白的很。

這個時代的女人,別說是妾室,就是正妻,也活的極不容易。只說眼前大嫂江氏,跟沈書君共患難這些年,她最後又得了什麼。一個個水靈靈新人在跟前,江氏要是隻想着,我是跟沈書君共患難的正妻,你們誰也越不過我,那她現在又會怎麼樣。

沈書嫺很佩服江氏,江氏給自己的定位給準,她首先是沈家的主母,然後纔是沈書君的妻子,所以到此時此刻,她才能如此從容。

沈書嫺突然覺得她得糾正一下自己的心態,就像江氏這樣跟着男人苦出來的,沈書君也算是有擔當的,仍然擋不住一房接一房的妾室往家裡擡,女人多了,爭鬥也就開始了。後院爭寵的根源在於男人,與其當夫君是男人,不如當他是老闆。

要是運氣好生下一串兒子,那養老保險算是到位了,不管男人怎麼樣,除非倒了血黴遇上家破人亡,不然這一生算是有保障了。

要是不能生,或者生的都是女兒,那至少也像江氏這樣,把所有權柄抓在自己手上,男人跟前說的起話,不管妾室生了兒子,還是無嗣之後以後要過繼,誰都不能動搖她主母的位置。

人活着的第一壓力是生存壓力,飯都吃不飽時,凡事都要往後靠。對於女人來說也是一樣,馬上就要被男人趕出門了,無處安身了,就是想談情,跟誰談去。

“姑娘能如此想就好。”周嬤嬤有幾分欣慰的說着,衛家那樣的人家就是當妾,也不能說辱沒了沈書嫺,只是能嫁出去當正室,何必爲妾。紹姨娘那樣是沒辦法,她不能脫籍,當妾室是她最好的出路,再差一點就只能進勾欄。

春分不明其中道理,只是道:“嬤嬤說的哪裡話,姑娘好好的怎麼會給人當妾。”

周嬤嬤忙道:“是我說錯話了,姑娘勿怪。”

沈書嫺無所謂的笑笑,道:“時候也不早了,嬤嬤也該去歇着了。”

周嬤嬤站起身來,笑着道:“姑娘也早點歇着。”

小丫頭送周嬤嬤出門,春分就道:“周嬤嬤今天是怎麼了,衛小爺送來花時,臉色黑的跟鍋貼似的,雖然當時沒說什麼,衛小爺走了就開始說這樣不行,那樣不行。衛小爺這般行事雖然……不太妥當,但衛小爺跟姑娘年齡相仿,又是那般人物,要是能……”

“嬤嬤是我爲好。”沈書嫺說着,有幾分嘆息的道:“衛小爺的家世,不是一個平常商戶配起的。”那樣一個人物,要是能門當戶對多好。

春分和立夏都變了臉色,沈書嫺不願多說,只是道:“以後衛小爺不管送什麼來,能推的都推掉。”當然以衛小爺的豪邁,誰知道他會送什麼,怎麼送。

“是。”

翻了翻書,練了會字,睏意上來,沈書嫺喚來丫頭侍侯着梳洗睡下。丫頭們放下帳幔,吹了燈,沈書嫺卻沒多少睡意,要是現代社會的十五歲少女,撐死也就是高中生,弄不好還在讀初中,明星,漫畫,正是該瀟灑青春的時候,而古代的十五歲少女,卻開始想着嫁人,生孩子,後院主事。

在牀上翻騰一會沈書嫺迷迷乎乎的睡了,剛閉上眼,就覺得衛策穿着西裝禮服,手捧大束紅玫瑰在自己面前單膝跪下,喊着道:“親愛的嫺,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夢中沈書嫺自己也是白色婚紗,剛想說答應。突然前面殺出來人一個鳳冠霞帔的婦人,怒指向她道:“你個賤妾,我是他正妻,還不快跪下給主母請安。”

衛策剛想說其他,鳳冠霞帔婦人直向衛策衝過來,三下五除二把衛策打翻在地上。沈書嫺在夢裡還想着,衛策不是打虎英雄嗎,怎麼這麼簡單就被打倒了。

隨即場景轉換,沈書君和衛策手搖白紙扇,一身西門慶式的打扮出場了,沈書君給沈書嫺道:“妹妹,我跟你訂的是衛兄,你快丟開衛策,過來跟衛兄成親。”

說話間沈書嫺和衛連舟換了衣服,變成古代的新朗新娘大紅色,正要拜堂之時,衛連舟突然間丟開彩球,上前拉沈書君道:“沈兄,其實我這都是爲了你,我們私奔吧。”說着堂也不拜了。拉着沈書君就往外跑,然後謝延豐突然殺了出來又拉沈書君,沈書嫺並沒有見過謝延豐,但夢裡就覺得是他,瞬時打了起來。

夢裡沈書嫺只覺得怒不可謁,頓時揭開蓋頭,大喊着道:“泥馬,老孃也要去找妹子!!”

這麼一聲喊,沈書嫺不但把自己喊醒了,暖閣裡睡着的春分也醒了,連忙起身點上燈,走過來問:“姑娘怎麼了……”

沈書嫺夢中醒了,還在恍神中,泥馬,這到底是什麼世界。春分見沈書嫺不吭聲,又滿頭大汗,不由的道:“姑娘,是不是做惡夢了。”

“比惡夢還可怕……”沈書嫺緩過神來,長長吁了口氣,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此真實的夢境,真比滿屋鬼怪可怕多了。畢竟鬼怪不是存在的,而夢裡的內容弄不好會成真。

春分忙給沈書嫺倒了杯茶,道:“姑娘壓壓驚。”

沈書嫺接過來喝了一口,確實得壓壓驚,春分接過懷子又道:“不然我陪着姑娘睡吧,這樣牀上多個人,姑娘不至於如此害怕。”

“不,不用!!”沈書嫺連聲說着,主要是想到夢裡自己說的那句話,找女人什麼的,壓力還是太大了,夢裡想想就算了,別真的執行。

春分看沈書嫺神情有異,看來是被惡夢嚇的不輕,便道:“天看着也快亮了,不如我陪着姑娘說會話。”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完全可以再補眠,惡夢嚇成這樣,還是別睡了。

沈書嫺點點頭,看春分只穿着內衣,便道:“你去把衣服穿上,坐我牀上說會話。”

春分穿了衣服坐過來,沈書嫺揭開被子讓春分一同坐下來。

春分又道:“姑娘莫怕,明日跟奶奶說一聲,到廟裡要來符來,壓在枕頭下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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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沈書嫺揮手說着,隨即想到家裡悶這麼久,到廟裡逛逛也不錯。便改口道:“只是要張符怕不靈驗,不如明天給嫂嫂說了,親自去廟裡一趟也挺好。”

“姑娘說的是。”春分笑着說着,又道:“姑娘在家裡也悶了一段日子,出去散散心也好。”

“正好也叫上嫂嫂一起。”沈書嫺笑着說着,家裡這麼多煩心事,是該出門走走了。

閒話一會,混到天亮,丫頭們侍侯着沈書嫺穿衣起身,對鏡梳妝的時候,沈書嫺忍不住看看鏡中的自己。衛策那天誇她那句,他所見的第一美女,當然這是在小姐裡頭比,丫頭歌伎類的不算在內。

這話也不算太誇張,就沈書嫺穿過來之後,見的這些奶奶小姐確實都不如她。就是把丫頭歌伎算了,也就紹姨娘能跟她比比。

“姑娘看什麼呢?”立夏給沈書嫺梳着頭,笑着說着,沈書嫺天生麗質,人所共知的事,姑娘頂着這張臉這些年,也不像今天這樣,一直對着鏡子照。

因無旁人在,沈書嫺對着鏡子脫口就道:“你們說,是我好看些,還是我哥哥好看些?”夢中衛連舟正跟她拜着,轉眼就拋下她跟沈書君私奔。

立夏和春分被問笑了,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您是女兒家,大爺是男子,如何比的了。”

沈書嫺先是一怔,隨即自己笑出聲來,雖是個夢,一時間她還真放心上了。自古男女有別,這個確實沒辦法比,再來個純點的,人家就愛男人,女人長的國色天香都沒用。笑着道:“我也是睡糊塗了,叫丫頭傳飯,吃過我去嫂嫂屋裡。”想出門得江氏同意才行,要是江氏也同行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