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問,馬氏面色赫然。
總不能說,是她刻意爲難塗姨娘吧?馬氏看了綠荷一眼,綠荷只得硬着頭皮解釋:“嬤嬤有所不知,塗姨娘繡工極好。白老夫人是宋州白刺史的母親,姨娘親自來繡,方顯得尊重。”
田嬤嬤掀了掀眼皮,道:“我這才知道,讓姨娘繡壽禮是尊重。”
綠荷情急說錯話,被她抓到了把柄,被馬氏狠狠瞪了一眼。
“老奴卻覺得,塗姨娘懷着身子,還是不要勞累的好。”轉頭問如露:“屏風在哪裡?”
如露答道:“昨日剛擡來姨娘院中。”
“昨日啊……”田嬤嬤意味深長的一笑:“時間確實是不夠。夫人,老奴提個意見,至於採不採納,就是夫人的事情了。”
馬氏只覺得無比憋屈,她活這麼大,還沒這麼丟臉過。當着自己一屋子人,被一個下人指着鼻子打臉。此刻她只想快些脫身,道:“你講。”
“這座屏風,請夫人擡走。若是手頭拮据無錢請繡娘,老奴這就給小姐寫信,讓小姐送些銀子給夫人。”
馬氏銀牙緊咬,只覺面上火辣辣的痛,生硬答道:“不必了!”指着那兩個婆子:“你們,這就去把屏風擡走。”
那兩個婆子巴不得快些離開此地,省的待會夫人發怒受牽連,領了命迅速退下。
馬氏強自端着架子:“還有事嗎?”
“老奴去塗姨娘院中盤桓片刻,走的時候再來向夫人辭行。”田嬤嬤恭敬道。
“你們都走吧,我有些頭痛,待會你就不必來了。”馬氏不想再看到這個煩心的婆子一眼。
如露扶着塗芳顏,冬雪在前面帶路,田嬤嬤走在最後,一行人朝塗芳顏的院裡走去。
消息在下人之間傳的很快,只片刻功夫,衆人便知道了剛纔在馬氏房中發生的事情。她們一路走來,無論是剛留頭的小丫鬟,還是粗使婆子、管事媳婦,一個個笑容滿面的朝着塗姨娘施禮。
冬雪走得雄赳赳氣昂昂,她不懂剛剛發生了什麼,但只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暢快過。
到了院中,塗芳顏請田嬤嬤坐下,笑道:“今兒多虧了嬤嬤,不然事情恐怕就會鬧大了。”
田嬤嬤若是不來,她也有法子脫身。既然明明知道馬氏刻意刁難於她,她怎能不做防備?在去見馬氏時,她就遣瞭如霜去賀老夫人院中。
無論如何,她必定會保住腹中骨肉,那是她和二公子的愛情結晶,必不允許發生什麼意外。女子雖弱,爲母則強,她不再是當初那個軟弱無能、只懂隨波逐流的韓茹娘。
田嬤嬤笑道:“是小姐掛心,知道了您有了身子,小姐恨不得自己來看您。”
“請嬤嬤一定轉告,我不過是妾室,婉真若來了,只會拉低了她的身份。”塗芳顏情急道:“今兒能見着嬤嬤,已經是意外之喜。”
她沒想到,徐婉真竟然特意派人來爲她撐腰。她是怎麼看出來,自己在賀家過得有些艱難的?往後寫信要更小心些纔是。
又問了些徐婉真的近況,塗芳顏發自真心的笑道:“婉真這麼好的女子,值得太后娘娘喜歡。請嬤嬤稍坐,我去寫封信,煩嬤嬤帶回去。”
“您太客氣了,小姐的差遣,老奴怎敢不盡心?”
……
聽了明月的回稟,賀老夫人面沉如水,怒道:“這個馬氏,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早就跟她說過,不要跟塗姨娘過不去,瞧她做的這叫什麼事,還被田嬤嬤看了個正着。”
揉了揉眉心,她道:“去!將馬氏給我叫來。”
一刻鐘後,馬氏忐忑不安的來到賀老夫人面前:“母親,您喚兒媳來,所爲何事?”
賀老夫人重重的一跺龍頭柺杖,道:“不是我要管你房裡的事,那些個妾室你隨意處置。但爲何要去招惹這個塗姨娘?還讓她繡什麼屏風。”
馬氏握着帕子,眼眶一紅掉下淚來,她的委屈已經夠多了,還被婆婆教訓。不就是一個妾嗎?怎麼就碰不得了。
瞧着她的樣子,畢竟有相處了這些年的情分在,賀老夫人心頭一軟,嘆道:“你是個賢惠的。嫁進來爲賀家開枝散葉、主持中饋,老身都看在眼裡。但你也不動腦子想想,我爲何不讓你招惹她?”
馬氏茫然的擡起頭,哽咽道:“兒媳查過這個塗芳顏,她家裡只是塗家的偏支,跟塗山長的關係並不近。”
“你啊。”賀老夫人恨鐵不成鋼道:“你只查了塗家,你可知道,她在還未出嫁時,就和徐婉真是閨中密友?她連備嫁,都是在徐家洛陽的宅子裡。”
“徐婉真?”馬氏突然驚覺:“難道就是那位徐宜人?”
賀老夫人點點頭:“你總算是明白了。就算她沒有受封爲宜人,但她已經得了太后賜婚,是安國公府的義女,未來的婆家是忠國公府。四大國公府,她就跟兩家有關係,你說說,這名女子是那麼簡單的人嗎?”
“怎麼會這樣。”馬氏喃喃自語。
“就算拋開這些都不談。徐家是我們賀家的恩人,徐老太爺在世時,救了我們家老太爺和青松的性命,不然,我們哪裡還有今日?若不是徐家,江南道的絲綢行當,賀家一個指頭都不要想插進去。還有,最近我們做成了一大筆藥材生意,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
馬氏點點頭:“是啊,賺了接近五千兩銀子。”
“這筆生意,就是徐老夫人寫信告訴敖大掌櫃的。”
一個個重磅消息砸下來,只砸得馬氏暈頭轉向。她擡起臉,惶急的問道:“母親,兒媳該如何是好?”原來塗芳顏的背後,還關係着這麼多的厲害。她揹着二爺偷偷做下的這些事,一旦被二爺知曉,還不知是個什麼後果。
原以爲趁這幾天二爺出門,她將塗芳顏收拾得服服帖帖,善了後便無人捅到二爺那裡去。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原來徐家和賀家的關係這麼深,就算她的人不說,塗芳顏會不說?
情急之下,馬氏只得求賀老夫人拿個主意。自己這麼多年操持賀家,相夫教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夫人總不能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