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兩人正在商議,徐文敏大步走了進來,先給徐老夫人見了禮,急急問道:“昨晚在城裡我就聽到這個消息,還以爲是以訛傳訛,便沒往心裡去。沒料到竟然真的來上門提親?這也太荒謬了!”
轉過頭,瞧見徐婉真坐在一旁的高背玫瑰椅上,忙上前一步道:“妹妹你放心,有哥哥在,必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瞧見他溫和的臉上帶了急切,徐婉真心頭暖暖的,輕聲道:“我沒事,阿哥怎麼來了?阿爹的身子還沒大好。”
前幾日徐昌宗父子兩人已經搬回嘉善坊,徐婉真使人帶了話給蘇良智,請他先暫時住在徐宅爲父親調理身體。曾祖父的身子已經大好,在五月初便不用鍼灸了,蘇良智只需要隔斷時間給他請脈,換方子就可。
“阿爹沒事,有小舅舅照顧着。聽到這件事阿爹擔心妹妹,讓我趕緊來看看情況。現在怎麼樣了?我剛纔在來的路上碰到冰人了,她是怎麼說的?”
徐婉真將甘媒婆說的話,和方纔與祖母討論分析的結果一併告訴他。
徐文敏十五歲起跟着父親經商,那時徐家作爲江南道的絲綢行業龍頭,生意上了軌道。就算事務繁瑣、這個行當競爭激烈,但並沒有遇到真正的困難。他年少機敏,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性子也不免有些衝動沉不住氣。
徐昌宗原想着多磨礪他幾年,多經歷些事,自然就會變得沉穩,便沒有去過多的責備於他。
直到這次,他在甄天祿的誘騙下籤了那份合約,致使遭遇滅頂之災,又連累母親病逝。徐文敏痛定思痛,在牢中****反省,將過往經歷每一件事都在心中反覆咀嚼。對世事的通透,非入獄前可比。
聽到妹妹的婚事,竟然變成齊王和太子之爭,他眉頭緊鎖。事關皇家風高浪急,一個不好徐家這艘船便會傾覆。舊年不過是供應了一批衣料,便被牽扯入獄。這兩位皇子的爭端,豈不更加危險?
“阿哥,都是妹妹不好,才連累家裡。好不容易你和阿爹纔出了獄,我們徐家再經不得任何風浪了。”
徐婉真扶着桑梓的手站起來,決然道:“既然兩邊我們都開罪不起,就以我在孝期爲名先拖着。這樣的局面不會長久,若果真兩年後都還是這樣的局面,那就是妹妹命不好。我梳了頭終身不嫁便是。”
徐文敏心疼的看着她:“這件事怎麼能怪妹妹。先彆着急,容我想想法子。”
低頭沉吟片刻,徐文敏道:“樊都尉那裡還好,祝大夫人上門並沒有驚動他人。但安國公世子這邊,動靜太大。他本人到底怎麼想的,我這就去問他弄個明白。”
說完舉步就要往外走,徐婉真忙拉住他:“阿哥別急。你這樣去怎麼能進得去國公府?”
徐文敏腳步一頓,道:“妹妹提醒我了。我這就去找曾祖父要一張名帖。”
徐婉真點點頭,這才放他走了。
徐老夫人看着她臉上的憂色,安撫道:“真兒不必過分憂慮。由文敏出頭去找石世子是對的,我們且安心等着消息便是。這事也不是急得來的。”
說罷讓桑梓扶着她回去歇着,眼下養好她的身子纔是正經。
徐婉真緩緩走回西廂房,腦中卻不斷轉着念頭。如此局面,武正翔就不適合再來提親了。此時在太子和齊王之間摻一腳,沒什麼好處。好在她的孝期有兩年半,可慢慢設法。
……
楚王府上,側妃汪丹若在房中對鏡梳妝。
她望着鏡中自己的花容月貌,不由嘆了一口氣。花雖好,也需愛花之人。自己這一生,或許就是這樣無兒無女的,老死在這座府邸了。
還不到二十歲的她,應是風華正茂、嬌豔動人的時候,但她卻彷彿已經看到自己晚景的淒涼。
這樣的日子,縱然享有榮華富貴又如何?有誥命在身又能怎樣?難道就是爲了交際時,享受別人豔羨的目光嗎?但日子過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妹妹怨自己沒有手腕,不懂得去爭。但在這後宅,爭也要有爭的資本。楚王連半點眼風都吝於給自己,又要怎麼去爭?自己只能任由楚王妃搓扁捏圓。
汪妙言從門外進來,輕輕走到她身邊站定。
汪丹若示意貼身丫鬟青雁到門口守着,方纔對她道:“妹妹,你又想做什麼?”口氣頗爲無奈。
汪妙言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不是我想做什麼,是楚王妃想要我做什麼。阿姐你難道不知,她想要我對平國公世子劉祺然下藥,與他成就好事。然後在衆目睽睽下被揭穿,從而要挾劉祺然娶我做世子妃嗎?”
“什麼?”汪丹若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她只知道楚王妃帶着汪妙言四處交際,對她的婚事另有打算。但未曾想,是這樣惡毒的安排。
“阿姐你的日子過得未免太糊塗了!”汪妙言一臉輕蔑道:“我來這楚王府,也是因爲阿姐,沒想到你對我不聞不問。見了那楚王妃,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你就這樣任那個女人擺佈?我如果也跟你一樣,今兒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望着鏡中姐妹倆如花的身影,汪妙言道:“阿姐你看,我們姐妹倆除了出身,哪裡就比人差了?我如果也聽那個女人的,固然是能嫁入平國公府,成爲世子妃。但頂着這樣婚前勾引劉祺然的名頭,我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在婆家豈不是人人都是欺辱於我。我們汪家的名聲,豈不是被踩到了泥裡!”
聽她這樣說,汪丹若怔怔的流下兩行淚來。
妹妹說的每一句話,都狠狠地戳向她的心窩子。是她無能,不能在這楚王府裡獲得立足之地,不能保護好妹妹,但她能怎麼做呢?
見到她的面上浮現出愧疚之色,汪妙言的眼中掠過一絲得色,總算是說動了她。
頓了一頓,她再接再厲道:“就因爲我不願意做下這樣的醜事,那個女人將我禁足,冬雪也就此下落不明。阿姐!冬雪是伴隨我一起長大的丫鬟,名爲主僕情同姐妹。陪我一道進京,沒想到卻遭受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