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名字叫嫦娥，從模樣到神態都和常羲一模一樣，就連對我的態度也沒有變化，矜持而又含情脈脈。”羿有點遺憾的說，“我從她那裡怎麼也找不到激情，不象你這樣使我青春勃發。”
“因爲在別人眼裡，你是天神，是英雄；而在常羲姐眼裡，你只是個丈夫。”女夷意味深長地說，“常羲姐爲了你，甘願從天仙變爲凡胎，在你衆多的粉絲中，恐怕很少有人有這樣的勇氣。說句老實話，如果你不是一位射日的英雄，或者從此一蹶不振，落魄頹唐，我也沒有這樣的熱情和耐心陪伴你，爲你獻身。”
羿翻身跳起來，向女夷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說：“多謝你的教誨，咱們後會有期！”騰空飛去。女夷向他招手，凝視着空中那個黑點消失在天際。
鹿車芝可以使羿拉開硬弓，騰雲駕霧，也可能給他帶來長生不老，但藥力畢竟有限。他曾多次發力上衝，都被一條無形的繩子扯回來，登天乏力。看來，若想恢復往昔天神的雄風，還得找西王母碰碰運氣。在人間，也只有這個女人和天庭要員往來密切，有機會收到饋贈；另外，如果能從她那裡聽到一些天上的消息，也是羿十分渴望的。
羿在西王國着陸。這裡生機盎然，永遠是個世外桃源。那西王母雖然幾經世道輪迴，飽經滄桑，卻依然如出水芙蓉般的光鮮美麗。她和衆仙女的熱情款待，使羿產生又回到天庭生活的感覺。
“回不了天庭也罷，人間自有人間的快樂。”聽了羿的敘述和找來西王國的目的，西王母說，“不過，對於你的要求，西王國願意傾盡所有。”
她拿出一粒葡萄般大小、晶瑩剔透的藥丸，異香撲鼻，說：“當年天帝在密山存下一池玉膏，專供到下界來公幹的天神加餐。玉膏池撤回時，給我留下一葫蘆玉膏以備不時之需。我不敢輕易動用，把它煉製成一丸藥，保存至今。你是天帝派來執行射日任務的天神，有資格享用它，也算我對你的報答。”
“報答我？”羿詫異的說，“我想不起來爲您做過什麼，只是因爲困頓無助不得已纔來找你的。”
“好一個公而忘私的仁羿！”西王母由衷地讚歎，她指着四周山坡上的桃李說，“經十日一烤，我的仙果至少早熟十年，成色和藥力大打折扣。如果不是你力射九日，恐怕今後蟠桃會也開不成了。這樣的大恩大德怎能不報？快吃下去吧！”
藥丸溫潤柔和，還有點彈性，羿拿在手裡反來複去地看，只是不肯放進口裡。他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十巫也在煉製不死藥，你知道他們躲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巫咸，總是神秘兮兮的，聽說也在崑崙一帶，我素來不和他們打交道。”西王母忽然明白了什麼，詭譎地一笑說，“這不死藥可不是瓜果桃李，你到處收購，難道想去販賣不成？”
羿的臉“唰”的一下紅到脖子根，吞吞吐吐地說：“常羲…也在人間，我走了，她怎麼辦？
”
“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羿，怪不得這兩天女兒們像丟了魂似地，總圍着你轉。”西王母抓住他的手使勁地搖晃，接下來又鄭重地說，“這丸藥一個人吃了可以飛上天界，做天仙；兩個人分吃能夠長生不老，做地仙。不過，有你這份心，常羲這丫頭也該知足了。”
羿小心翼翼地把不死藥包好，放在貼身處，雙手抱拳說：“多謝王母贈藥！”轉身就走。
“等一等！”兩位姑娘在遠處高聲喊叫。
“她們是誰？”羿詫異地問。
“帝堯的雙胞胎女兒娥皇、女英。”王母回答，“她們快要出山了，這幾天到沃之野去採玉，想帶回去作爲禮品送給哥哥們。”
“噢，我怎麼沒有見過她們？”羿拍着後腦勺說。
“娥皇、女英是帝堯第四位妻子所生，自幼隨母住在外婆家，又很早就被送到西王國，所以你沒有機會見到她們。”西王母說。
娥皇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急促地說：“王母，我倆要跟司馬叔叔一塊回家。”
西王母掐着手指算算，說：“不行，我給你們定身打造的一身行頭還沒有浸潤好，哪兒能就這樣空手下山呢！今後這人間舞臺上還有你們秭妹倆的戲呢。”西王母意味深長地說。
“我還打算到別的地方走走，不直接回平陽。”羿說，“你倆還是按王母的安排行動吧。我走了，帝都見。”
“叔叔走好，再見！”
羿一心想再找一劑不死藥，能讓他和嫦娥雙雙飛昇，飛到天帝干涉不到的領域，自由自在地過活。常羲爲他變成了凡人嫦娥，他要把嫦娥再變成神仙常羲，而且是個得到愛情的常羲，來回報她。男人送給女人的，就要比女人送給男人的多，心裡才覺得舒服。崑崙山是天帝的下都，寶藏多多，神秘莫測，不在這裡找不死藥，還到哪裡去找？來一趟崑崙山不容易，羿決定在這裡多耽擱些時日，多走些地方。
一日來到西海岸，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前仆後繼的海浪漫過山崗，形成一道恢弘壯觀的瀑布，瀉入水潭，涌向大河。羿落在山顛之上小憩，欣賞着眼前蔚爲壯觀的場景。
一隻鴟（chì）龜從一個小小的巖洞裡爬出來，見光後體形很快膨脹，引起羿的注意。它腳步蹣跚地向潭邊靠近。這時潭水裡忽然冒出一個龐然大物，龍頭蛇身，朝着鴟龜呵呵冷笑，露出猶如劍戟一般的森森利齒。
“窫窳，你不老老實實地在弱水棲身，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鴟龜驚愕地望着不懷好意的怪物，故作鎮靜地喝道。
窫窳？它怎麼又在這裡出現了？原來，窫窳被羿射斷尾巴後，失血過多，好不容易修來的一些神通又喪失殆盡。當年應龍給它獻血的時候，也獻出一份送給十巫，支持他們研製不死藥，這事兒窫窳是知道的。如今過去了幾百年，十巫應該出成果了。它想找十巫討要一份不死藥。憑着當年十巫因投藥失誤欠下
的那分情，想必不會拒絕它。於是，窫窳抱着一線希望來到崑崙山墟，四處遊蕩。
“如今洪水氾濫，江河四通八達，我哪裡行走不得？”窫窳見鴟龜會說話，心下大喜，“原來閣下是隻有道行的神龜。在下失血過多，正需要大補，只好勞駕閣下權做犧牲了，哈哈！”窫窳神出長舌頭，舔一下鴟龜的腦袋，嚥下一口口水。
“想你窫窳傷害過多少生命，已是惡貫滿盈，世間怎肯再容你橫行？”鴟龜邊向後退邊大聲訓斥。
“你命在旦夕，還公然審判我？膽子不小啊！哈哈…”窫窳張着大嘴還在狂笑，鴟龜突然彈起，像飛鳥一般撞進它的肚子裡。
窫窳還沒有回過神來，正張着嘴巴發怔，突然感到五臟六腑如火焚一般劇痛，龐大的身軀直立起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羿連連扯動弓弦，窫窳轟隆隆倒下來，如巨石墜地，砸出一個大坑。
羿發現，他的赤金箭只在窫窳身上撞出一連串的火花，並沒有扎進體內。窫窳的死顯然與他無關。
對面巨石背後閃出一位小夥子，一手持弓，一手提劍，小心翼翼地靠近窫窳，突然出手猛刺，只聽“咔嚓”一聲，劍尖同樣冒出一簇火花。小夥子“咚咚”後退兩步。
“哦呀，怎麼僵成石頭了？”他驚異地叫道。
羿縱身跳下，問道：“年輕人，它是你射死的？”
“不，不是。”他從地上揀起一支箭說，“我的箭連它的皮肉都沒有傷到。…我還以爲是你射死的呢！”
小夥子瞄一眼羿的赤金箭，突然眼睛一亮，驚異地叫道：“你是天神羿，大司馬！…沒錯，就是大司馬！”
“你怎麼認識我？”羿問。
“人們傳說，你是用梭鏢把鑿齒射死的，看您手中的箭，不就是一支梭鏢嗎！再說，能拿這麼重的東西當箭使的，除了射日英雄還能有誰？”年輕人顯然十分激動，“我早就想去夷儀地拜訪您，一直沒有找到引見人，沒想到竟在這裡碰上了，還真是有緣分呢！”
“閣下怎麼稱呼？”羿問道。年輕人目若秋水、面似牡丹，一見面就招人喜愛。
“我的名字用的是氏族稱呼，叫鯀。”
“鯀？與崇山伯鯀是什麼關係？”
“他的祖宗句龍也是我的祖宗。”鯀說，“當年，他們那一支從西北移居到中原的崇山，我們這一支遷徙到蜀中的汶川。我在汶川長大，前年投奔崇山鯀，隨同那裡的族人蔘加了共工領導的治水活動。”
“你跑到這裡幹什麼來了？”羿問。
“查勘水勢。”鯀憂心忡忡地接着說，“幾年來汛期一年比一年提前，洪水一年比一年大，看來今年又不亞於去年；洪水正處於上升週期，治水難度很大。”
注（1）《淮南子•天文訓》“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長百穀禽獸草木。”高誘注：“女夷，主春夏長養之神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