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聲音裡沒有嘲諷沒有冰冷,帶着一點點虛弱,卻又讓人隱隱覺得有點霸道。
戰荳荳想一跺腳,不理他乾脆走人,可是卻又硬不起心腸。
她轉身,就看見夏非寒似乎爲了拉住她而直起身,牽動了傷口,臉上的表情有點痛苦。
心疼迅速蔓延。戰荳荳急忙返回兩步,扶着他躺回牀上,嗔怪:“知道自己不舒服就不要亂動啊!還有,你到底傷哪兒?”不是隻有頭上包紮麼,爲什麼碰他腳疼手疼的?
夏非寒微微閉着眼睛,似乎很累的模樣,然後用手指點了點頭:“外傷。其他內傷。”
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不懂得利用女人同情心的男人絕對不是真正懂女人的好男人。
內傷?戰荳荳又開始擔心了,誰都知道內傷比外傷難愈啊。自責又開始漫上心頭,她剛纔好像還捶他的吧?“那你怎麼不早說,剛纔疼不疼?”
“嗯,有點。”夏非寒充分配合,開始小賤賤路線。“你不是會推拿活血化瘀麼?”
“哦,對哦,可是你是內臟受傷還是軟組織拉傷啊?”戰荳荳不敢私自動手。這要對症下藥啊,她半吊子的水平,只能針對練武過程中的一些外傷進行推拿活血。
“兩邊肩膀吧。撞擊的時候有點震傷了。”夏非寒想了一想,指了兩個部位。要按摩肩膀,她就必須靠着自己吧?
“伺候你大爺。”戰荳荳嘟囔了一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明明再生一個人的氣,你卻還得討好他服侍他。
“請注意素質。”夏非寒閉上眼睛,慵懶——在她看來是虛弱。
“素質你大爺。”戰荳荳已經註定在行動上失利了,只能呈一時口舌之歡。
夏非寒瞪她;戰荳荳鬼臉以對。
病牀重新放平,讓夏非寒躺的更加舒適。戰荳荳脫下外套,活躍了一下手腕,然後開始幫夏非寒按摩。好像趁機揍他一頓……阿彌陀佛,原諒她這麼惡毒的念頭吧。
“可能有一點點痛,要是力氣太大就說哦。”她不忘跟他交代。病人大於天。
“你夠得着麼?”夏非寒看着她吃力的模樣,一米五的病牀,她靠着的這邊剛好是牀頭櫃不太方便,另一邊又離牀邊距有點遠,她夠過來有點吃力。
“你不會挪中間點麼?”戰荳荳瞪了他一眼,還真變大爺了,光說不做。
“不要,被窩冷。”夏非寒高傲的嫌棄狀,有點酷酷的無賴。
靠……戰荳荳比了下手要劈他的節奏:“那你還廢話囉嗦!”
“你可以上來。”夏非寒看了她一眼,從上到下打量:“算了,反正是醫院的被子,我不嫌你髒。”
你才髒……戰荳荳嘴角抽了一下,又想罵你大爺。“算了,就這樣吧!”心中無數碎碎念:要跟這丫的保持距離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上來!”夏非寒眉頭一皺,霸道之氣顯露,正在戰荳荳遇強則強想要頂撞的時候,他又撇了撇嘴:“受力不均勻,不舒服。”
靠……小樣兒,那撇嘴是委屈嗎是委屈嗎?戰荳荳瞬間碉堡了。她狠狠眨了下眼睛想確定剛纔夏非寒的表情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那麼精彩的時刻一閃而過,夏非寒已經恢復了皺眉不爽的便秘哥表情。
她應該沒看錯吧?夏非寒裝委屈賣萌撒嬌?戰荳荳覺得自己的人生觀都要被顛覆了。好想再看一次……好精彩好精彩!夏非寒還有這一面嗎?他除了自戀、冷酷、毒舌、無良之外,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嗎?
如果他一直保持那麼可愛的表情……那不就是韓國組合最常見的賣萌花美男?靠,那就真的娘炮了……
戰荳荳狠狠一哆嗦,覺得還是眼前的便秘臉看着順眼點。作爲一個武術傳承世家的習武之人,她還是比較崇尚力與美的,男人還是應該有陽剛氣比較好。
比如安然。
但是爲什麼她就不喜歡安然,只是欣賞呢?
難道異性相吸,還是需要一點互補的?
“發什麼呆?”夏非寒伸手一個大抹頭,將戰荳荳出竅的靈魂打回去:“動作快點。累了。”
“你當我馬殺雞啊,睡前放鬆。”戰荳荳捂着頭哀怨,誰說他可愛的,屁,他是可恨可惡。
睡前放鬆的遊戲倒是另外有一種。夏非寒的目光忽然間閃了一下,難言的目光讓戰荳荳看着心一顫。
“我剛纔本來要睡着了,誰讓你吵醒我的。”作爲一個無良的男友,他就是要把一切過錯推到她身上去,讓她愧疚——這也是在充分了解她的心理之上。
不是他不想疼她,而是,光疼她,是永遠不可能追到她的。
“我是好心來看你的好不好?我熬了三小時的湯……哦哦哦我的湯!”戰荳荳悲摧的望着牀頭打開的保溫杯,完了,忘記蓋起來了,估計這會兒都冷了。
“明天熱一下喝。”夏非寒不忍拂她的好意。
“都怪你啦,”戰荳荳又想起剛纔的吻……他們好像還沒解決這個問題吧?爲什麼感覺好像已經心照不宣要避開這個篇章進入下一個環節了?她還沒跟他說明白……
“囉嗦。”夏非寒閉上眼睛。雖然今天車禍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礙,但是影響總是有的,折騰了一天,他確實很累。她在身邊,讓他很輕鬆的就卸下了一切防備。
要是可以摟着她睡……
戰荳荳吐吐舌頭,朝他扮了一個鬼臉,看他好像懶懶要進入睡眠的模樣,思忖了一下,爬上牀跪坐在他旁邊,輕輕的捏着他的肩膀。
以後老爹一定不用擔心她的工作了,她可以在武館當教練,她可以當保鏢,她可以做廚娘,她現在還可以開個什麼推拿中心……果然有一技之長還是很有用的。
病房中沉默,夏非寒的睫毛不再閃動,似乎已經進入了睡眠;戰荳荳的動作愈發輕柔,到後來,已經完全沒有了活血化瘀的功效,而只是像哄孩子睡覺一樣有節奏的輕輕拍打。
感覺很奇妙。
看着他安靜的容顏,看着他熟悉的輪廓,戰荳荳剛纔心中積累的那些鬱悶和不安,如他的呼吸一樣,慢慢變得平穩。雖然他是如此的可惡,雖然他讓自己變得如此的暴跳如雷,但是自己知道,自己心中,從來就沒有真正動怒。
他對她的壞,永遠比不上他對她的好。她明白那些惡劣的行徑,大多隻是他和她相處的方式問題,難道自己就對他友善麼?
她對每個人都是真性情,但真正算起來,還是有差別的。
在夏致哥哥面前,她永遠想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在安然面前,她永遠做不到真正的隨心所欲。
只有在夏非寒面前,她纔可以肆無忌憚的展現自己小惡魔的一面,因爲她知道他能容忍她,他也能“對付”得了她。
這麼好的一個朋友,一個對手,一個家人,她怎麼忍心真的不理他?
戰荳荳的手慢慢停下節拍,緩緩停駐在他胸膛。他的呼吸平穩而有力,胸膛有節奏的微微起伏,睡得像個孩子一樣。
讓人歡喜,讓人憐愛。
戰荳荳微笑,身體微微前傾想幫他掖好被角,他的手卻忽然穿過被子,翻了個身,將重心不穩的她一下子攬在了他的身旁。
戰荳荳一個緊張,害怕壓到他,還好,只是倒在了他的身旁。她的額頭離他鼻子好像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呼吸的吹拂。
好癢,而且,額頭覺得怪怪的……戰荳荳定了定心神,小心的想要掰開他的手,但是他半個身子的力量卻牢牢的壓着這邊。
汗,他睡相有這麼不好嗎?戰荳荳想起他的裸睡,想起他把她踹下牀睡地板,種種行徑讓她不得不懷疑這個可能。
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吧?自己該回去了,否則被老爸知道,又要被修理慘了……剛纔出門的時候她還用武館座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老爸應該不會再查崗了吧?不過安全起見,還是早點走比較好。
要走,就得先過他這一關啊。戰荳荳猶豫,想伸手叫他,又有點不忍心——他睡眠質量一般,萬一吵醒了,睡不着怎麼辦,不是影響身體康復嗎?
要不就等等?他總不可能一直這個姿勢睡覺,總是會換的吧?到時候自己再偷偷的溜?
這主意貌似不錯……戰荳荳放棄了尋找機會,專心致志的等待他下一次行動。
唔……這VIP病房果真不錯,比上次自己和熊安安睡得雙人病牀好多了。話說,當時有夏爺爺出馬,自己本來也應該享受一下這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待遇的,誰知道熊安安硬要一起……
唔……待會兒要記得把湯帶回去,冬天天冷,熱一下應該沒問題——雖然從營養學的角度來說,還是新鮮的最好,但是還有另外一句話,浪費可恥啊。
唔……被窩好暖和啊,他的懷抱也好暖和……戰荳荳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眼皮不知不覺變重。
於是,就好像夏非寒剛纔入睡一樣,她的身體漸漸放鬆靜止下來,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她,漸漸進入了夢鄉。
夏非寒忽的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溫柔的目光盯着她的睡顏。
真的睡着了呢,這個在他面前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死妮子。
你以爲你鬥得過我嗎?不可能的,因爲你的心裡,其實是那樣的喜歡我。
夏非寒微微一笑,輕輕拉開被子將她融進自己的懷中。
他的追愛之旅,又有進展了不是麼?
“啊!”清晨的醫院,一聲尖叫劃破寧靜的腦外科住院區。值班室的醫生護士睡眼惺忪的奔到走廊上,卻分不清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病人有突發狀況嗎?那應該傳呼比較準確比較快啊……醫生們忙做一團,急忙提前開始查房工作。
戰荳荳的驚叫聲被夏非寒的大掌捂在嘴裡,她自己也驚恐了一下緊緊閉起來嘴巴。原諒她吧,她真的不是故意擾人清夢的,只是一大早眼睛一睜開就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而那個男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自己也會失控的吧。
是,她是已經在國外跟夏非寒同牀共枕過,但是那天早上自己偷偷溜走了,而且還死不承認;但是現在呢,瞧夏非寒那可惡的表情,好像就是故意在等着她醒來一樣。
完了,他一定會嘲笑自己的……完了,昨天還說要跟他保持距離的,這下子跳到黃河洗不清了。
“早,還叫喚麼?”夏非寒一手撐着腦袋,另一手捂着她的嘴巴。
呸,叫就叫,怎麼能用叫喚這個詞呢,搞得自己好像毛茸茸小動物一樣。戰荳荳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夏非寒倒也不怕她出爾反爾,反正到時候丟人的是她。好整以暇鬆開手,戰荳荳立馬跟猴子一樣從牀上蹦躂了下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全身上下,還好,跟昨天睡着之前一模一樣。
夏非寒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嗤之以鼻譏笑:“放心吧,我不擔心你對我怎麼樣就不錯了。你說的,想親我的人比想親你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自己剛好是那少數人之一。
戰荳荳想起昨天自己這個論調,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爲什麼她現在在夏非寒面前全線崩潰?“呸!誰想對你怎麼樣啊!”
“那你幹嘛趁我睡着躺我身邊?”夏非寒挑眉質問:“你是不是本來想着早上製造個既成事實然後叫我負責?可惜呀,這次我醒的比你早。”
那表情,故意裝着很可惜的模樣,壞的都出水了……戰荳荳忍着自己咯咯響的拳頭:“我是昨天太累了一下子睡着了!既成事實你個頭啦!我一輩子都不會對你這個娘娘腔有興趣的!”
夏非寒搖了搖頭,依舊原姿勢躺着,嘴角勾着一絲幾不可見的譏笑,很淡定的看着她——淡定的意思是,戰荳荳在他目光中,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白癡。
某人已經被無數次證明對他這個娘娘腔的身體非常感興趣,偏偏還死要面子。
“看!看什麼看!以爲擺個這樣的姿勢你就是女兒國國王啊,我又不是唐僧,你勾搭我也沒用!”戰荳荳噼裡啪啦罵一通,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胡亂收拾着桌上的保溫杯:“哼哼,你個自戀狂,你就繼續自己YY吧,我走了!”
“倒水,”夏非寒根本就不管她的喋喋不休,忽略一切噪音,淡定的吩咐。
“自己起來倒!”戰荳荳告訴自己,我還生氣我還生氣……不過動作已經慢下來了。
“吃藥。”夏非寒兩個字就打敗她了。
“伺候你大爺。”戰荳荳決定把這句話作爲自己最新的口頭禪。要有骨氣啊,她的俠女風範都要被磨成渣了啊!爲什麼自己要對夏非寒這麼言聽計從?自尊自強自信自立呢?
戰荳荳一邊鄙視着自己,手裡頭卻已經可恥的找杯子幫他倒着;倒完氣咻咻往旁邊一擱,夏非寒又皺着眉頭:“暈。”
這是還要她扶還要她喂的節奏嗎?不要再露出這種委屈傲嬌的表情啊!知道你長得好看西子捧心的時候惹人憐愛啊!啊啊啊啊!戰荳荳心中哀嚎吐槽無限,怎麼他可以無恥如斯?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他也傲嬌但是屬於硬朗風格的,什麼時候開始也走這種柔性路線了?是腦袋摔暈變性了嗎?性格變化了,朝着性別變化的方向?
可是,自己就是吃這一套。
戰荳荳默哀,已經對自己放棄了希望。屁股往牀上一坐,肩膀湊過去給他當支柱,某人卻還很貪心。
戰荳荳黑着臉,伸手穿過他臂彎,將他拽了起來。
“疼。”夏非寒皺眉。
戰荳荳心肝兒都開始顫。
“水。”某人看她沒動作,指揮。
戰荳荳在他背後的手張成了魔爪,很想來個刺客技能背刺嘛的。
“藥。”某人下巴一拱。
夠了夠了夠了夠夠的了……戰荳荳幾乎懷疑自己要得老年癡呆症,已經開始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節奏了。
夏非寒瞥了一眼她冒火的眼神和表情,這是要暴走了嗎?一大早耐心不太好,好像有起牀氣啊。也罷,點了火,他還要再負責滅,這樣才比較仁義吧。
一口吞藥,一口咽水,順利完成喂藥壯舉。就在戰荳荳打算甩手掌櫃的時候,夏非寒輕輕把頭靠着她:“謝謝。”
呃……戰荳荳覺得自己要神經錯亂了——或者,是夏非寒神經錯亂了?他居然對自己說謝謝,而且不是冷嘲熱諷的那種?她的記憶中,他沒對自己說過這兩個字吧?這代表友好和感恩的字眼,在他對她的關係中,一向沒有生存的空間。
戰荳荳感覺自己奔跑在懸崖上,每當自己準備奮力一跳的時候,他就忽然來一個大招把自己拉回去。而且今天這個大招,是物理和精神雙屬性衝擊。
他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對了啊!
火氣頓時就熄滅了,戰荳荳愣了一下,半轉頭,臉頰貼着他,伸手摸着他的臉頰感受體溫,一臉擔憂:“夏非寒,你是不是腦袋被摔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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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我的週末,全沒了,加班,聽講座,聽黨課,學禮儀,學國學……我還有好多家務事留着週末做!我還要輔導娃娃做功課!我還要帶娃娃出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最重要的是,我還要碼字!我已經欠某個妞好幾天的二百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