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任一路上跟着他們左拐右拐,下高速,大路換小路,平坦變顛簸,直到快接近凌晨,他們纔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遠處只有朦朧燈光的地方停下。
侯彧和方簡分別下車,傅任也不敢一個人待在車上,只好跟着他們下車。
九月底的夜晚,天氣漸涼,特別是靠近河流的地方,寒氣逼人。傅任剛下車就感覺到涼意颼颼,依稀能夠聽見遠處犬吠之聲,待適應黑暗之後,她參照地理學上術語“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來分辨方向。
擦,她現在連哪裡是北都不知道!
走在前面的方簡突然回頭看她,眼神猶豫,想了想道:“丫頭,夜裡氣候溫差大,你待在車上等我們。”
傅任搖頭,快步上前看着他,可憐兮兮道:“我怕黑,這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還是跟着你們好。”
方簡嘆氣,不說話,擺手示意她跟上。
方簡特意讓她走在中間,他殿後,傅任察覺此人雖然愛開玩笑,口無遮攔,但關鍵時候還是挺愛護女生的。
鄉間小路不好走,顛簸不平,且小路兩旁雜草淤泥水溝縱橫交錯,侯彧個子高,腳步快,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傅任生怕耽誤他們的事情,參照沉默是金的原則,仔細看着腳下之路,可越是仔細越是容易出錯,她因跟得急,差點被突出來的一塊石頭絆倒,幸好侯彧此時停了下來,及時拉了她一把。
“啊…謝謝,謝謝。”她立即站穩,忙不迭地向他道謝。
侯彧神色未變,難得地出聲提醒她,“當心點。”
“恩。”
他的手勁大,剛纔一拉,傅任感覺到手頸處痠疼,她嘴上感謝心裡叫苦不迭,大哥,你輕點,我的手腕很脆弱好不好。
方簡從後跟上,站到了侯彧旁邊,“彧哥,淮河這邊的人得半小時後到。”
侯彧點頭,目光直視前方,“青雲呢?”
“他接到消息後就往這裡來了,剛纔聯繫,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鐘。”
“恩,我們先進去。”
傅任此時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燈光處,原來燈光是從一座不大的瓦房裡傳來,房子門前的狼狗見到他們到來叫個不停,院子裡堆滿了各式看不出原樣的東西,仔細聞聞,空氣裡還有一股酸臭味。
侯彧和方簡倆人沉默不語地往院子裡走去,傅任不明就裡,只好跟上。
他們三人站在屋門前,那狼狗起初叫個不停,見他們走近,圍着轉了幾圈又聞了聞,復又跑開趴在地上不理他們了。
陌生的兩個男人,堆滿雜物的小院,防備又默然的中華田園犬,寂靜的夜晚,組合成了一副神秘莫測的詭異畫面,如果現在她想退出會不會晚了點?
侯彧伸手敲了敲門,大約過了好幾分鐘,屋裡才傳來蒼老的聲音,間或夾雜着咳嗽聲。
“進來吧。”
傅任仔細一聽,竟是蘇北方言,這聲音讓本來有點心慌的她立即鎮定了下來,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侯彧推開門,傅任和方簡隨後跟上,屋子不大,格局簡單,陳設簡陋甚至還有點髒亂不堪,一個長方形桌子靠着窗戶擺放,上面擱着菩薩和香爐,牆壁上掛着捕魚的漁網和草帽,地上散落着幾雙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鞋子,靠近門口的右手邊還有一扇門,門半開着,暈黃的光線從裡面傳來,主人應該在裡面。
此時,蒼老的聲音又響起,“進來說話。”
侯彧毫不遲疑地推門進去,傅任大概瞟了一眼,裡屋地上擺着一個長方形的木板,上面蓋着防雨布,防雨布下凸起的形狀像是一個人。
一個人?
傅任下意識地抓住方簡的手,神情驚恐,她有點害怕,有點擔心,擔心她看到的會不會就是她想的那樣。
“呃…丫頭,你還是在外面等我們,裡面不適合你進去。”方簡拍了拍她的肩膀,聲線從一開始的輕快變爲清冷。
傅任搖頭,深吸口氣,她看着他,“我會蘇北方言,應該能幫上你們的忙。”
方簡眉毛挑起,嘴脣緊抿,似乎猶豫不決,此時,侯彧在裡面喚道:“讓她進來。”
於是倆人立即進了裡屋。
傅任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腐爛中瀰漫着濃濃的溼氣。
一個五六十歲的白鬍子老頭坐在一個長條板凳上抽着煙,他身前躺着一副女屍,已經嚴重腐爛,但是能依稀看出身前的樣子,十分美麗,他身後竟然還躺着三具蓋了白布的屍體。
侯彧沉默地站在這具女屍旁,臉色凝重。
傅任的心也跟着沉重起來,看來這具女屍是他們認識的人。
站在她旁邊的方簡走到侯彧旁邊,看着女屍,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句,“雲卿……”
老頭咳嗽了下,才說道:“三天前,我在洪湖打撈到這具屍體,當時她身上什麼也沒穿,腹部被紮了好幾刀,下身有點腫。”
傅任及時替他們翻譯,然後不忍地轉過頭去,偷偷擦掉淚水。 wωw▪тTkan▪c○
“畜生,竟然這樣喪盡天良!我要剁了這個人渣!”方簡剋制不住,大聲罵了一句。
侯彧沒有說話,但是整個人都散發出冷冽的氣場,陰冷又悲傷。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這時院子裡又傳來了狗的叫聲,不過不像防備的聲音,倒像是熱情歡迎的。
接着,有說話聲音傳來,“狗蛋,今天沒空陪你玩,看好你的門去。”
“劉老爹的這隻狗已經養了十幾年,特別通人性,每次都跟着劉老爹走河。”
“這次還就是狗蛋發現的,要不是它一直叫個不停,劉老爹就不會停下來,也就發現不了。”“恩。”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傳來,前者的普通話裡有明顯的蘇北口音,後者倒是一口標準的京話。
“青雲來了。”方簡走了出去,傅任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柳青雲和王強倆人進到正屋見到傅任,驚訝了下,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在這裡,傅任也驚訝,這倆人一個穿着警服,一個還穿着白大褂,顯是匆匆趕來。
柳青雲看了一眼方簡,方簡撇了撇嘴,“說來話長。”
柳青雲沒說話,跟着王強進了裡屋。
傅任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心神有點恍惚,這一天過得可夠刺激的。
暈車,上錯車,現在又見到了屍體、警察、法醫,情節就和香港片似的連軸轉。
哎,表哥估計都等瘋了吧?
裡屋斷斷續續傳來說話聲,傅任聽到“先奸後殺”“搶劫”幾個模糊字眼,默默替這名女子感到悲哀,希望他們能找到真兇,繩之以法,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大約半小時後,侯彧一行人走了出來,傅任站了起來,方簡對她招了招手,“我送你去你表哥那。”
傅任點頭,而後又看了一眼侯彧,他和柳青雲正在院子裡抽菸,那個警官在打着電話,“侯先生,不和我們一起嗎?”
“沒關係,青雲會送他。”
“哦。”
傅任想了想,還是沒上去和他打招呼,萍水相逢而已。
柳青元看了一眼院子門口,“小姑娘走了,怎麼也不來打個招呼?”
侯彧吸了一口煙,看了一眼傅任,粉色的衛衣穿在她身上顯得她特別嬌小,也不知道成年沒有,剛纔在裡面雖然鎮定,卻偷偷哭了,“應該是怕了。”
柳青雲嘆氣,“哎,你這個性,要是當時你對雲卿好一點,也不至於成今天這樣。”
侯彧沉默,黑眸望着遠方,眉頭不自覺皺着,心裡沉重,雲卿剛纔的樣子一直浮現在他腦海裡,壓得他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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