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追隨1

高大的針葉林時而落下層雪,松鼠穿梭在林子裡,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雪丞,雪丞……”蘭兒拼命的呼喊着渴望得到迴應,擡頭仰望掉下來的地方,卻只是雲霄遮眼,看不見山巔,蘭兒看着山崖一片眩暈,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雪丞,雪丞……”聲音驚動了林子中的動物,引起了一片恐慌,卻沒有一絲人跡。

蘭兒拼命的刨着雪,她不相信雪丞就這樣的離去,即使雪丞真的離去,蘭兒也要見到屍體,哪怕埋得再深,哪怕翻遍整個林子,她都在所不惜。

聲音啞了,眼淚乾了,手指凍得通紅沒有知覺,蘭兒卻沒有放棄,像一個機器一樣的刨着雪,任憑樹梢上的雪打在自己身上,任憑自己陷入雪堆裡,任憑風颳傷她的臉……

日夜交替,又是一天,蘭兒的手指龜裂,流着血,一陣疼痛。迄今爲止,油鹽未進的她憑着一份執着支撐到現在,餓了渴了,抓起雪往自己嘴裡塞;疼了痛了,取出銀針往傷口上扎,藉着麻藥麻痹自己。

“雪丞……”陽光刺痛她的眼,她彷彿看見雪丞抱着凝茹正緩慢的向自己走來,衝着她溫柔地笑着。

蘭兒覺得全身好冷,雪丞就在她的面前伸開手等着她,那份溫暖令蘭兒如此懷戀,如此憧憬。

“雪丞……你知道嗎?蘭兒還沒有對你說聲喜歡你,所以你不會死的,你會等着蘭兒的,蘭兒也會等着你的對吧?”蘭兒蜷曲着身子倒在雪地上,心好痛,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很痛,真的很痛,“雪丞……”

反反覆覆唸叨着雪丞的名字,每念一次,傷痛則增加一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哭訴着,祈求着……

蘭兒的世界下雪了,變涼了,沒有了溫度,沒有了陽光,有的只是痛。

蘭兒狠狠地用雙手按着自己的心臟,那顆心在一點一點的碎掉,一點一點的被撕裂,蘭兒卻阻止不了。

“蘭兒……”弦月心急如焚的四處尋找着,終於在雪地上發現了倒在那裡僵成一團的蘭兒,弦月一下子撲向蘭兒,跪倒在她身邊,搖晃着蘭兒的身子,確認蘭兒的現狀。

可是蘭兒目光呆滯,一點都沒有理會,彷彿完全沒注意到弦月的存在,眼淚連成線的從眼角滑落,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雙手滿是凍傷,滿是凍結的血塊,蘭兒稍稍一用力,血又從傷口裡滲了出來。

看着蘭兒現在的樣子,弦月一陣心疼,他將蘭兒抱在懷裡,猶如抱着一塊冰塊一樣,弦月的心猛地震了一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卻因爲擔心蘭兒而流下。

弦月將蘭兒的手掌小心的合在自己的手裡,深怕弄疼了蘭兒,殊不知蘭兒早已經感受不到那份疼痛。弦月一邊在蘭兒耳邊哈着熱氣,一邊將真氣輸入到蘭兒的體內維持着蘭兒的體溫。

“蘭兒,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你別嚇我!”任弦月如何詢問,蘭兒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良久,真的是良久,蘭兒突然開口說話了,這讓弦月興奮不已。

“弦月,告訴我,雪丞沒有死對吧!”蘭兒目光看着遠方,彷彿雪丞會從那裡回來。

面對蘭兒的疑問,弦月卻不知如何回答,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能活下就是奇蹟了,一心想要剷除雪丞的弦月,此刻卻希望他能活着,給蘭兒一個希望。

“他不會死的,因爲蘭兒在等着他,因爲蘭兒不要他死不是嗎?”每一個字都如此沉重,壓得弦月喘不過氣來。

“他會沒事的,會回來的對嗎?”

“恩!”弦月多麼希望遇難的是他,如果他的遇難能換來蘭兒一生牽掛,此生無憾。

“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等他回來……雪丞……”蘭兒突然暈倒在弦月的懷裡,全身發抖。

“蘭兒,蘭兒……”弦月看着蘭兒嘴脣發黑,面色蒼白,氣息紊亂,連忙抱着蘭兒趕往附近的藥店。

另一方面,雪丞的確從山崖上掉了下去,可是在他接住凝茹之後,他拼盡全力左手抱着凝茹,右手將劍刺入崖壁的岩石裡,一路滑向了半山腰的一個突出的平臺,免遭一劫。

更令雪丞喜出望外的從平臺往峭壁裡面走居然是一個小山洞,平臺的四周被樹枝環繞,枝頭上的鳥窩裡還有四個鳥蛋。

雪丞將凝茹輕輕的放倒在一邊,扯下了自己右手的衣袖,被岩石刮傷的傷口還在流着血,雪丞忍痛封住了穴位,用嘴含着扯下的布條將傷口緊緊纏繞。

雪丞走到了平臺,一躍飛上了峭壁,用劍劈下了乾枯的樹枝,接着走進山洞,用劍在地上的石頭上輕輕一碰,頓時火花四濺,將柴火引燃。

雪丞檢查着凝茹的傷勢,腹部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而全身也中了千影的幻刀劃出了很多小口。

看着凝茹,雪丞有些遲疑,有些臉紅,甚至有些害羞,猛地吸了一口氣,雪丞麻利的脫去了凝茹的上衣,只見一張裹布纏繞着凝茹的胸部,雪丞趕緊將脫下的衣服包裹着凝茹的上身,只露出了傷口的那一部分。

雪丞看着凝茹,只見凝茹直冒冷汗,表情十分痛苦。

千影之幻刀,氣凝集而成,中招者,未見傷口而刀氣已入三分,如不及時救治,刀氣在體內膨脹,將破體而出,形成傷口,非一般藥物能止血,中招者通常都是血流不止而死去。

雪丞用手掌捂住了凝茹的傷口,用真氣在傷口處來回摩擦,只見傷口竟然消失了,找不到一絲痕跡。

這纔是第一步,雖然止住了血,但是內部的組織依然受損,如不除去刀氣,還是會形成傷口的。

雪丞必須疏通凝茹全身的經脈,讓凝茹自己的真氣遊走全身將刀氣衝散,可是心脈乃是一個閘閥,雪丞需要打開這個閘閥然後用自己的真氣打通凝茹的經脈。

如果凝茹真的是男兒之身,雪丞當然不會這麼猶豫,可是凝茹卻是女兒之身,若是觸碰……只會壞了凝茹的名節,這讓雪丞很是矛盾。

千百般掙扎之後,雪丞毅然閉上雙眼,一陣掌風撩開了凝茹的衣衫,隔空將真氣打入了凝茹的心脈。

朦朧間,凝茹睜開了眼睛,看着緊閉雙眼的雪丞,心中充滿了感激,可是虛弱的凝茹卻因爲經不住極強的內力而再次昏迷過去。

雪丞一直傳輸着真氣,直到感覺體力一點點的下降,身體有些吃不消,可是爲了救凝茹他顧不上這麼多,整個過程不知堅持了多久,直到雪丞拼盡最後一道力氣打通了凝茹的經脈,才注意到天已經亮了,而雪丞卻因爲疲憊而倒在凝茹身邊睡了過去。

凝茹醒來之時,只覺得自己全身疼痛,四肢乏力,衣衫不整的她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她連忙拿過自己的衣服遮住了上身,看着倒在旁邊的雪丞,竟然出了神。

沒有人見過雪丞安靜的樣子,對自己嚴格的雪丞從來不允許自己倒下,從小即使再苦再累受多重的傷都沒有掉過一滴淚喊過一句疼。

凝茹忍不住觸碰着雪丞的面頰,如此膽怯,如此不安,卻又如此欣喜,激動得差點掉下了眼淚。

一直以來,她從來沒有奢求過更多,只是能待在這個人身邊,默默的關注着他,守護着他就夠了。即使不能在他面前顯現女孩子的嬌柔,即使只能以男孩子的身份陪在他身邊,凝茹還是覺得心滿意足。

是的,在莫家女子不能習武,爲了雪丞,凝茹甘願放棄彈琴唱曲,舞針弄線的小姐生活,即使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汗,她都毫無怨言。

因爲她知道,她不屬於任何女人,他要的只是江山,而她能做的就是幫他奪回江山而已。

十幾年來,她曾羨慕過蘭兒,可以以女子的身份不顧一切的愛着他,可是凝茹明白這份心意只能深深的埋在心裡,即使在此刻噴涌而出,但是過了此刻,他還是莫雪丞,他還是歐陽凝茹,什麼也不會改變。

所以,她感謝老天給了她這個機會,一個可以作爲女人的機會,哪怕只有一秒,她也就知足,再不會奢望……

天還未亮,亦蓀剛剛服侍完皇帝更衣,看着皇帝前去上早朝。

亦蓀衣衫單薄的站在了宮殿門口,遙看着如幻影般的月色,心中想起了很多。

“娘娘,天還未亮,要不要再歇息一下?”玉兒取出了披風搭在了亦蓀的肩上,晨間的涼氣逼人,而皎月殿靠水,水汽較重,更顯陰冷。

“不用了!”亦蓀撫摸着自己微微有點突出的肚子,思戀着宇文灝,“灝,我們的孩子正在健康成長呢,你看見了嗎?”

“娘娘,外面露重,小心着涼,危急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你說什麼?”

“奴婢說太子殿下,皇后膝下無子,而那懂妃所生大皇子與二皇子天生愚鈍,難成大氣,若娘娘所懷的是皇子,加上皇上對娘娘的喜愛肯定會讓娘娘日後母儀天下的!”

“你這丫頭!”亦蓀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替本宮更衣,本宮想去御花園裡逛逛!”

“是,娘娘!”

亦蓀坐在銅鏡面前,查看着宮娥們陳列的首飾,一個勁的搖頭,沒一個順眼的。

宮娥們換了一批又一批首飾,可是亦蓀都覺得不合適,而玉兒梳的髮髻端莊典雅,大方自然,沒首飾就已經讓亦蓀有了三分神氣,這讓亦蓀很是高興。

而後,玉兒小心翼翼的爲亦蓀畫着裝束,細眉靈眼,面紅水嫩,好比仙女含笑三分。

就在這時,突然颳起一陣陰風,燭火吹得四處晃動,而宮娥們不知爲何站立不穩,差點倒地。

“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