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樹舌

這是張德旺鄰居的聲音。

張德旺老婆端着碗出去看看,並應了一聲:“秋坊叔,德旺不在家,有什麼事嗎?”

“哦哦,你們小叔打電話過來,說在水澗邊看到一頭野豬摔死了,他弄不動,讓德旺喊幾個人過去幫忙擡回來,我也要去的。”鄰居說道。

快過年了,村裡除了忙年貨外,基本上都閒了。農村人也閒不住,想着去山裡撿點蘑菇什麼的回來,曬乾了也有菜吃啊。

他們吃早飯吃得早,然後揹着筐子就出門去了,結果走到後山旁邊,遠遠看到一頭奔跑的野豬,不知道在追什麼,跑得太快收不住腳,一下子衝到了山澗底下去了。

那道山澗就是個石頭澗,表層的石頭被水衝得溜滑,還滿是青苔,完全站不住。

野豬摔下去的時候,連續往下滾了好幾下,眼看動不了了——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摔的又是硬石頭,那能活下來纔有鬼。

不管二師兄有多厚的鎧甲,這樣摔下去都是活不成的。

得嘞,有野豬肉吃了。年前再開一次大葷。

老天爺像這樣賞飯吃的時機,可真不多。

很多人會說,野豬肉不好吃啊,好柴、又臊,比家豬難吃多了。但也有人卻說,野豬肉很好吃,很緊。

這其實跟廚子的手藝有關,處理好了,就會很好吃。

再說了,只有富裕的人,纔會“有肉還嫌毛”,窮人什麼都吃。

如果是個幾十斤的小東西,那看到的人就肯定自己揹回去吃的,不過這頭豬太大,而且山路不好走,估計至少要五六個男勞力才能弄回去,所以張德旺的小叔就打了電話過來。

野豬摔下去的地方,連路都沒有,上坡下坡又陡,全部得靠人力擡,沒有別的法子。

爲免得獵物被別的吃肉動物禍害了,那人打了電話喊人之後,還一路往野豬那邊走去,先把食護起來。

張德旺老婆一聽這事,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喜孜孜地說道:“這樣啊,那我讓孩子們喊他吧,跑起來也很快。”

兩個孩子正吃着飯呢,已經聽到了,不用再說一遍,直接拿着一個饃就往外奔去。

一想到有肉吃了,那可不得飛跑嘛!

大的跑,小的追不上,也在後面掉隊跑着。

於是孩子媽又追着後面的女孩子喊:“琴琴,你別跟哥哥去,你去喊爺爺,讓爺爺快點吃了就去羊場,接你爸爸的班。”

張德旺兄弟倆已經分家,張運喜自己兩老單獨住。

昨晚張德旺去羊場守夜去了,現在要把他喊走,就要讓張運喜去接他的班,免得羊場沒有人。

倆孩子動作快的很,一下子就跑沒影了,這邊大人們還沒轉過身來呢。

周恆端着碗笑道:“大嫂,我們這人多啊,一會兒也去幫忙唄?”

村裡年輕人不多,除了像張德旺他們這批迴來得早的,還有很多幾乎要到臘月二十八往後纔到家,幾乎就趕着回來吃個年夜飯的。

還有人根本不回來過年的。

所以年輕人是真的不算多——從那麼遠的地方,擡一頭死野豬回來,那可不是說着玩的,還是很需要像周恆他們這些年輕勞力的。

他們人不少啊,周恆、胡金華、汪才俊,這就三個人了,再加上張德旺,和他小叔,再加上鄰居,人手差不多了。

張德旺的老婆有點不好意思,看周老闆和他朋友們這麼年輕,哪能讓他去幹這髒活累活啊。

周恆還沒來得及說話,胡金華已經插嘴了:“大嫂,我們年輕有耐力,沒事的,一起去吧。”

他也想去山裡撒撒歡。再說了,幫着擡豬了,一會兒跟着吃肉,不也吃得沒心理壓力麼。

他挺謙虛的,沒說自己年輕力氣大,只說了有耐力——先前他可是扛着兩袋化肥走的體力。

汪才俊當然也是沒話說的,他大老遠的跑來,就是想多見識見識,這可少不了他的一分力。

雖然可能他其實沒什麼力氣。

幾個人吃了早飯,略收拾一下,帶好繩子等就準備動身了,周恆手頭拿着一份早飯,一會兒遇到張德旺了,拿給他路上吃。

本來是要拿到羊場給他的。

周恆看江曉萱也拿着相機,興沖沖的要跟着去,便說道:“那裡很遠的,要不你倆別去了,就在這裡玩,等我們擡回來吧,晚上等着吃肉。”

江曉萱翹着下巴“哼”了一聲,完全否決了他。

不但是她,黎麗也跟着一起去了。

好吧,願意去就去吧。

然後她找張德旺的老婆拿了個袋子,和一把小鏟子,想着一會兒要是碰到什麼好吃的,有袋子可裝啊。

因爲她聽江曉萱說,上次在樹林裡,摘到幾叢野生的冬平菇,那個新鮮啊!絕了。

於是,她今天也想碰碰運氣。

準備好後,一隊人馬出發。

周恆其實心裡很高興,昨天上電視了嘛,得慶祝一下,放鬆一下,正好去山裡玩玩。

大黃狗也樂顛顛的跟上。對於它來說,天涯海角哪裡都一樣,只要跟着周恆就行。

而且它走起山路來,這些人還不一定追得上它,它還有充足的時間邊跑邊玩,追追麻雀什麼的。

幾個人走了一段路,碰到了張德旺和他兒子,周恆把早飯遞給了他,然後邊吃邊往山澗那邊走去。

山裡沒有路,是很難走的——其實老早就看到野豬摔下去的地方,但是要繞路走下去,平白繞了不少的彎路,才下到那裡去。

幾個人圍着野豬指指點點,都是笑容滿面,這頭豬目測都超過了三百斤,有不少肉啊!

這種好事,幾年都遇不到一次的。

豬摔下來的時候,流了一大灘血,估計血也放得差不多了。

大夥商量着怎麼擡比較容易一些,因爲路可不近,一直要擡回去的,不弄好一點,那可太費力了。

最後他們用帶來的繩子,把野豬翻了過來,四腳朝天給綁了起來,然後再把繩子綁到兩根粗棍子上。

兩根粗棍子,一頭站兩個人,四個人輪一班,誰累了就替換休息一下,往家裡擡去。

大冷的天,擡出了一身汗。

有遇到平點地方,倒可以用板車拉一下,但大部分時候都是陡坡,連擡着都不好走,別說板車了。

走了一陣,幾個人坐下來歇歇,要稍微休息一下。三百多斤的豬,像這樣擡着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這時,隱約能聽到遠處有陣陣聲音,周恆不由得向那個方向望去。

這裡是真正的大山,有時候綿延幾座山都沒有一戶人家,而此時竟然還能聽到人聲?那嗓門可大啊。

張德旺的鄰居常年在家,看周恆面有疑惑,便像他解說:“那邊是畲族村,經常有些人到山裡做事,就聽到唱歌的。他們很喜歡唱歌。”

羣山之間一座挨着一座,歌聲傳過來很可能是回聲。

周恆點了點頭,以前就聽說過,他們和本村並校了,都一塊兒上學。

看到這些綿延不絕的山,而裡面還住着一個村落,確實有點替他們覺得不方便。

“他們世世代代都住這裡嗎?”周恆問。

“那不是,是搬過來的,不過有年頭了,好像是宋朝就搬過來,幾百年了。”

宋朝就搬來了,那其實都能稱得上土著了。

正隨意聊着,稍遠處江曉萱喊着他:“誒,周恆,你看這個能吃嗎?”

她和黎麗發現了一種奇怪的東西,在樹幹上有一種像蘑菇的東西,但長相奇特,沒有柄,不知道是什麼。

而且這棵樹上好多啊,都有十幾個了,個頭都快有她巴掌大了。

於是,她不懂就問,問周恆這個能不能吃。

大自然果然有很多沒見過的東西,真是讓人敬畏。

周恆看了一眼,笑道:“這是樹舌,也叫樹舌靈芝,你們還很會找東西的啊。”

這會兒,江曉萱正各種拍攝呢。

樹舌其實種類繁多,形狀也千奇百怪,有的和靈芝長得一模一樣,所以也叫“樹舌靈芝”,就是沒有靈芝那樣長長的柄。

有的長得很誇張,看上去像樹身上的一塊腫瘤;有的層層疊疊,覆蓋整整半棵樹的表面。

而這個是長得比較秀氣的,就這麼從樹幹裡伸出來,就跟舌頭一樣,所以叫“樹舌”很貼切。

周恆走了過去,看了看這棵樹,說道:“這個是能吃的。但是是因爲這棵樹沒有毒,所以我才說能吃的。”

他後面的話,是很嚴肅的強調。

江曉萱好奇地問他:“那還有些樹是有毒的嗎?”

周恆回答:“那當然了。鳳凰木、芒果樹、石榴樹、枇杷樹、萬年青、巴豆樹、櫟樹、漆樹等樹木,都是有毒的,絕對不能吃。”

除了這些有毒的外,大部分的樹舌,都是可以吃的,雖然不如靈芝那般功效顯著,但樹舌也是有一定的藥效的,主要用於咽喉炎,對食管癌,鼻咽癌也有一定的保健功效。

不過,有些長得特別大的,都有篩子那麼大的,那種早就木化了,那肯定是不能吃的——那不廢話麼,蘿蔔老了也不能吃啊。

但像那種老了的樹舌,人們會把它砍了帶回去,當蚊香點着,驅蚊一流,絕對綠色無污染無毒。

張德旺也走了過來,看了看這棵樹上結的,笑道:“這個可以吃,一會兒燉豬心,你們也嚐嚐味道。”

胡金華和汪才俊也跟着過來看,認認東西,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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