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回到了醫院,因爲沒有找到嚴城她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原本打算不管怎麼樣都要狠狠地揍他一頓的,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跟他同歸於盡的心裡準備了!可是萬萬沒想到卻撲了一場空。
人生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你在狠狠地罵一個恨不得對方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時候突然打噴嚏了或者是結巴了,另外就是像楊雪這樣的明明打算跟對方決一死戰怒火沖沖地找到對方的時候,他卻不在……
楊雪走到千芊的病房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進去。
易連璨看到她這麼快就回來了難免有些疑惑。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嚴城那個混蛋說了些什麼了嗎?”易連璨看到她的時候,輕聲地詢問道。
楊雪一臉失落地搖了搖頭,看着千芊仍舊熟睡着的臉龐,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易連璨愣了一會兒。
“發生……什麼事了?”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沒有,就是覺得……就是覺得挺對不起千芊的……原本都打算好好地替她出一口氣,可是……可是嚴城不在啊……那個混蛋居然畏罪潛逃了,還是跟簡瀟瀟一起,他們一起去其他地方甜甜蜜蜜去了,就剩下我可憐的千芊躺在這裡生死未明……”
楊雪一邊說着,一邊肩膀一抽一抽的,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
易連璨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有些心疼。他用另外一隻沒有被千芊拉住的手按住楊雪的肩膀,然後溫柔地拍了拍。
“你沒有對不起她,是我,是我對不起她。我不應該把她留在那個家裡的,我太高估嚴城對千芊的感情了,是我看錯了人……”
正在楊雪沉浸在心疼千芊的悲痛世界裡。病房的門卻被另外一個人打開了。
一個他們既想見到又不想見到的人。
是嚴城……
當嚴城看到躺在病牀上瘦弱的千芊的時候,他也傻眼了,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
明明……明明昨天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那麼認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那麼期待自己能夠早一天離開他家,早一天遠離他的魔爪,可是……可是今天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楊雪看到嚴城的那一剎那,一下子就止住了哭泣。她的拳頭握緊,渾身都因爲憤怒而顫抖着。
於是楊雪三兩步走到了嚴城的面前,朝着他的胸膛就是一拳。
“你還真的來了啊?你還真的有臉敢來?是來看千芊死了沒有是不是?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你心裡就不舒服是不是?”楊雪氣呼呼地說道。
可是嚴城卻呆呆地看着千芊,彷彿絲毫沒有聽到楊雪尖酸刻薄刁難的語言。
楊雪見嚴城居然沒有理會自己,心中的那團火像是被添了乾柴一樣,燃燒的更加猛烈了。
她舉起拳頭,敢準備朝嚴城打過去的時候,卻被易連璨叫住了。
“住手楊雪,不要髒了千芊的眼。她肯定不希望自己醒來看到這一幕,因爲她肯定不希望看到眼前的這個狠心的男人!”
易連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是緊咬着牙齒,恨不得將嚴城給碎屍萬段!
嚴城這才朝着千芊身旁坐着的易連璨看過去,只見易連璨的手被千芊緊緊地握住放在胸口旁。
他的心微微一怔。
楊雪被易連璨這麼一說,也收住了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易連璨冷冷地看着嚴城,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好兄弟的模樣,他話裡帶殺氣地冷冰冰地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不要去陪老婆孩子嗎?”
嚴城嚥了咽口水,以此來平復胸腔裡面巨大的悲傷。
“我來看看……千芊怎麼樣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了……她嚴重嗎?”嚴城說話的時候手指不自覺地握了握衣襬,他在緊張,他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事情。
“你會不知道?你們家夫人可是清楚的很!是你們家管家把千芊送到醫院來的,要不是我恰巧給她打了電話,催她回家,一起去看房子,徐管家就要打給她的父母了!徐管家說她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千芊躺在血泊中,而簡瀟瀟就站在旁邊!”易連璨極力地平復着自己胸腔裡面的怒氣,用極其平靜的聲音對着嚴城說道。
嚴城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易連璨。對於易連璨的往事他是知道一些的。關於他心裡的傷痛關於他的童年……
但是自從那件事情過後他就再也沒有這麼冷地對他說過話了。
他一直……一直都是那麼吊兒郎當並且什麼也不在乎的啊……
“你現在是不是想說,如果真的是簡瀟瀟的話,你就替她道歉,並且希望我們不要怪罪她?你是不是還想說她肯定也是無心的?”易連璨說着說着便不屑地笑了起來。
“嚴城,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你這麼噁心……你走吧,千芊不想見到你。遇見你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災難。現在請你還給她安謐的生活。從此之後我再也不會允許你靠近她,再也不會了!”
易連璨最後的這句話彷彿不僅是說給嚴城聽的,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我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辯解什麼,我知道我這輩子欠她的太多了,但是我現在……我現在只想要知道她究竟傷的怎麼樣,什麼時候會醒。我……我能幫她做些什麼嗎?”嚴城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任誰也能聽出他的真誠。
“收起你這副假惺惺的噁心嘴臉!爲了不打擾千芊,我們出去說,原本在你家沒有找到你,現在你送上門來了,今天老子怎麼說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楊雪見嚴城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心裡十分厭惡,走上來抓住嚴城的袖子就把他往外面拽。
“她傷的怎麼樣,我們也不知道,但是醫生說失血過多,你看她白的像張紙的臉還看不出來嗎?嚴城,不管你今天是真情實意還是來演一場戲的,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是兄弟,千芊跟你也不會再有任何關係,看在這麼多年兄弟的份上,你走吧。楊雪你不要攔他!”
易連璨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他們倆個,他所有的目光走聚集在千芊的身上。
“爲什麼不攔他?!千芊都這樣了,不讓他付出血代價我不甘心!”楊雪聽到易連璨的話之後立馬反駁道。
“因爲我們跟他不一樣!你若是打了他,我們跟他就是一樣的人了!我想清楚了,這件事我們不會對他動手,我要讓他永遠都感到愧疚!”
易連璨有些激動地說道,原本一張分不清表情的臉,此刻明顯地變得陰暗憤怒起來。
楊雪聽後,覺得易連璨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他們跟嚴城還有簡瀟瀟這樣的人不一樣,千芊若是醒着,也是希望自己像易連璨說的這樣做的吧?
於是她憤怒地甩開了拉住嚴城的衣袖。
“滾吧,趁着我們還沒有改變主意。”楊雪冷冷地擡頭看着他說道。
嚴城很高,超過一米八的各自顯得他很挺拔,很自信。
但是在這一刻,嚴城的腰卻怎麼也挺不起來。
他默默地低頭看了千芊最後一眼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在開門的那一刻,他轉過頭來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他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像是隻對千芊一個人說的,又像是對他們所有人說的。
易連璨跟楊雪都沒有回答他的話,嚴城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後終於還是走出去了。
但是任誰也不會想到,他這晚並沒有走,他走到了庭院裡,靠近千芊病房的窗前,在那裡坐了下來。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安靜地躺着的那個人兒。
秋日裡的夜晚涼颼颼的,醫院裡的樹木也簌簌作響,嚴城因爲太過擔心,在郊外時走的急切並沒有來得及哪一件更厚一點兒的外套。他現在穿的還是白天上班的那套單薄的西裝。
但是他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因爲他的心已經沒有感覺了,又似乎感覺太多,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能用疼痛來形容它,似乎比疼痛更加深了一層。
除了疼痛外似乎還有更多的感覺,遺憾,責備,悔恨……等等等等,多到他都不能確定他的心究竟已經是什麼感覺的了。
嚴城走後,楊雪轉頭看着千芊跟易連璨,這才發現他們的手是緊緊地握在一起的。
楊雪的心先是怔了一下,隨後釋然。
她已經告訴過自己了,再也不會猜忌千芊了,即便是她喜歡連璨,她也願意放手。
將目光移開放在了自己手機的時間顯示上。
夜晚十一點了。
“連璨,你今天要在這裡過夜嗎?你不是昨天也沒有睡覺嗎?而且你一直沒有吃飯,千芊這裡就由我先守着,你去吃些東西然後休息一下吧,在這樣下去我怕你熬不住,若是千芊醒來後你又病倒了可怎麼辦?”楊雪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說道,語氣絲毫不似剛剛對嚴城般的尖酸刻薄,而是溫柔如水,體貼入微。
易連璨搖了搖頭,道:“她馬上就會醒來了的,我希望她醒來後第一個人能夠看到我,這樣她就不會覺得太過難過與孤獨,她上次昏迷的時候我就已經跟她說過之後一定會好好守護她的,我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易連璨的聲音低得就像是囈語一樣,但是楊雪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隨後竟釋懷地笑了起來。原來……原來果然連璨一直都是喜歡千芊的……
楊雪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尊重易連璨的想法,於是自己小心翼翼地默默退了出去。
她並沒有回家,而是去買東西給易連璨吃。易連璨既然想要在千芊醒來的時候可以第一眼看到他,那一定是不能先昏倒的,她去買些食物來給他壓壓飢。
即將半夜十二點的秋夜,許多人都難以入眠,並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遺憾。
楊雪走在臨近半夜依舊是燈火通明的街上,不知爲何,竟無端生出了孤獨感。這樣的感覺她幾乎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的。
天有些涼,她雙手緊緊緊抱住自己,以此來抵抗見縫插針的秋風。然後繼續朝前走着。
易連璨靜靜地坐在千芊的病牀前,將千芊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裡默默地看着她。心裡有害怕有內疚更有遺憾。
爲什麼……這樣好的女孩如果你先遇到我易連璨,你會不會比現在幸福的多?
千芊,你是一個讓我好不容易幸福起來的人,我絕對不能讓你跟那個人一樣再一次地離開我了……所以……一定要醒過來。
嚴城坐在樹木簌簌的醫院長凳上,眼睛絲毫沒有離開過二樓那間病房裡睡着的人兒。
此刻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孤獨過,她的傷痛甚至不能由自己來安撫,他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她的窗前陪伴她一小火兒。
而簡瀟瀟也坐在郊外別墅裡那張寬大柔軟的牀上,心裡做着前所未有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