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女說完此話,忽而款款擡頭仰天嘆道:“若沒有輪迴,一切就沒了希望,今生無法相愛,總能留給來世!”
織田信子聽罷此言,道:“你說的那個愛,是關於魔王聖使的麼?”
濡女輕輕點了點頭,這一低頭之間,往日的戾氣盡皆消失不見,只是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起來還是頗有些瘮人。
濡女看着織田信子,道:“那時候的我,還只是流波島上的一個漁女……”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道:“你是流波島的人?”
濡女點點頭,道:“我們家族多是以採珠爲業,本來漁家都是風裡來雨裡去,生活自是艱辛無比,更何況我自小便失去了父親,父親在一次出海打漁的行程中一去不回,再無音訊,之後母親更是因思念父親,猶豫成疾,抱病在牀,一時間所有的生活都亂了,我再不是那個可以在母親的懷中撒嬌的小女孩,也不是那個等着父親將珍珠穿成串掛在胸前的小姑娘了……這一切太突然,之後的我更是曉得自己身上應當承受起重擔,後來的日子裡,我就像是一個男人一樣滔浪海流之中!”濡女說到這裡的時候,更是瞥眼一看織田信子,接着道:“這也就是爲什麼我看到你跳入海中之後沒有殺你的原因,你在水中的樣子讓我想起原來的自己,殺了你多可惜,不如把你留在我身邊!”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不覺頗有些驕傲地說道:“哼,我就不信你當年在水下的功夫能勝過我!”
濡女淺淺一笑,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勝過你,但是我知道自己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可以在水中含着一片水草蟄伏半個鐘頭!”
織田信子猛聽得這話,不覺啞然了,心中倒是不由自主對這個濡女產生了一些微妙的敬意,因爲織田信子在水中往往只能蟄伏一寸香的功夫,比起濡女來,當真是遜色了不少!
濡女繼續說道:“在海中,雖然我再也不像是一個女子,但是膽色和意志卻磨練的比當初勝了許多倍!潮起潮落在我看來就如同農家之於日升日落一般,儼然已經習慣了!”
織田信子此時倒是全然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濡女的身上,沒有插一句話。
濡女續道:“日後遇見魔王聖使,便與這個相關!在我們流波島海域往北一千里的地方,有一片禁海,這是祖宗盛傳的邪異之地嗎,一切漁家子孫都不能去那塊地方!”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卻道:“但是你去了!我猜的對吧!”說罷倒是嘻嘻一笑,感覺對那濡女的映像倒像是好了幾分。
濡女點點頭,道:“我的母親那一年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錢,當時我跑到流波島上一個著名的藥師那裡求醫,結果那藥師因爲嫌我家貧,難以負擔醫藥花費,於是便拒絕給我們診治!”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當即柳眉一豎,道:“怎地會有這樣的醫生?你一個女孩子家擔負起整個家的重擔,就算不同情也應該感動啊!”
濡女一聽這話,倒是頗有些好笑,道:“你說話倒是輕巧,可知道當年那流波島和海威島並稱作東海雙姝,所論東海雙姝,不過就是說這兩個島上的經濟繁榮罷了,不過你要知道,只要這個世上有一戶人家富裕,則必有九戶人家貧苦,貧苦的人看錢而爭鬥,富裕的人放錢讓窮人鬥,之後更收漁利……兩個島越富裕,島上之人的銅臭味就更加重,你沒錢,別說你就是一個女子,就算是你殘了傷了,也是沒人會管你的,除非你自己能夠一夜暴富!”
織田信子一聽這話,當即面色略略有了些哀傷之色,更是頷首道:“大概我是真的不能瞭解你這樣的生活吧!”
濡女笑了笑,道:“不過,也算我孃親命不該絕,我被那個藥師冷在一邊的時候,卻看到藥師在給另外一個大戶人家配藥,言談間甚是恭敬,不過那人雖然富貴榮華集於一身,但面色比我好不了多少,可見在那些生老病死之前,人人都是公平的!這藥師將那藥方子告訴那人之後,道:‘此藥方也算是我今生所做出來的最好的方子,之所以好正是取自其中的藥材,這藥材也算是我精挑細選所找出來的,若能得此藥,必能使你家老爺康復過來……只是!’那個富人一聽到這個詞語,當即聲色一變,道:‘只是什麼?’那藥師接着說道:;只是其中有一味藥材着實難以尋覓,我看若要找到這藥材,必要受一番大波折,不過我想你家本是大戶人家,有權有勢這是整個島上出了名的,相信家中必有有勇有謀之士能夠去尋到這藥材!’那大戶人家的子弟當即面色一變,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藥物?’那藥師道:‘這味藥物乃是千年珠,出處正是來自千年珍珠貝的肉中!’那大戶人家子弟一聽這話,道:‘這裡乃是海疆,難道這味藥還很難尋不成?’那藥師點點頭,道:“不錯,這藥的確是極爲難尋!自古陸上多災難,之後更是無數人逃到海上,爲求生計,到今日,這東海之中可開發的海域盡皆開發了,那些所謂的千年珠早就被前人開採殆盡,現如今就算是有,也多是在深海之中,這自然是難尋的,不過在這東海之上,倒是還有個島嶼可能存在這類藥材!’那富家子一聽這話,當即眉目凝結,道:‘什麼地方,哪個島嶼?’那個藥師伸手摸了摸長鬚,道:‘龍空海南部邊界之上的蠻荒島!’那富家子一聽這話,當即面色一變,駭然道:‘你要知道,那蠻荒島可是禁區,海上漁民的先民都有忠告,此島多妖邪,絕難登攀!’那藥師點點頭,道:‘正是因爲如此,我才說叫你們這個富貴大族集族羣之力,或可得到寶藥!’那富家子一聽這話,想了許久,卻終於是搖搖頭道:‘我想,這件事情多有難辦之處,而且我父親深深諄告我他的病情決不能傳之於衆,所以……藥師,我想要是你能想想辦法弄到藥材的話,你要多少金銀財寶,我都是可以給的!”
濡女說到這裡的時候,卻是冷哼一聲,笑道:“此時的我在一邊聽得真切,一時間心中一動,也顧不得什麼禁區不禁區了,轉身便走到那男子的面前,道:‘三千兩銀子,我去找那顆珠子!’那少年轉過頭一見我是女流之輩,卻是頗有些不信任地看着我道:‘這可是搏命之途,你一個女子,先不說蹈海之能,就算膽色你怕也不能去到那個島上吧!’我輕輕一笑,道:‘你要知道,有時候人面對着困境的時候,總是會比往日要厲害!你若不信任我,大可以考考我!’我說完這話之後,更是對那男子說道:‘在我看來,若是你對漁民之事有一點了解的話,應該知道怎樣去考察一個漁人的能力吧!’那男子沉聲點點頭,道:‘不錯,那我就試試吧!’”
織田信子聽到這裡,心中好奇心頓起,道:“你們說的這種測試,究竟是什麼東西?”
濡女笑了笑,道:“深海逃生之能!”
織田信子雖然往日裡也常在海中游玩,但那深海逃生之事卻是哇往往流傳於民間,她從未聽說這類東西,一時間不覺道:“那你給我講講吧!”
濡女點點頭,道:“深海逃生乃是將漁人鎖在鐵牢之中,而後沉入深海,之後所有的一切造化就交給漁人自己,逃得出來便逃,逃不出來便只能葬身海底!”
織田信子道:“那既然是如此的話,按他們所說,那個要尋的藥材所在地方十分險惡,我想這個深海逃生的測試怕是會增加難度吧!”
濡女點頭道:“當然,事關那男人的重病,拖不得,所以那個測試十分慎重!當日那男子答應我之後,他便帶着兩個手下將我送到了流波島南端的破浪崖邊,之後以鐵鏈鎖我身軀,將我鎖在鐵籠之中沉入了崖下,從崖上到水中,只給了一指粗的長繩,就算我脫身鐵籠之後,也需要還有力氣從那崖下爬上去!”
濡女說到這裡的時候,織田信子不覺摸了摸自己細細的胳膊,感覺十分驚訝,,想到若是自己被丟下去,八成是爬不上來的。
濡女繼續道:“我在那海中翻騰了許久,將那鐵鏈退掉,這對我來說本是小事情,可是當時的那個鐵籠子卻不同於往日深海逃生訓練時候的木籠子,十分的堅硬,有多半時間我都有些撐不住了,後來我想到了一招,那就是這片海域中正是白鯊的繁殖季節,這白鯊本是海中一種力量巨大的生物,想到這路,我就用鐵鏈的缺口割開皮膚,鮮血涌動之後,引來了一羣爭奪食物的白鯊,在白鯊的劇烈衝撞之下,這個鐵籠子最終也還是打開了,我持着半截斷掉的欄杆,終於是衝出水面,而後順着那繩子便爬到了山崖之上!”
濡女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十分冷靜的,織田信子卻在一邊聽得瞪大了雙眼,只感覺這個女子是這般神奇,只是卻不知道爲何如今她卻變成了這樣一個半人半妖的東西,想來一定是還有別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