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城下的一場大戰,李如楠並不知曉,他現在身邊只有十幾個人,縱然是知道,想要在其中將水攪渾也不大可能,還是早早的返回金州衛,保全自身要緊。
從蓋州衛到赫圖阿拉,再到葉赫城,而後又折返去了烏拉城,如今又朝着兀良哈去,這一路跑下來,何止千里,原本只是義氣而爲,沒想到居然落得這麼狼狽,李如楠的心裡也是苦笑連連。
正跑着,終於有戰馬堅持不住,倒斃在地,李如楠見了也只能吩咐人,兩人共乘一騎,放慢了趕路的速度。
“這裡距離兀良哈想來也不遠了,只要到了兀良哈,渡過鴨綠江,我們就安全了!”
朝鮮那邊有韓載錫,知道到了朝鮮,李如楠就不怕努爾哈赤的追兵了。
來順這些天也是驚懼交加,湊到了李如楠的跟前,勸道:“少爺!下次若是再遇上這樣的事,可不能一起而爲了!”
爲了一個背起祖宗的漢人奴隸,李如楠不惜自身,讓來順也十分爲難,他奉了李成樑的命令,來保護李如楠的安全,李如楠倘若出了危險,他該如何交代。
李如楠沒說話,不過要是再遇上這樣的事情,他一樣還是要去做的,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李如楠如何能忍心讓一個漢家女子被那些腥臊惡臭的女真韃子蹂躪。
漢人逃離故地,投奔女真人,甘願受其奴役,雖然可恨,但是當真全都是他們的錯嗎?
如果大明朝當真國泰民安,百姓們生活安樂,誰會願意背井離鄉的去投奔異族討生活,還不是在家裡實在是活不下去,這些年不但天災人禍不斷,再加上貪官污吏,士紳豪強橫徵暴斂,讓百姓生活無以爲繼,這纔不得不走了這步路。
“都不要說了,還是趕路要緊!”
三天之後,李如楠總算是趕到了兀良哈,之前這裡被加藤清正引來兵災,原本好好的城寨早已化爲一片白地,如今生活在這裡的烏拉女真也不過三五百人。
李如楠惱恨烏拉女真,見着這麼好的一隻肥羊,自然不肯放過,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但都是最好的戰士,大殺了一陣,搶了馬匹糧食,也不在這裡多待,直接朝着鴨綠江而去。
與此同時,金臺吉也趕到了遼陽城,卻沒能見着李如鬆,原來李如鬆也出征離開了,邊牆外的韃靼人作亂,李如鬆身爲遼東都司的都指揮使自然不能不聞不問,便引兵出邊牆去抵禦韃靼人了。
遼陽城這邊只留下李如柏坐鎮,金臺吉連忙讓人通傳了,不多時李如柏傳見,金臺吉被下人帶着進了府門,穿過中門到了後宅,見着李如柏也不敢託大,連忙大禮參拜。
“葉赫金臺吉參見李將軍!”
葉赫城和大明朝的關係也是極好的,李如柏自然也會爲難金臺吉,道:“免禮!金臺吉貝勒請坐,遠來辛苦,不知此來所爲何干!?”
按着李如柏的意思,肯定又是努爾哈赤不安分了,布塞派了金臺吉過來求援的,這種事李如鬆離開之時,也曾吩咐過了,若是努爾哈赤要動武的話,便派人去彈壓一下,不能讓女真人再亂起來了。
金臺吉忙道:“李將軍!小人此番過來,乃是來報信的!前些時日,聽人言九公子如楠,在赫圖阿拉做了一樁大事,居然將努爾哈赤的長子褚英給打死了,努爾哈赤動怒,派了舒爾哈奇引三千人來葉赫城要人,可九公子確實不曾往葉赫城去過,我兄長布塞擔心九公子遭了舒爾哈奇的毒手,這纔派小人過來報信!”
李如柏一聽,頓時大驚失色,忙道:“我九弟爲金州衛指揮使,如何會去赫圖阿拉!?”
金臺吉道:“小人也不知曉內情,不過也派人去赫圖阿拉探聽消息了,那褚英確實是死了,也有人傳言,說九公子是爲了手下人報仇,這才潛入赫圖阿拉,殺了褚英,如今也不知道往何處去了!”
李如柏聞言,也是頭大,他自家這個兄弟是個什麼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了,當年就因爲一時激憤,便亂拳打死了努爾哈赤的手下大將額亦都,如今做出這等事來,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只是李如楠居然殺了努爾哈赤的長子褚英,這件事可就大了,努爾哈赤現在的事業越來越興旺,就算是李如鬆也只能一邊打壓,一邊安撫,不敢手段太過激烈,激怒努爾哈赤,可是李如楠這個愣頭青,居然殺了人家的長子,這個仇可算是做大了。
可是努爾哈赤居然敢派人追殺李如楠,這讓李如柏更是火大,努爾哈赤死了兒子,雖然反映激烈一些,也情有可原,可要是李如楠真個落在了努爾哈赤的手裡,定然有死無生。
“金臺吉貝勒過來報信,這個恩情我們李家記下了,來日必有厚報!”
李如柏送走了金臺吉,也不敢怠慢,畢竟事關重大,要是讓李如楠出了意外,到時候李家和努爾哈赤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唯今之計,最要緊的還是先把李如楠給救出來。
李如鬆不在遼陽,李如柏又不是個能主事的人,只能一邊派人前往赫圖阿拉打探消息,他這邊也急匆匆的趕回鐵嶺衛去找李成樑拿主意。
李成樑如今雖然說是不管事了,可是李家依然是李成樑在掌管大局,這等事李如柏可不敢自己胡亂做主。
好在遼陽距離鐵嶺也不算太遠,只一天的工夫便到了,李如柏也不敢將這件事鬧得盡人皆知,要是被催老夫人知道了的話,可就真的麻煩了。
誰都知道李如楠可是崔老夫人的心尖尖肉,要是知道了李如楠有危險,非逼着李成樑大動干戈不可。
崔老夫人不知道,可是身在軍中的李如柏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如何打得起仗,就連九邊的軍餉都拖欠了許久,要不是李家在遼東威望甚重,還能壓制的話,只怕那些軍卒就要首先鬧起來了。
李如柏突然回來,李成樑也是破感意外:“子茂(李如鬆的表字)出邊牆去抵禦韃靼人,你不在遼陽坐鎮,來此何干!?”
李如柏忙道:“爹爹!大事不好了!”
接着李如柏就把金臺吉所說的事,對着李成樑說了一邊,李成樑聽了也是大驚失色。
“這個逆子!怎能作出這等事來!”
李成樑雖然惱恨,可李如楠到底是他的兒子,又不能不管,道:“老九殺了褚英,這件事可是確鑿了!?”
李如柏道:“孩兒也不知道內情,已經派人去赫圖阿拉打探消息了。”
李成樑沉吟了一陣,道:“倘若當真是老九做下的,他到如今都不曾返回遼陽,定然是朝着葉赫去了,可是爲何金臺吉卻說不曾見過老九!”
李如柏現在心中也是一團亂麻,他們九兄弟的感情最爲親厚,如今李如楠有了危險,他豈能不着急。
“爹爹!唯今之計,該如何是好,老九殺了褚英,自然欠妥當,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努爾哈赤殺了九弟啊!”
李成樑氣道:“你還管他作甚?這逆子作出這等事來,這是要害了我們李家啊!”
李成樑雖然不在其位,但是遼東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他自然一清二楚,一旦女真和大明全面開戰的話,大明的優勢也不是那麼明顯,首先軍餉這一節,就能將大明拖死。
李成樑現在也只能盼着努爾哈赤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有所剋制,不然的話,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
最讓他頭疼的是,長子李如鬆又出了邊牆,現在遼陽這邊就李如柏一個人坐鎮,對次子的能耐,李成樑太清楚了,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別說對上努爾哈赤那等鷹視狼顧之輩,就算是舒爾哈奇也不是對手。
“你速速返回遼陽,整軍備戰。”
李如柏聞言道:“爹爹的意思,可是要派了軍馬去救九弟?”
李成樑怒道:“還救什麼,他若是運道好,便去自己拼出一條性命來,若是運道不好,老夫也只能日後再給他報仇了,你去遼陽整軍備戰,乃是防備努爾哈赤一怒之下,大舉南下啊!”
李如柏一驚,道:“爹爹!那努爾哈赤當真有這麼大的膽量,膽敢舉兵謀反!?”
李成樑聞言,嘆息一聲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努爾哈赤羽翼已豐,若是沒有這檔事,老夫還能壓制住他,可是現在,努爾哈赤一旦因怒興師的話,便是我遼東的大害了!”
李成樑說着,心裡也在後悔,努爾哈赤能有今天,還不是他縱容出來的,可是現在就是後悔都晚了,努爾哈赤已經成了虎狼之勢,一旦舉兵謀反,遼東可就沒有太平之日了。
李如柏聞言,也不敢怠慢,當天就急匆匆的返回了遼陽,按着李成樑的吩咐,整軍備武,防備着努爾哈赤南下,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父子兩個在書房中的這番話,卻被人給聽了去。
“素妍姐姐!少爺有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