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漫語從南山市去廣州進修讀書。
老鄉在飯館聚會,裡面有何致暉二弟何駿。何駿眼睛瞄了張漫語一眼就離不開她了,何駿一邊彈菸灰一邊用眼睛逡巡張漫語,要不就是放下茶杯眼睛睄睄張漫語,一直不多言語。
張漫語感覺有雙眼睛像劍的寒光射向自己,有時又是火一樣灼熱得辣臉,張漫語羞澀低頭用筷子數飯。
何駿修長的身材,蒼白的臉棱角分明,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就容易淪陷進去。他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嘴脣卻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差不多結束了,何駿端着茶杯到張漫語旁邊的那位男生碰杯,不小心灑了張漫語白衣裙的袖子:“對不起,靚妹,我賠你。”說着趕緊上前道歉。
張漫語不好意思地趕緊用桌上的紙巾筒扯出紙巾,扒斷擦着衣服的黃跡:“沒什麼,回去洗一洗就行了。” 張漫語還是沒有看他。
“我送你回去。” 何駿跟在張漫語身後。
“不用了,我們學校很遠。” 張漫語臉紅看着腳下。
“你們學校在天河,我也在那裡,我們一起走。” 何駿跟着走。
他們走出大街,踩着滿天的星光,踏上公交車。風大,何駿把外套披在張漫語身上。
畢業後,他們結婚,生子。
夏林韻接到張漫語電話:“林韻姐,你最近怎麼樣。”電話那頭張漫語有氣無力。
夏林韻納悶:“你怎麼了?變得如此頹廢。”接着夏林韻把問候、安慰和讚美拋給張漫語:“我認識的你是那麼聰明漂亮,不會怎麼消沉的。”這才激起張漫語話欲。
張漫語斷斷續續地說:“我六年前離了婚,現在跟大學同學陳東風,陳東風有老婆有一個女兒。“
張漫語疑惑:”爲什麼陳東風現在變得若即若離……姐姐有什麼法子。”張漫語撒嬌道。
夏林韻說:“人家有老婆,激情過後肯定會與你有距離啦,除非你幫他生個‘薯菇椗’兒子才能綁住他。”
張漫語得意地說:“我現在就是‘有了’!”
夏林韻驚愕。
過了會夏林韻說:“你想清楚哦!不是開玩笑的,要徵求你家裡人的意見。”
“我家裡人都不同意我這麼做!我就是要孤注一擲,搏一搏!鬥贏他老婆。” 張漫語堅決地說。
夏林韻問:“他老婆知道嗎?”
“不知道!他很隱蔽,每次來我這裡都說出差,他老婆從不多問。” 張漫語艾艾地。
陳東風的老婆瘦小斯文,老實本分,她對老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對這個家負責,其他就都放手。
張漫語道出了她這些年年的心酸:畢業後她就南下嫁給了何駿,在深圳安家。
婆婆不待見她:“何駿,你找這樣的老婆有你受的,在家刁蠻,好吃懶做,你看你家亂七八糟的,廚房也不開火,你看她腰長肚子吊的那裡像過日子的。”李端秀用客家話嘮嘮叨叨。
“媽,你別在囉嗦了,我會過我自己的生活。”何駿不耐煩道。他在新單位正遇到瓶頸,煩着呢。
張漫語生了兒子,在家的地位也沒什麼改善,因爲他們家大把孫子。漸漸地何駿也對她愛答不理的,張漫語這個在孃家的格格哪裡受得了這個氣。
張漫語父親是農委副主任,非常寵她,母親家裡家外都聽她父親的。所以她在家雄踞霸主,十指不沾陽春水,所有家務活都是她媽媽和大妹幹。閒得無事老往夏林韻家裡跑,夏林韻洗衣服她也蹲着,夏林韻炒菜她也候着遞鹽勺油。絮絮叨叨打開春心,翻開戀愛日記給夏林韻。張漫語有些“傻白甜”,院子裡的三姑六婆說她傻耿耿的二百五,夏林韻只把她當小孩。
他們這大院的女孩子大多是少言寡語、斯文漂亮的,不多事不惹事,安分守己,她們出去混少有成功者。像張漫語這樣性格的屬於鳳毛麟角。
上高中時她說:“上班裡帥哥陳東風追我。”說完把陳東風寫的日記給夏林韻看:“我們互相交換日記,我寫的日記給他,他的給我。” 張漫語的臉羞澀地等着夏林韻評判。
夏林韻覺得他們這樣聽浪漫的,做到坦誠相見,夏林韻翻看陳東風的日記說:“這男仔的日記寫得非常精彩,文筆一流的。對你的感情也是真摯的。”夏林韻一邊翻頁一般說,而後擡頭望着張漫語:“看來你的成績不如他哦,你要加油哦。”
“嗯嗯。”張漫語點頭。
夏林韻也認識陳東風,曾經同在一個幼兒園。陳東風的父親叫陳道文,地主出身,參加過土改,是個文化人,先前是法院的院長,六六打倒下放勞動,同是出身地主文雅漂亮的妻子離了婚,但他們沒有生育。過了好幾年,陳道文娶了一個帶着一個兒子,滿口金牙,愛穿着天藍色大襟衫的農村寡婦王帶娣。再後來就再生了兒子陳東風。
夏林韻的父親夏信風路過陳道文家門,陳道文清瘦的臉,穿着白襯衣,對着門坐在書桌前,肘按桌面,手裡端着一個有標語的白色搪瓷口盅正往嘴裡送白色的藥粒子。
夏信風邁過門檻湊上前去低聲道:“……老陳,想開些。”
“唉,就這樣……”陳道文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無奈嘆氣。
王帶娣在家動則破口大罵,欺辱陳道文,還在單位揭發他的反動言行。
第二天準備揪鬥陳道文。下午,陳道文怔怔地坐在牀邊,想着自己的過往,想念自己的前妻,前妻漂亮的臉孔浮現在眼前,再想想現在這個老婆,白天罵他,晚上陳道文對着個女人激不起熱情,王帶娣不如意就大腳踹他……他生無可戀,拿出繩索,攀上屋樑,一蹬腳下的凳子,上吊自殺了。
王帶娣放工回家,發現陳道文吊在那裡,驚呆了,她定了定神,從屋裡跑了出去,假裝表現得興高采烈:“你們快來呀,我家地主佬陳道文死了!”
幾個男人聽見,趕緊進屋把陳道文解下,一摸鼻孔搖頭:”沒氣了。“
人們驚慌驚恐,特別是鄰居。
出身貧農的女人窺視到王帶娣的臉隱藏着無奈的假積極假高興。有文化有見識的男人和女人睥睨王帶娣。
單位的女人私下嘀咕着這可憐男人的悲慘。第二天,單位把陳道文草草地掩埋了。
王帶娣想哭又不敢哭,想叫又不敢叫。夜晚獨自流淚:自己沒本事自己都是在底層,保護不了他,只好依附在積極的人身上討飯吃。平時罵他是爲了表現積極,但和他沒有夫妻之事心中也窩火。
如果陳道文前妻不離婚,或王帶娣對他有些溫情,家庭有些溫暖,陳道文估計不至於自盡,因爲單位裡揪鬥的不只是他一個人,其他人還好好的。
不久這王帶娣又再嫁了,嫁給一個農夫,後來又再生了一個兒子。
陳道文平反後,王帶娣帶着兒子來單位要補償。她哭天搶地地哭訴:“我家老陳哦,你冤枉啊!……”
夏林韻問張漫語:“你很喜歡他嗎?”
“很喜歡。”張漫語低頭臉紅。
“你父親能接受這樣關係複雜的親家?”張漫語不置可否。
不久陳東風考上了大學。然後地位懸殊的兩準親家見了面,默認他們的戀愛。不得不承認遺傳的重要:陳東風一直生活在偏僻貧困的農村,三兄弟就他能考上大學。八十年代初能考上大學的都是出類拔萃的。
上大學的第三年,陳東風情移別戀。張漫語傷情了好一陣子。
過了幾年,張漫語到廣州讀書,班上大把男孩子喜歡她,她就把陳東風忘得一乾二淨了。
張漫語說結婚後的七年丈夫何駿後來有外遇,她也有了外遇,最終離婚了。
“你們沒有出去危險的七年之癢。”夏林韻感嘆道。
生過孩子的女人折舊得快,別人介紹的對象是香港離異的勞工,那男人嫌她生過孩子。拍着拖她也覺得這香港佬想錕騙她的錢,雖然那男的平時一毛不拔都是AA,但這男人教會她男女的身體之愛,對說她說:“女人懂得男女身體之愛才會生活,纔有男人喜歡你,不然你長得再漂亮也是鏡中花,男人就覺得你沒用。”
從此她就開始崇尚身體之愛的生活。
浪浪蕩蕩了幾年,同學會上她瞥見高大威猛,氣宇軒昂的陳東風。
陳東風已經是一家大型國企的總經理,令有多少女生企望。
他們讀懂了對方的眼神,同學會當晚就暗度陳倉,楚夢雲雨。
張漫語離婚後這些年學了不少性技巧,鄰居肥婆教她:女人沒技巧遲早會被男人嫌棄……
肥婆做小經理的老公不能滿足她,所以肥婆總是打野食。也怪,肥婆老公不但不嫌棄,還一直很寵她,夫妻關係非常穩定。
張漫語與陳東風每次都愛得酣暢淋漓,死去活來,是在從前丈夫從未體驗過的。與前夫平淡如水,和婆家結怨,生活壓抑,導致本來就孱的身體更加羸弱。她生的大兒子性格不陽光,體質也不佳。她要從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她烹調技術日漸高巧,她把自己照顧得臉色紅潤,身材豐滿。
張漫語從香港打電話告訴夏林韻:“我已經偷偷到香港待產,住在同學家裡。”夏林韻驚歎她的大膽:人生地不熟,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爲了這個男人獨闖香港生仔。也隱約爲她擔憂,萬一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過了不久,那邊電話來了,興沖沖地:“我生了!”
“生了什麼?!” 夏林韻急切地問。
那邊哈哈大笑:“薯菇椗!!”
夏林韻也大笑起來:“給你搏中一個‘金菠蘿’噢!”
陳東風給足他們母子在香港定居的錢。以後張漫語每月回大陸一次,主要目的是爲愛,沒有愛她是活不下去了。
她感到滿足和幸福,男人給她性福、富足、安穩,這個由愛生成的小兒子聰明、活潑。
張漫語生了小兒子後,一改原來患得患失的憂鬱,每次說話都以大聲大笑結尾。
張漫語讓夏林韻保守她做妾室偷生兒子的秘密。夏林韻肯定地應允。
夏林韻回鄉,鄉下那些三姑六婆知道夏林韻和張漫語走得近,便打聽張漫語讓人包養的事情:“是不是給了她100萬就給人家生了兒子?”夏林韻左右而言之。
夏林韻打電話給張漫語說她是掩耳盜鈴:“家鄉人民都知道你事情了,你的秘密若別人知道可別說我告的密哦,你可沒告訴過我,那男人給了你100萬。”
張漫語坦然訕笑:“切……肯定是我堂嫂說出去的。唉。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不是爲他們活!”
有了兒子,陳東風更加拼命掙錢。
沒過兩年,陳東風因爲經濟問題給撤職了。心煩,半年陳東風沒見張漫語。
張漫語這邊寂寞了,錢也緊了。接着跟一個香港帥哥溫奔合作做買賣,張漫語出人脈資源,那香港溫奔出資金。這個有家室的溫奔穿衣打扮精緻之極,話語溫文爾雅,身上有古龍水的香氣,他對張漫語關懷備至,鞍前馬後,溫聲細語地照顧着。一般女人把持不住,他把張漫語搞得三迷五倒的,乖乖繳械。
張漫語跟夏林韻說:“我喜歡這個溫奔。”按照張漫語這樣的“土圓肥”外形,比較有錢香港帥哥溫奔看不上她,但爲了生意假裝對她無微不至。
夏林韻提醒張漫語:“香港很多生意人只講金不講心,做買賣好了,不要涉及其他。”
張漫語總是很相信自己的魅力,一意孤行。夜晚提着湯上那溫奔的辦公室,有意穿得很性感。
結果人家仍然坐懷不亂。張漫語沮喪,跟夏林韻絮絮叨叨。夏林韻想,那溫奔狡猾,就是利用她,就算對她的身體有“食得不浪費”的想法,但他也不想留手尾,所以堅決不上當。
夏林韻不好打擊張漫語爆了棚的戀愛自信,不能叫醒她裝睡的夢,只能敷衍附和幾句。女人很難在型仔的糖衣炮彈中保持清醒,就算夏林韻遇見了這樣的人和事,也難說她能不能站得的穩,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墮入情網的人,旁人是拉不出了的,就算他(她)是平時清醒的哲學家。
結果,那溫奔真的把張漫語的資源刮淨收網,就一腳把她給踹了出局。
這下張漫語可憐,有氣無力,奄奄一息。從此再也不能快樂不起來了。
過了一年,生活開始平淡起來。陳東風削職爲民後,給的家用不能應付他們的母子在香港的生活,張漫語極少提起他,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恭敬和崇拜,與他過生活也只是喝溫開水。
每年春節,張漫語悽悽慘慘慼戚,哭着說無家可歸,並大罵:“陳東風那沒良心的,只顧着和老婆女兒過,不管我們倆母子。”有頭有臉的孃家人對她鄙夷冷待,不願她回家丟臉,她憤怒地說:“兄弟姐妹當我是乞衣,單單打打。”先前嫁給何駿蔭福家人那種榮耀只能當作回憶。
張漫語字字血聲聲淚地訴說。停了停,夏林韻說:“因爲你身後沒有男人,所以家人欺負你,你以前爲家人所做的一切大家都忘記了,大吵大鬧沒用。不好直白不如寫信給你父親,說說你的難處苦楚以及爲家人謀過的福利。”
張漫語果真洋洋灑灑寫了七八頁紙給父親。她父親還是疼愛她的,她父親出聲,孃家那邊開始理解。
她前夫那邊,前夫做上局長,並與一未婚女子結了婚,這女子的父親是他們局退休的局長,這女子一直未生育,對她大兒子極好。
夏林韻笑道:“你走寶了,看人家過得多好。”
張漫語負氣:“我不後悔,那種安定富足的壓抑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現在移居新加坡,沒人管,沒閒言碎語,自由自在,平平靜靜生活多好。”
經過十年時間,身體保養和性經交流,現在的張漫語臉泛性光,眼露色光,看見帥哥眼睛不會轉。
姑娘時,張漫語像張曼玉的臉上偶爾有幾粒青春痘,但斯斯文文,苗苗條條的身材穿起連衣裙總是飄逸雅緻的。張漫語常有少女的羞澀靦腆。
現在張漫語極少提及陳東風,每次同學聚會張漫語都會自戀地說:“同學中就數我最有TASTE。有幾個男生又對我很有很有意思”
“當然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最有魅力的。”夏林韻說。
張漫語拼命曬玉照。可能變老,張漫語不說性事了,而是曬她的衣食住行,張漫語又那麼得瑟那麼二百五,少女時的開心快樂又回到了她的心田。
她到香港居住多年,氣質變得像香港人了,白淨的臉、優雅的氣質,她說香港的水質好養人,食物綠色營養。
有小兒子的陪伴,她的人生不會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