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求你相信我
“我來了,紋紋,抱歉,我來遲了。”
濮茂聲音很高亢,他喊出這聲紋紋後,正在準備和祝臣舟和交杯酒的閔丞紋手指一顫,那杯酒便傾灑出來,恰好濺落在祝臣舟的白色西裝上,頓時氤氳了一片深紅色,顯得頗有幾分狼狽。
所有賓客都自發停止了掌聲,紛紛朝聲源處看過來,我在目光聚集的前一刻將帽檐壓低,遮蓋住了我半張臉龐,不要說大部分人對我印象並不深刻,就算非常熟悉的人,也未必能在這麼混亂而刺激的關口下留意到我。
製造麻煩是我的目的,但不是唯一目的,我也想親眼看看祝臣舟在知道自己嬌妻擁有這麼不堪回首的過去後那怒不可遏的模樣,我想那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祝臣舟將目光從自己胸前那團污漬移向站在臺下的濮茂,他看了半響後,臉上仍舊維持得體而紳士的笑容,他攔住閔丞紋的腰,柔聲問她說,“你認識他嗎。”
閔丞紋已經傻了,縱然她見過世面出身高貴,也沒想到自己這樣期待的訂婚宴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前男友招來破壞,而且還是這樣不堪的一段舊情,她咬着嘴脣說不出話來,祝臣舟的臉色因她這般默認而略微有些陰沉。
濮茂又朝前行走了兩步,他不顧周圍人的議論和指點,滿眼殷切看向閔丞紋,“你怎麼會不認識我,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你的身體你的心,都曾最初給過我,這幾年我顛沛流離,爲了賺錢什麼都做過,擺攤叫賣,搬運快遞,甚至小偷小摸,現在…”濮茂略帶自嘲的笑了笑,“我做了夜場的男公關。”
他這話落下後,現場爆發出一陣無法抑制的唏噓,不少女性都蹙着眉頭向後躲了躲,大約覺得厭棄,這就是女人,尤其是倚仗夫家的權勢而非常虛僞的女人,她們在背地裡脫掉衣服都不只找一個鴨子,但在人前卻維持她滑稽可笑的得體和高貴,哪怕被一滴雨水濺在身上都要立刻拂去,否則便污染了她的清白一樣。
濮茂瞪大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他好像被觸及到了最壓抑的那根弦,整個人都爆發了,他情緒激動說,“鴨子怎麼了,總比你們這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要強!有錢男人玩弄女人,有錢女人不甘寂寞,白天人模狗樣,你們夜晚是怎樣醜陋瘋狂你們心裡清楚!指責我的同時,有沒有覺得臉上發燙?坦坦蕩蕩的老百姓說我們骯髒我們接受,但你們指點我們,還不如一隻狗朝我們叫!”
濮茂大約是真情流露,我此時看不到他臉上一絲一毫做戲的成分,我端起面前的柳橙汁飲了一口,相比較閔丞紋的倉皇失措,祝臣舟要冷靜淡然得多,他彷彿置身事外,在看一場狗咬狗的戲碼,如果不是他眼底絲絲冷意泄露了他此時的慍怒與不快,我一定以爲他是和這位美麗新娘毫無關聯的人。
濮茂忽然做出一個令人驚叫的舉動,他扒着舞臺邊緣想要衝上去扯住閔丞紋,閔丞紋嚇得用高跟鞋去踹他的臉和鎖骨,並且非常用力,但她到底是女人,並不能和男人的蠻力抗衡,片刻不到便被濮茂扯住了婚紗下襬,她險些站不穩栽倒,這時始終冷眼旁觀的祝臣舟忽然彎下腰出手握住了濮茂的手腕,他臉色冷沉,用力一掰,濮茂吃痛而鬆開了手,祝臣舟順勢將他狠狠一踢,踢下了舞臺邊緣。
閔丞紋受到強烈驚嚇,撲入祝臣舟懷中嚶嚶的哭泣着,她不停說要相信我,我們走到今天並不容易,不要被小人挑撥離間。
祝臣舟並沒有迴應她什麼,他是一個非常高傲的男人,他最厭惡在關鍵場合發生意外毀了他名譽有損他顏面,不管對方是誰,都沒有特權觸犯他這條禁忌,所以他此時沒有直接推開閔丞紋,便是他很有風度了。
我臉上帶着笑意看得津津有味,濮茂半跪在地上扶着被祝臣舟踢的位置,他聲音帶了一絲沙啞說,“是啊,你們走到今天不容易,那我們呢,就這樣被否決了嗎,那些美好時光,那些純粹不摻雜雜質的感情,就沒有任何意義嗎。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這話不該只給男人講,女人也有資格聽一聽,紋紋,我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從海南輾轉回到海城,爲了躲避你父親派人對我的追殺和爲難,我隱姓埋名,我都不敢告訴別人我叫濮茂,我只能說我叫林德,我活得真窩囊啊!我不敢做一份堂堂正正的工作,我不敢行走在白天人最多的地方,閔家多厲害啊,無所不能,殺了人也可以逃之夭夭推得一乾二淨,何況你還嫁了海城最風光的男人。我算個屁,但我也是人,我不會這麼快就釋懷一段我付出過真心的感情,哪怕我現在自身難保,我也不願放過最後再見你一面的機會。”
閔丞紋臉色猙獰指着濮茂,“胡說八道,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到底從哪裡進來的?你爲什麼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栽贓陷害我,你口口聲聲說你愛,你就是這麼毀我名譽的嗎?保鏢,保鏢怎麼還不過來,將這個人趕出去!”
閔丞紋大家閨秀的端莊面孔終於被撕扯得乾乾淨淨,她此時是醜態百出的,縱然精緻妝容與完美五官也無法遮掩她的驚恐和慌張,那是所有暗無天日的往事被赤/裸暴露在陽光下膽戰心驚不知未來的忐忑,她始終缺少安全感的握住祝臣舟的手臂,她怕極了這個男人會因爲憤怒和難堪而棄自己而去。
跪坐在臺下的濮茂像是不能接受閔丞紋的絕情寡義,他捂住自己心臟滿眼通紅說,“你一定要對我這麼無情嗎。你不記得了,但我從沒忘記,我們私奔到海南那段時光,是我這一輩子都無法遺忘的,即使我現在在所有人眼中都骯髒不堪,沒有尊嚴,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能再見到你,聽你說你愛我。”
濮茂一臉悲傷,他說完這些後看向站在一旁高大俊朗的祝臣舟,他眼內閃過一絲失望,他指着祝臣舟質問閔丞紋說,“你嫌棄我的身份嗎,你覺得這個男人好,他比我有錢有勢,同,他比我英俊瀟灑,他讓你充滿了興趣和欲/望,你厭倦了我給你的快感,你討厭那段和我這個窮小子浪跡天涯的青春,你恨不得立刻遺忘,撇得乾乾淨淨,閔丞紋,我深愛的那個紋紋到底去了哪裡,爲什麼會變成這副我不敢相認的模樣!”
閔丞紋驚慌失措握住祝臣舟的手臂,她臉上有哀求有驚訝有害怕,她對他央求說,“不要相信他,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你千萬不要聽信讒言。只要你相信我,別人對我多麼深的詆譭我都不在乎。”
祝臣舟看着滿臉淚痕已經嚇得不成樣子的閔丞紋,哪裡還有剛開始那美輪美奐的攝人心魄,他沒有任何表情擡起手,用指尖在她眼睛下方花了妝容的地方輕輕塗抹擦拭着,閔丞紋滿臉期待等他答覆,對於她而言,現在什麼都不如丈夫的信任和安慰,然而祝臣舟始終不說話,他在爲她擦乾淨全部角落後,便收回了手,閔丞紋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兩個人交纏的十指停泊在半空,她帶着更深的祈求說,“臣舟,我求你相信我。我是什麼樣的女人你應該清楚,我承認我刁蠻任性,有時候不懂事,過分嬌縱,喜歡向你不分場合不分時宜撒嬌,你寵着我忍讓我,我都知道,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只要你不喜歡的我都不做,我不再要什麼莫名其妙的大小姐面子,我是你妻子,我就安分守己的體諒你跟隨你,但今天,我只求今天你再無條件信任寵愛我一次。”
閔丞紋同樣也是驕傲不可一世的女人,能在大庭廣衆下說出這樣狼狽而低姿態的話,祝臣舟又不可能真的棄她不要,他凝視了她片刻後,便低低的說,“我可以相信你嗎。”